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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分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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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殊羽注意力被吸引住的刹那,谢无患确信这是最好时机,立刻取下溟灵,毫不犹豫地往裂缝处来上一剑。
骨爪与长臂从旁辅助,裂口在锐利剑光和蛮力的夹击下,活生生抓扯开了一寸有余,天光与浊气共同透进,谢无患猛吸一口,通体舒泰,而后长臂青筋暴起,一鼓作气把这丝网撕裂出一个人形大小的出口。
至此,殊羽的攻击完全被破。
谢无患恨死了这种网状器物,当初他与顾雁也是在罗网法器下失利的,自出来后,还不忙着去关注战局,反对着那巨大空茧横竖两剑,后者当下便作烟絮状炸开,谢无患又放了把魔火过去,满天的断丝如春日柳絮般,一点即燃,烧光大片。
有几丝火星,顺着未断发丝,飞快蔓延至黑色骷髅头顶,不过几息,殊羽便被烧了个光头。
“噗嗤——”
谢无患循笑意看去,风兽正趴伏在远处,一脸恹恹之态也掩不住幸灾乐祸的表情。
谢无患摇了摇头,无奈也笑笑,自己为寻风兽,在那茧中被搞的灰头土脸,现下心情稍有放松,才关注浑身状况,前襟漏风,大袖撸到臂膀,衣摆从双膝断开但又有几条丝线顽强坚持着,导致拖了长长一地,这样看来,他并没比殊羽好到哪里去。
再看向只剩一副骨架的殊羽时,眼神都变了,而那与殊羽缠斗的白衣人,自然是赶赴来的沈漪了。
沈漪一身狼狈状况也没好于他,只是或许因有那片巨大荷叶护身缘故,虽衣衫破烂,但没有怎么受到皮肉之苦,能安然出现在此,想必是那桑墨宗的宗主已经殒命了。
谢无患继续上下打量,惊奇地发现沈漪不知何时连鞋子也没了,仅仅凭借一双赤足立于此处土砾与血污之上,而手腕,足腕更是密集缠着金线,白发以金线低束在脑后,浑身气势惊人,身影快得看不清,修为仿佛每时每刻都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暴涨攀升,完全不受无极天渊浊气压制,不断接近谢无患所知的沈漪极限。
这便是——新修的道法吗?
他与风兽对了下眼神,风兽一副无辜样。
殊羽一见沈漪,便如临大敌,完全顾不得谢无患了,沈漪金线缠到黑色骷髅脖颈,四肢等要害处,殊羽此刻更是将压箱底的绝招都抽了出来,拿着那把兽首刀气急败坏地劈砍。
谢无患气笑了,原来这家伙是觉得对付自己根本用不上这柄宝刀吗?
沈漪眸光回掠一眼,发觉谢无患脱困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也没出言语,一指轻弹便将先前对阵桑墨宗主的荷叶甩了过来,而后继续投入战斗。
沈漪与谢无患战斗方式完全不同,谢无患偏爱言语逗弄,周旋着寻找破绽,最后一招毙命,沈漪则是大开大合,每一招都杀伐凌厉,颇有些舍身忘我之意。
谢无患举着巨叶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本想上去相助一二,此刻不得不一旁静观了,干脆也蹲在风兽旁边。
“你方才跑到哪里去了?”谢无患眼神不离那两个翻飞身影,口中却问着其他事。
风兽本看得津津有味,忽地被谢无患打断,颇为不爽,但是一瞥谢无患侧脸,又将气压了下去,道:“我原路返回,半路遇到沈漪,他一个人正好往此地赶来,我便随之同回。”
谢无患想问什么,风兽心知肚明,但他也一头雾水呢,自然不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把蹄子一撂,以一只头颅轻蹭谢无患手肘:“你有没有觉得,沈漪修为又变高了呢,怎么比你还恐怖?”
“确实。”谢无患只回答了这一句。
殊羽同沈漪的战斗还在继续,金线如同钉在了殊羽的骨头上,骷髅之躯始终不能将其摆脱,举手投足都受限,但金线又并未缚死,像是故意给了殊羽行动的空间,得以数次挥动长刀,劈头落下,沈漪不躲,反而直直迎上去,总能在接近刀光的时候闪开,再给骷髅套上一根金线。
谢无患不解,为何他背上明明负有莲旬,却不动用,只以这来历不明的丝线对敌,殊羽的战斗意识和经验远远低于沈漪,以沈漪此刻功力雄厚程度,杀殊羽只是一剑的事,现在的缠斗就像猫抓老鼠,多少有几分玩弄意思。
渐渐地,殊羽身上捆缚愈多,败势愈大,只能任由沈漪操控金线,沈漪好似终于等到一个契机,从云头翻身下地,将殊羽狠狠摔入血肉污秽中,而后双手一捻,那黑色血海中剧烈翻腾,终于震飞了抢食的血鸦,成群腾升,口中还掉出未曾吞食进去的肉块,本就布满整片场域的腥气因此更加扩散,不知道飘到多远去。
血海气泡直咕嘟,静寂片刻后,飞出一只手臂,沈漪以线牵着,顺手就扔到谢无患身前,面无表情道:“烧了。”
谢无患刚引燃,又来一只,这次是腿骨。
如此重读三四次后,才终于见殊羽头颅及那把桑墨宗的镇宗之宝狼首雷紫烟刀被一同扯出,竟是刀尖插入头骨寸许,狼首与刀上头骨相对的姿态,谢无患恶寒从心起,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过这次沈漪没有将其抛过来,而是拿在手中把玩。
头颅上的黑血顺着沈漪手指流下,丝毫没有分得后者一丝分神,仍全神贯注于刀柄狼首上,捧着头骨琢磨片刻,忽而朝谢无患招了招手。
“有事?”谢无患走上前去。
沈漪沈漪单手把头骨取下,金线从眼窝穿过串起,然后坠在自己手腕上,另一只手二指夹刀,道:“把溟灵取出来,我数到三,你就把它砍了。”
“为何?”谢无患对这要求大为不解。
“你想要?”
“并无此意。”
“那便听我的。”
谢无患蹙眉,他懂得沈漪久居高位,又战无不胜,自然我行我素惯了,可还是不由得讨厌沈漪每一次都这样以命令而非商量的语气,尤其是心下打定了主意却从不告诉他,时常给他一种被欺瞒的感觉,沈漪要做的事,行为目的,总是在达成之后才被自己知晓,好似他可有可无,不值得信任。
决定要保持距离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谢无患低眉,他持剑数年,溟灵的剑柄纹路都快要完整印刻到虎口之上,紧抓下更是万分契合,纹路与掌心相触,冥冥中早已注定,这是他的剑,天生就属于他。
沈漪秉持着“不反对便是答应”的原则,瞅了谢无患阴沉的脸几眼,拍了他一掌:“我开始数了?”
谢无患充耳不闻,干脆像个赌气的小孩背过身往反方向走了。
“阿青?”
他背影摇摇晃晃,几分滑稽,风兽捂嘴偷笑,谢无患闻声走得跟快了。
风兽跟在身后大喊:“喂,你要去哪里?”
“无患?”
谢无患陡然停住脚步,把跟在后头的风兽掀得翻了个跟斗,沈漪也往前走了几步,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他。
谢无患看着对方脚上污泥,叹了口气:“我之前与殊羽——就是澄心宗演武台上想杀我之人,也是这骷髅架子的主人借用过这把刀,砍秋水剑,杀付灵山。”话至此,他观照沈漪脸色,并无不妥,才继续说道,“那时我沟通过这把长刀,内里已有灵,是一匹银毛天狼,当日它曾借予我它之本源,算是相助过我,不知它现今还是否存身于刀内,要让我下手,我着实有些不忍。”
这理由堪称天衣无缝,毕竟谢无患确实存了这份心思,可更多的,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别扭。
精明如沈漪也没察觉出异样,像在估量什么,沉吟片刻,道:“所以你今日不会动手了?”
谢无患果决道:“是。”
沈漪又问:“如果我说它会影响我们计划呢?”
谢无患抬眼看他,一双眸子清且白:“是你的计划,不是我们。”
这次轮到沈漪惊愕了,微光从瞳孔中一闪而逝,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泉水镇你没有杀燕知周化身,反将其带回医馆,差点酿成大祸,你还在月山我便曾说过,你最大的缺陷便是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一时的慈悲不忍将带来更大后患。”
谢无患本就委屈,哪肯受了这一场言语,当即便横眉反驳:“你当然可以做到!你的慈悲和不忍在杀我之前早已消耗殆尽了!你当然下得去手!没错,我根本不应该去考虑什么顾雁公输明,早该在澄心宗见到你时,便不顾一切杀了你,也不会有后面许多事发生,是我优柔寡断,你满意了吗?”
风兽听了许多秘辛,多少对一直以来徘徊在脑海的无数疑问作了解答,左右看看,不知该帮谁,干脆一个闪身跃到二人中央:“别吵了,快找个地方躲,稍后又有追兵来了,我还想留着命回净灵界呢。”
谢无患实在羡慕风兽,恨不得把风兽脑子揪一个下来安自己头上,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无忧无虑,不在意,自然没有杂念。
沈漪不买风兽脸面,金线往刀身正中一缠,二指一拉就要绞断,但只在宽厚刀背上勒出深深凹痕,谢无患持剑一挑,便将金线反绞到溟灵剑身,偏要跟沈漪做这个对。
风兽往后疾退,避开二人。
“我很累。”
风兽意料中的争斗并未发生,只见沈漪金线收了,算是示弱,狼首刀坠落在地上,谢无患捡起,沉默凝视沈漪良久,才从喉咙挤出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