6、干净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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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了瓶高浓度的白酒回家，从自己那一大堆药里找到了含头孢的，就着烈酒送进了胃里，带起一阵暖意，从胃部开始顺着血液涌至四肢百骸，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湿着。
我有些懊恼地脱光全身，再用条干毛巾擦净身上残留的水渍，极低的气温使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不免被冷得一顿。
头上开始不断地冒出细密的汗珠，我赶忙动手换上干爽的衣服。
客厅没开灯，也没开暖气，我在一片昏暗中窝进沙发里，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落地窗，窗帘大敞，阴雨连绵。
我不喜欢下雨天，天空总是乌泱泱的，好似将人笼罩进了一张鱼网里，逼得人喘不上气来。
我喜欢晴天，天空蔚蓝澄澈，干净到一览无余，阳光四射，风一吹，都是“自由”的味道。
我嘴角含着恬淡闲适的微笑，翻看密码箱里的回忆，像十年前的那天下午，我坐在他的座位上，衬着夕阳一字一句认真细致地看一样。
看了那么多年都不腻，可他却腻了我。
意识缓慢焕散，我眨了眨眼，拼命想在微弱的光线中看清他写的那句：“岁月漫长，向你告白。”奋力地想把他们的模样深刻在我的灵魂之上。
黄泉碧落，伴我永生。
“呼…”
呼吸开始变得十分艰难，就连手上轻若无物的一张书信都拿不住了，我才将这一大叠书信整理好，紧抱在怀里，站在落地窗前看满巷整齐排列的梧桐树。
拿出手机颤颤巍巍地拨打了，很久以前就已背熟的殡仪馆电话。
“喂？”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声音倒是悦耳动听。
我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上一口气，也亏的他那边除了有些像是狂奔时带起的风声外，倒也没有任何不耐心的声响。
断断续续地说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因为没有亲人朋友在世，就想让他们来我家帮我收尸，报酬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我的存款不多，还请多担待。
男人气喘的比我还粗，却强压着似是有些着急地问我家的地址。
我愣了一下，感觉这沙哑的声音给我一种莫名熟悉的错觉，以为是自己糊涂的臆想，报出了地址。
意识断了线，顺着窗外凛冽的冷风四处纷飞，“哗”地一声，手中大量的情书从我脱力的臂弯中掉落，与地面猛地相撞，满地散开。
我瘫软在铺满他真挚告白的地板上，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我没觉得有多痛，只是很热——那是我的生命在即将燃烧殆尽的最后一刻，所发出的最滚烫炽热的热度。
不知过了多久，“咔”的一声有人开了门，林向将服了药的沈竟抱在怀里。
断了线的泪珠不停地滴打在沈竟泛青的脸上，迫使他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费力地举起空荡荡的右手，眼神涣散，喃喃道：“我的戒指呢？”
像是突然意识到丢失了十分重要的东西，此时哭的像个孩子，声音逐渐变大：“我的戒指去哪儿了？”
林向闻言这才将右手无名指上的树脂戒取下，跟七年前他生日那天一样，含着泪，慎重万分地为沈竟戴上了戒指。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尽，此时天光大亮，阳光喷洒得十分慷慨，穿透玻璃，将奄奄一息的沈竟照得浑身泛着刺目的亮光。
感受到无名指上重回的重量，沈竟心满意足地扬起了嘴角，圈住漫天纯净阳光。
终于看清抱着自己、正哭得肝肠寸断的人是谁，便学着梦里那样，用尽平生最后一点力气，伸出带着树脂戒的那根手指，轻戳了下林向左脸的梨涡。
“林向，我还想再和你走一遍铺满梧桐树叶的上学路。”
2018年2月25日，我死在了干净澄澈的阳光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干净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