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徒》雪庐

30、无极天渊

　　灵修大陆，仙魔各治一半，净灵界统辖了东侧的大陆，此片大陆地势高耸，便于升腾的清气聚集，造就了千万灵山秀水，超级宗门，经过数年丈量与堪舆，现今的净灵界，大凡修为稍高的修士，都收藏着净灵界舆图，上面绘出了清晰的山水灵脉，东南西北四方齐整边界。
　　或许是因为此图是仙道所绘，对魔道并不重视，或许是因为仙魔二道称得上和平的交集不多，没有人光明正大深入过魔道核心地界又安然返回，所以同在舆图上的无极天渊显得简陋得多。
　　无极天渊，因其处于净灵界西侧，许多修士也直接称之为西极天渊，魔道之人恭敬叫其“圣域”，但总是地如其名，“天渊”二字很好概括了其地形奇崛险峻，在舆图之上，如同大地上生生被巨掌掰开的一道裂缝，陡峭的断口打开，然后所见是不断向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地渊，曾有修士放出过飞行灵兽，往地渊探查，数日之后，回来的灵兽不是魔气盈身已被转化道体，就是修为大降寿命衰减，便得出魔界浊气厚重，不宜修仙者居住的答案，从此净灵界无人想要去争那块地盘，可近年仙道势弱，大修纷纷退守自家门口，魔主正值当打之年，连带得魔道全体气焰乖张，倒有些要反攻上来的意思，不断在净灵界明里暗里活动。
　　在舆图上看来，整个灵修大陆的模样，是无极天渊化成细窄利刃，斜刺向棋盘一般方正的净灵界。
　　风兽与沈漪几日前到过的地方，便是净灵界与无极天渊的交界，仙魔共掌，都会派高人驻守，防止对方杀来，而从雪女可以从无极天渊逃出后轻易进入净灵界，桑墨宗殊羽在净灵界横行的现状看来，仙道这一方的防备可以说是松散又无力。
　　在离交界处不远的地下，还有仙魔二道都不欲染指的一方特殊地界，也是顾雁出走青州后寻到和建立起的一方天地——暗界。
　　风兽三人经过全速行路，不过几天，此刻已重回到交界之处。
　　顾雁出事后，谢无患在这交界往来过几次，一踏入此地，便暂停制符，收起悬空的符纸与朱砂，当起了带路人。
　　“当时无极天渊为了尽快送我进净灵界，是他们的守关修士替我轰开了仙道修士的联手围攻，虽没交过手，但那些仙道修士，修为实在一般，倒是魔道守关那几位有些棘手。”谢无患一边远眺，一边说道。
　　沈漪沉思数息，压低了声音问风兽：“你灵力可还充沛？纵使你是异兽，一旦进入魔道地界，修为也会被压制到平日半数，若还未做好准备，可先调息片刻，稍后全力奔行，不可半路停下。”
　　风兽三只头颅整齐摆动，嘿嘿笑：“放心，我可是大名鼎鼎的裂风兽，生来就可神行数千里，百毒不侵，打架我不行，跑路你们可跑不过我，管他什么清气浊气，只要有风，风爷就能飞。”
　　对风兽这种天赋神通的异兽来说，修为反而是次要的。
　　沈漪嗯了一声，接着道：“无极天渊越往里走，魔气越重，最里处是一个叫圣城的地方，圣城是魔界最为繁华，魔气最为浓厚的地方，也是历任魔主宫殿所在，魔宫地下还有一座冥河水狱，若我所料不错，顾雁应是被关押在那处，我们此行终点，便是圣城。”
　　说起来，谢无患也算是完成任务回来向公输明复命的，不用亲身入无极天渊，招来那些守关大修要其通传也并非不可，但他自道身变为为魔体之后，在净灵界奔走之时，身体并无任何不适，也未有像古籍所言那样仙魔二道互斥那般严重，净灵界一切对他都毫无威胁，他仍旧可以无需转化便吸纳和使用灵气，轻松驭使莲旬而不被反噬。
　　而自上次同顾雁进入无极天渊后，最西的圣城方向，好似有某种神秘莫名的东西一直吸引着他，感应来是与他同源魔气，又形态模糊。
　　为防公输明变卦，又为对萦绕心头的这股意念一探究竟，最重要的，还是……他侧头看了看沈漪，发现沈漪也正在看他。
　　“何事？”沈漪正屈身取物，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张金灿灿剑符。
　　谢无患识海电光一闪，鬼使神差地问：“那日你为何宿在齐云居？”
　　似乎是没有料到这个问题，沈漪微微皱眉，转过头去。
　　谢无患知道又是一次自找没趣，脸上平淡无波，开始定睛看起沈漪动作，后者先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片巨大的荷叶，置于三人头顶，而后合掌，指拈剑符，全神贯注地注入灵力，剑符飘摇，随灵气的注入逐渐由金转赤红，等到金色完全消失，有一道气势冲霄的长虹从中暴发射出，如神箭向前掠去。
　　因为荷叶庇护，谢无患几人并未受到多少波及，但风兽毕竟常年在裂风谷这种天然屏障内安稳修行，见过的大场面比二人少得多，更莫提这种饱含惊天杀气的剑意了，身躯在虹光映衬之下发颤，神识隐痛。
　　沈漪见长虹现，轻喝一声“走”，风兽立刻四蹄奔起，身后云流碎散。
　　长虹开路，但凡过处，雷虐风号，天昏地暗，一路不知是有生灵还是没生灵，但已无关紧要了，草木丛林，山石垂瀑此刻都一概不见，刹那间作了剑气下的扬尘飞沙，随风逝去。
　　风兽速度极快，谢无患站立于其背上，仍需分出一份力气稳住身体，才不至于被耳畔呼啸之声掀翻，裹挟卷走。
　　三人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偶尔有不明所以的修士冲出拦路，但都未曾照面便被长虹不留情面地卷进绞杀，身后每过一段时间，便有追击者的杀喊声袭来，但全被风兽远远甩在身后。
　　这一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来着即死的架势，绵延千里才逐渐断绝，简直难以想象这只是一张不知刻印了多久，流失了几分灵力的剑符所造成的。
　　风兽望着那最后一点红色荧光消失，一片莲瓣垂落坠地，自此，无形威压渐渐挤压包围而至，风兽这才第一次感受到魔界对它修为的镇压，有些类似月山山门处“天路”内的感觉，但却远甚于“天路”，猛烈又狂暴。
　　“这玩意真可怕！”风兽立即发力守护住周身，然后不过片刻就惊叫：“它在侵蚀我的神识！”
　　沈漪瞥了谢无患一眼，道：“以魔气替它驱逐出来。”说罢又取出一张金色剑符，准备故技重施。
　　谢无患自入无极天渊之后，几乎是如鱼得水，所谓浊气，仙修避之不及，可对他来说却是好东西，一旦触碰他身体后便自动化为魔气，但这幅躯体对零散收获仍嫌不够，主动示意谢无患向外收取吸纳，可浊气一直被沈漪剑气排斥驱逐向外，无法近身。
　　得了沈漪的话，谢无患背生八条黑臂，每一臂都有紫色光电闪烁，伸出去数十丈，将方圆数丈内的浊气都纳进自己体内，充盈之感渐渐从足底满溢至胸腹，如此下去，只需短短数个时辰，修为就可更上一层楼。
　　黑臂一振，风兽神识内浊气便被抽取一空。
　　谢无患这魔神模样将风兽吓得不轻，风兽因为被族中长辈无数次提点，知晓沈漪曾经大闹过裂风谷，从族长手中抢夺了许多元生之水还全身而退，一直对沈漪又惧又敬，但对名不见经传的谢无患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今日见其发威，不由得感叹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自己这万年来的日子过得真是太过舒坦，反倒忘了修道残酷，随时都有可能死于无名刀兵之下，竟被刑山捉了，也还好是被刑山捉了，才未有性命之虞，暗自下定决心此趟过后回去裂风谷苦修。
　　相比风兽的大撼，沈漪丝毫没有受到谢无患或者浊气的影响，面色从容，行云流水般第二张剑符激发扔出，风兽见状，不需吩咐，自己便动了起来。
　　谢无患一边八臂轮动，抓取黑色气团，一边以眼神追随前头虹光，心底沉思，他一路也在不断以溟灵绘制剑符，已完成数十张，每一张几乎收纳进他九成剑意，却还是完全达不到沈漪这所谓曾经随手一画剑符的破坏力，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
　　谢无患知道，黄纸剑符威力不能更上一层楼，将巅峰剑力都储存的原因，是因黄纸材质普通，再不能吸纳更多，若是换作灵玉庚金符器，又是另一种结果了。
　　沈漪开路，清扫障碍；谢无患吸收浊气，分担压力；风兽全力飞行，三者如此天衣无缝地合作，往前推进了近万里，在第七次长虹将竭时，一道尖锐紫光于地底钻出，在微弱火光毕剥声掩饰下分散出千万根银针，独独朝着沈漪刺去，尖利喝斥随后而至：“无耻贼人，你杀我爱子，还敢来我天渊圣域作孽，今日便要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