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未来的记忆》罗迦

99、官复原职

　　在以整个宇宙为棋盘的棋局中，帝国年轻的权臣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已经布置好了他的棋子。费沙领主及其副官也围绕着各自的盘算展开行动，他们的棋子则是旧帝国的流亡贵族，以及自由行星同盟。
　　从费沙领主副官鲁伯特•盖塞林格那里得知皇帝被成功“救出”的消息，雷姆夏特伯爵简直欣喜若狂。他随即与盖塞林格探讨了包括阁僚成员组成等一系列与流亡政府建立密切相关的问题。盖塞林格以费沙领主代理人的身份，表示了对这个落难贵族的支持。
　　只不过，对费沙的好意铭感五内的雷姆夏特伯爵似乎忘记了，费沙商人并非慈善家，他们所期望的回报，对伯爵本人和他的流亡政府来说，只怕是终其一生也难以支付的。
　　为了能够将帝国的炮火导向同盟，费沙还必须确保同盟会顺利接受逃亡的幼帝。不过，既然地球教放养在同盟的那匹战马已经爬上了首脑的位置，鲁宾斯基甚至无须亲自出面，只要简单的投其所好，就能将其驾驭。
　　*
　　宇宙历798年，帝国历489年7月底，自由行星同盟最高评议会召开秘密会议，讨论是否接受一位来自帝国的流亡者。这位流亡者之所以能让同盟政府如此大动干戈，完全是因为对方特殊的身份。
　　这个年仅7岁的幼童名叫艾尔威•由谢夫•冯•高登巴姆，正是银河帝国名正言顺的君主。他被忠实勇敢的部下从大逆不道的贼臣手中救出，前来向自由行星同盟寻求庇护。对同盟来说，这既是向世人证明民主优于帝制的机会，也是展示同盟政府宽容正义的舞台。
　　当然，同盟政府可不是非营利性的公益组织。接受幼帝的另一个考量是，帮助幼帝光复帝位后，可以要求对方施行立宪制。这样就可以从根本上铲除帝制，实现同盟三百年来的历史使命。
　　当议长优布•特留尼西特向议员们道出这番富丽堂皇的理由时，那些机灵的木偶们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图。不过，出于对帝国那位年轻权臣所持有的强大武力的忌惮，身为国防委员长的尼古拉庞提掺着满头冷汗，发出了不安之词，“……如果帝国以此为借口，攻过来的话……”
　　“怕什么，别忘了，他们要进攻我们，就必须首先通过伊谢尔伦回廊。”特留尼希特露出了笑容，仿佛是一位勇士在安慰受惊的孩子，“我们曾经在那个回廊经历了怎样的梦魇，那种滋味现在也要让帝国尝一尝！”
　　“但是，伊谢尔伦要塞的指挥官……”
　　“为了国家，杨提督当然必须即刻返回他的工作岗位。我相信，有魔术师把守大门，我们完全可以高枕无忧。”特留尼希特在心中赞美着自己的先见之明。
　　尼古拉庞提的不安非但没有消减，反而飞快的层层攀升，“那么，审查会……”
　　“嗯，这件事的确需要有个说法，不了了之的话，想必杨提督是不会接受的。”
　　特留尼希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已经决定了尼古拉庞提作为弃子的命运。
　　要平复杨威利的怒气，请他收回辞呈、继续驻守伊谢尔伦要塞，还要确保他不会将“有违同盟宪章”的审查会一事外泄、损害政府形象……尼古拉庞提忽然觉得，如果仅以引咎辞职就能解决所有这些问题，简直是一种奢望。这个中年男人仿佛顿时老了十岁，满脸愁苦，萎顿的缩进座椅里。
　　特留尼希特则像只刚吸饱了血的蝙蝠，神清气爽的对国防委员长之位的继任者华尔特•爱朗兹吩咐到，“杨威利的那个养子，听说各方面都很优秀呢。我们的驻费沙武官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爱朗兹瞥了可怜的前任一眼，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
　　特留尼希特终究还是担心杨威利不老实干活，所以想把尤里安放在手边，必要的时候也能当作人质。
　　*
　　虽然与本人意愿无关，但杨一开始的确对自己的“假期”颇为享受。不会有人比闹钟还不依不饶的叫他起床，没有麻烦的文件让他批阅，无须走一步看十步的分析敌我局势，不用面对足可致命的密集炮火……只可惜，这份新鲜感很快就褪去，只剩下苍白空洞的现实。
　　书看到兴头上，却不得不停下来去为自己续上红茶；不自觉说出口的看法，却像沉入死水的石头，得不到任何回应……杨本来还为自己制订了历史论及国家论写作计划，以弥补在海尼森的路途中因懈怠而耽搁的进程，然而，面对着空白文档，他陡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找不到语感了……于是，杨很快就自暴自弃了，每天都在懒觉和阅读中度过。幸好，为了便于管理，看守并没有为杨准备酒，否则，杨搞不好会被酒精迷得不可自拔。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三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杨被警卫很不友善的从被窝里挖了出来。面对同盟政府的召见命令，这位同盟军中最年轻有为的上将，不得不压抑着打哈欠和抱怨的冲动，以缺乏效率的动作整理好衣着，带着迟来的惋惜和不舍，告别了这栋环境优雅的小别墅。
　　在国防委员长办公室里，杨见到了曾经趾高气昂的坐在审查会主席台上的尼古拉庞提。而此时，这个中年男人迎接杨的卑微姿态，让杨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当成了特留尼希特的副手。
　　在一番问候与恭维之后，尼古拉旁提向杨转达了最高评议会的决定：请杨即日返回伊谢尔伦要塞。
　　满心喜悦的应下，然后一声不吭的领命而去——这绝不是杨会做的事。伊谢尔伦要塞司令官安静的等待了一会儿，见国防委员长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以绝对算不上热诚的态度，提出了某件似乎被对方遗忘的事，“请问阁下，审查会的结果是什么呢？”
　　杨的语气很平和，甚至在“假期”中培养起来的懒散都未能完全收敛，但被询问者仍然被那尖锐的话锋戳得浑身发颤。尼古拉庞提擦着额上的汗珠，试图摆出义正言辞的模样，但他的语气已经暴露了他的心虚，“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我并不这么认为。”杨的抵触情绪终于从休假中归来了，“我如今依旧是远离前线的待审之身。审查会当时，我的态度恶劣不堪，本当革职，加上我自己也提出了辞呈，阁下不如顺势受理，以便任命真正的‘爱国之士’担当伊谢尔伦要塞司令官。”
　　“审查会已经终止了。杨提督，我知道你必然对所受的待遇心有怨言。但你身为公众人物，站在维护国家名誉的立场上，请你在对外发言时，不要提及有关这次审查会之事，尽量避免丑化国家的形象。
　　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中不住纳闷：人类竟能这般厚颜无耻吗？
　　仿佛为了给自己鼓劲一般，尼古拉庞提深深吸了口气，说下去到：“我会负起审查会的全部责任，并已准备辞去国防委员长一职。这样你满意了吧？”
　　大义凛然的发言，在杨听来却颇有些反讽的意味。
　　我为什么要满意？黑发的青年不由得啼笑皆非，而且还大感困惑：为什么明明期待辞职的人是自己，却总是被别人捷足先登？
　　杨当然不打算让“即将卸任”的国防委员长沉浸在他自己营造出来的壮烈氛围中。但在杨开口说话之前，尼古拉庞提已经抢先一步，继续抒发他的英雄气概，“但是现在，我仍然要以国防委员长、也就是你上司的身份，命令你即刻返回伊谢尔伦，整备兵力，不得叫敌人跨入我国宇宙域一步。明白了吗！”
　　声音听起来斩钉截铁，不容对方有异议。然而，语音的余颤却显露出说话者内心的极度不安。
　　杨仔细的观察着尼古拉庞提的表情。在来这里的途中，杨已经充分的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在现在这个时刻被放出来。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个答案了。
　　特留尼希特政府正在为国防一事感到紧张，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近期打算做出什么招惹帝国的举动么……
　　杨轻轻蹙起眉。在他看来，目前正是与帝国新政权——罗严克拉姆政权握手言和的好时机。可惜，在支付他薪水的国家里，那帮政治家显然没有发现这一点。不同于旧帝国时期，罗严克拉姆政权有着强大而统一的军事力量，加上罗严克拉姆公爵本身也是一个军事天才，一旦打起仗来，必然不能那么轻松对付。
　　不过，杨也并不认为完全没有获胜的方法。
　　有些自大了哟，这可不好。杨在心里苦笑。
　　杨最终没有坚持辞职，也没有抗命不受。伊谢尔伦即将成为前线，杨无法在这种时候仅凭自己的任性而将部署和朋友弃之不顾。杨也不想再提审查会的事，他打一开始就不指望特留尼希特政府能就审查会一事给个叫人信服的说法。
　　杨目前最大的希望是，同盟政府能掂掂自己的斤两，别不自量力的去招惹罗严克拉姆公爵。退一步说，万一真的打起来，杨也希望政府不要对他处处掣肘，能让他在战场上放手一搏。这虽然与他厌恶战争的个性相矛盾，但也的确是他内心的一大愿望。
　　*
　　杨步出室外，明亮的阳光静静的洒满一身，他用力伸展双手，将阴湿的空气自肺中排出。
　　“杨提督！”
　　微微发颤的声音穿透他的耳膜，直入内心深处，他转身探寻声音的主人。
　　“格林希尔上尉……”
　　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窈窕动人的身影俏立在阳光下，她的身旁站着比克古上将和马逊准尉。
　　杨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归属感，这是在他长达三个月的假期中始终不曾出现过的。
　　终于团聚的几个人互相寒暄了一阵，比克古提议一起去吃个午餐，庆祝一下。
　　在“白鹿亭”餐厅，等候一行人的到来，还有在野政治家姜•列贝罗。杨对他的帮助言谢过后，列贝罗也表达了祝贺之意，然而，列贝罗随后的一席看法，却让杨食欲全无。
　　列贝罗担心着杨一旦掌权会成为第二个鲁道夫大帝。而杨虽然常常被人曲解本意，但本人的确对政治权力避之不及。只不过，列贝罗的悲观似乎与生俱来，他更容易接受那些糟糕的设想，而非美好的希望。
　　幸好，略显低落的气氛随着列贝罗的离去，也逐渐散去。一行四人在重新恢复愉悦的气氛中用完餐。
　　想到自己第二天就要启程返回阔别已久的伊谢尔伦，杨感到一些孩子气的迫不及待正充溢满胸口，他任由自己的感性轻轻发出喟叹，“不管怎么说，伊谢尔伦总是我的家啊！”

　　下次更新：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