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未来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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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莱因哈特所设定、同样也被杨所预计的局势，正在自由行星同盟的宇宙域中悄然推进着。与此同时，帝国的局势也风起云涌。
反对莱因哈特的贵族们秘密签署了“利普休达特盟约”，这一情况第一时间被莱因哈特所掌握。金发的霸者和他的提督们都清楚，从此刻起的每一分钟，内战的导火索都可能被点燃。这些出类拔萃的优秀指挥官们斗志昂扬，并严格遵照罗严克拉姆元帅的命令，将兵力保持在随时可以调动的状态。
不过，有件事却令那位在亚姆立扎战役后获得“疾风之狼”称号的指挥官闷闷不乐。那是“利普休达特盟约”的署名栏下，众多门阀贵族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中的一个：蕾欧娜•冯•兰尼斯特。
在高级军官休息室的雅座里，金银妖瞳的提督为两人斟满酒，随意的语气里满是嘲讽，“看见了吧。”
米达麦亚眉头紧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索性夺过友人手中的酒瓶，连灌了几口。
“喂，借酒消愁可是会伤身的。”罗严塔尔虽然这么说，却没有阻拦的意思。
米达麦亚死死的捏着酒瓶，仿佛那是敌人的脖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始终一言不发。
“接受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就那么困难么？”罗严塔尔颇为不解。他品了一口酒，在沙发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说，“当初你因肃正军规而入狱，她是知道的，却袖手旁观，因为她不想为你得罪布朗胥百克。”
米达麦亚猛然抬起头来，灰色的眼眸里，强烈的情感形成了浓重的漩涡。但是他说出的话却令罗严塔尔吃惊。
“那又怎么样！门阀贵族之间的斗争已经很残酷了，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我帮不上她的忙，难道还要让我将她拉下水么！”
“啧……”罗严塔尔感到有些棘手，没想到这位“兄长”固执的毛病会在这时候发作。
“兰尼斯特小姐跟那些贵族不同，否则她就不会上前线了。”
“她是上了前线，但是在吉尔菲艾斯的旗舰上根本就不可能遇到危险，她不过是想借此出风头、骗好感罢了。说不定，她是耍了什么手段才被配属在吉尔菲艾斯的旗舰上的。战后她连升两级至技术准将，依我看，其实是给公爵的特殊优待吧。”
“如果是耍手段，那么罗严克拉姆元帅的旗舰会更安全！兰尼斯特小姐连升两级，那是因为她功勋卓著，吉尔菲艾斯战舰上的官兵有目共睹！”米达麦亚几乎恼羞成怒了，“罗严塔尔，即使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准你污蔑兰尼斯特小姐！”
“污蔑？”罗严塔尔冷笑，“难道你想说，利普休达特盟约上的白纸黑字也是我写的吗？”
米达麦亚咬住嘴唇，攥紧的拳头砸在了钢化玻璃的桌面上，“我相信兰尼斯特小姐一定有苦衷！等这场内战结束，我会听她的解释！”他跺着脚站起来，不给友人再多说一个字的机会，急匆匆的离开了。
疾风之狼逃跑也很快嘛。罗严塔尔忍不住冷笑连连，同时感到无法理解。那个女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他那个聪明的朋友如此执迷不悟。
那种贵族女人能有什么苦衷？罗严塔尔毫不客气的讥讽着。看不透当前的局面，执着于腐朽的权势，背叛昔日的友人，充其量也只能说是太过愚蠢罢了。
真是有违那个称号啊。罗严塔尔已经不记得是从哪一届枕边人的口中听过的呢喃了。
——未来的记忆。
金银妖瞳的提督带着十足的嘲讽和冷笑，举起酒杯，正想再喝一口，动作却骤然停住了。
“……‘未来的记忆’。”他咀嚼着在舌头上滚动的这个词汇，记忆库中的资料持续不断的流淌而来。
——只有像我这样的门阀贵族才知道，而且很多人似乎挺相信的，真是蠢死了。
罗严塔尔隐约想了起来，说这番话的女子出身某历史悠久的伯爵家。她当时一边向他炫耀自己的身份，又一边拼命想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罗严塔尔没有心思去回忆过去的情人，令他思绪的齿轮为之飞转的只是这段话所透露的信息。
如果那些贵族真的相信“未来的记忆”能指示出未来的航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兰尼斯特公爵选择了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那么，立典拉德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她只是因为心仪那位金发的元帅。这样的疑心足以威胁到两人的结盟。但反过来，当“未来的记忆”选择的是布朗胥百克和立典亥姆，那么，作为被“未来”抛弃的人，立典拉德必然更加依赖罗严克拉姆元帅的武力，期望能够借此背水一战、扭转乾坤。另一方面，布朗胥百克和立典亥姆则可以大肆宣传他们是被“未来”所选择的，大部分对罗严克拉姆元帅心存反意的门阀贵族恐怕会争先恐后的加入他们的阵营吧。——对布朗胥百克和立典亥姆而言，这些人是宝贵的战力；但是对罗严克拉姆元帅而言，正好可以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个女人才……
“不可能……”金银妖瞳的提督尽力说服自己。那个养尊处优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想的那么深远。
……但是，就算这个计策不是她想出来的，也可能会是其他人……
罗严塔尔的思维已经不知不觉的脱离了他原本锁定的 “那个女人是骗子”的轨道。
罗严塔尔认为，如果整件事是莱因哈特或吉尔菲艾斯策划的，那么自己和米达麦亚应该会被提前告知。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密的危险。一定是有人这样对罗严克拉姆元帅进言。而且应该还不止是这样。如果兰尼斯特公爵支持布朗胥百克-立典亥姆是故意策划，那么等内战结束后，要如何犒赏这位幕后功臣？她自身已经是公爵了，比那更高的地位和身份只有……
那意味着她将有机会更加深入帝国内政。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态发生，就必须限制消息的外流，这样才能方便将来暗中处理。
在元帅府中，手段如此决绝的人——
“……奥贝斯坦……”
但是罗严克拉姆元帅和吉尔菲艾斯会同意这种抹消友人功劳的做法吗？不，他们实际上是同意了的。为什么？除非——
除非那是蕾欧娜•冯•兰尼斯特公爵自己的意愿。
罗严塔尔感到心脏在狂跳，那似乎是因为，他在此刻发现了不止一个真相。
*
在元帅府的一间办公室里，帝国宇宙舰队参谋长处理完文件，无机质的目光落在手边的一份档案上，档案封面的标签上写着：蕾欧娜•冯•兰尼斯特。
奥贝斯坦的记忆开始倒转。
那一天，罗严克拉姆元帅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敏锐，尽管是第一次听说“未来的记忆”这个称号，却在第一时间理解了奥贝斯坦所谓的“不稳定因素”。而唯一能将这种不利转化为有利的方法，则需要兰尼斯特公爵本人的配合。
蕾欧娜在吉尔菲艾斯的带领下，进入了超光速通信室，见到了伯伦希尔上的莱因哈特和他的参谋。这是蕾欧娜第一次见到奥贝斯坦。她并没有像她的两位友人一样，惊异于对方眼睛里不同寻常的光彩，因为她一眼就辨认出那是机械义眼晶状体特有的光芒。不过这位参谋平铺直叙的语调，却令她感到了干涩的冷意。
蕾欧娜听完奥贝斯坦的讲解后，简练而干脆的应到，“好。”
奥贝斯坦再要开口，兰尼斯特公爵已经主动提出了一个条件，“这件事只限于这里的四个人知道就行了。”
“为什么？”莱因哈特十分惊奇。
蕾欧娜琥珀色的眼睛坚定的注视着屏幕对面的友人，“你所要结束的是高登巴姆王朝和随之而生的贵族制度。兰尼斯特公爵也应该是其中之一。”
蕾欧娜也有自己的希望。只要贵族军战败，那么作为支持者的兰尼斯特公爵就能被问罪。她想借这个机会摆脱那个束缚她的身份。
莱因哈特透过屏幕与吉尔菲艾斯交换了视线。莱因哈特对浅栗色头发的友人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奥贝斯坦万万没想到，只是旁观，事态就已经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前进了。闪着无机光芒的义眼在兰尼斯特公爵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在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脸上转了一圈，将红发提督怜惜而担忧的目光和金发元帅全心信赖甚至引以为傲的神情尽收眼底。
奥贝斯坦终于确信，蕾欧娜•冯•兰尼斯特所拥有的、真正可能威胁到他所选认定的君王成就霸业的，并不是“未来的记忆”这个称号。
奥贝斯坦对于那一天的记忆仅止于此，那是因为在确认了兰尼斯特公爵的态度之后，他就在罗严克拉姆元帅的示意下退出了通讯室。
那之后的时间，属于三个年轻的朋友。
“不需要征求一下你管家的意见么？”听莱因哈特的语气，仿佛他根本不把蕾欧娜当成具有独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不过他其实只是针对“那种问题”，认为蕾欧娜的思考能力还不够成熟。
这是事实，所以蕾欧娜只是简单的瞪了他一眼，说：“他和你的参谋意见相同。”
实际上，在与伯伦希尔进行超光速通信之前，蕾欧娜刚结束了一次通信。那是来自奥丁的通信，屏幕那端出现的是兰尼斯特公爵的管家。
蒙德贝尔向蕾欧娜说明了佛瑞德李希四世死后帝都的情形，分析了莱因哈特与立典拉德合作的必然性，预言了即将发生的帝国史上最大规模的内战中最后的胜利者——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
听完蒙德贝尔所列出的、莱因哈特必胜的四点理由，蕾欧娜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流动着得意和炫耀的光彩，仿佛再说：你瞧，我早就说过，莱因哈特肯定会获胜的。
“因此，兰尼斯特公爵必须支持布朗胥百克-立典亥姆阵营。”蒙德贝尔知道，这番自相矛盾的话必然引来严厉的质问，他立刻解释，“因为在大贵族的眼中，您拥有‘未来的记忆’。”
蒙德贝尔随即做了更详细的解释，蕾欧娜一边鄙视那些迷信的贵族，一边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她只提出了一个疑问：“我与格里华德伯爵夫人及其弟弟来往频繁，宫中人尽皆知。那些贵族会相信兰尼斯特公爵是真心选择他们的吗？”
“会的。”蒙德贝尔做了一系列说明。他并不知道，与此同时，在伯伦希尔上，半百头发的参谋也正向金发的上司做着内容相同的发言。
在最后的最后，蒙德贝尔带着复杂的神情，补上了一个事实，“……兰尼斯特公爵从来不曾在公开场合袒护过罗严克拉姆元帅，更从来不曾为了他得罪权贵，这表明兰尼斯公爵还是心向贵族的，这是贵族们会相信您的重要理由之一。”
蕾欧娜眨了眨眼睛，“……我记得，这是你刻意为之的。”
冷淡的语气里并没有讽刺的意味，但蒙德贝尔却忍不住自嘲。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本意是为了以兰尼斯特公爵的身份和地位保护蕾欧娜，没想到最终竟给那个金发的年轻人搭了桥。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命之子么？蒙德贝尔感概万分，目光最终停留在蕾欧娜身上。这个女孩从很久以前就毫无理由的坚信那个人的胜利，难道真的不是源于“未来的记忆”么……
蕾欧娜并没有将与蒙德贝尔通信的详细内容告诉莱因哈特，莱因哈特也没有询问。他只是想明确那个狡猾的管家的立场，以此来判断在将来对帝国旧贵族的战斗中，蒙德贝尔是敌是友。
“……你从来没有说过兰尼斯特家族有那样的称号。”莱因哈特本来只是单纯的想询问蕾欧娜这样做的理由，但是说出的话却不受控制的带着埋怨的意味。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来历的东西很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但是莱因哈特已经习惯了与吉尔菲艾斯之间的信息共有，所以对蕾欧娜的有所保留才会格外在意。
金发的友人被问得一怔之后，开始琢磨自己的心情。红发的友人则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蕾欧娜小姐可能不在意其他人的误解，但是米达麦亚提督呢？”
蕾欧娜沉默了一会儿，说：“日后我会向他说明。米达麦亚提督会理解的。”
莱因哈特终于抛开了那种没有头绪的感觉，回到谈话中。
“以防万一，这次回奥丁之后，我们就不能再有联系了……”莱因哈特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说的重点是什么。
吉尔菲艾斯替他也替自己补完，“蕾欧娜小姐请保重身体。”
“嗯。安妮罗杰那边……”
吉尔菲艾斯表示，会妥善处理。
“吃不到草莓蛋糕了……”蕾欧娜心情低落的嘟哝着，忽然想起什么，“吉尔菲艾斯，你要盯好莱因哈特，免得那家伙干傻事。”她煞有介事的如此叮嘱，根本就是把她那个金发友人当成了任性又顽皮的孩子。
冰蓝色的眼睛里喷发出烈焰，莱因哈特怒道：“你说谁干傻事！”
琥珀色的眼睛气定神闲的与之对视，“谁回答就是指谁啰。”一贯的冷硬的声音还在继续说，“幸好你还知道让吉尔菲艾斯随时都带着枪。”
眼看着莱因哈特的火气越发旺盛，吉尔菲艾斯赶紧挑明蕾欧娜这番话的中心意思，“蕾欧娜小姐，请不用太过担心莱因哈特大人。”
蕾欧娜谴责的瞪了吉尔菲艾斯一眼，吉尔菲艾斯歉意的笑了笑，莱因哈特顿时为得到红发挚友的支持而心情大好。
“总之，过些日子再见吧！”
内战之前，三人之间最后一次通信就这样被兰尼斯特小姐强行结束了。
透过骤然变黑的画面，吉尔菲艾斯几乎可以看到伯伦希尔上金发挚友的表情，那一定是几年前、夺还计划执行前夕那一幕的重演。
*
在元帅府的另一间办公室里，莱因哈特将签署完的保证书递给红发的挚友，“这是玛琳道夫伯爵千金要求的东西。”
吉尔菲艾斯已经听说了希尔德尔•冯•玛琳道夫伯爵千金前来拜访一事，并且从转述的莱因哈特的神情中，吉尔菲艾斯很容易的就发现了金发友人对那位访客的欣赏。
这位伯爵千金同样引发了吉尔菲艾斯的联想，“玛琳道夫伯爵千金也是蕾欧娜小姐的朋友呢。”
莱因哈特看了看友人，放下手中的文件，交叉着手指托住下巴，“是呀，因此玛琳道夫伯爵千金也看穿了我们的打算……”
莱因哈特此时的“我们”也包含了不在场的那位友人。
当那位碧绿色眼睛的少女振振有词的陈述了莱因哈特必胜的理由后，莱因哈特在惊叹之余，脱口而出的是，“我听说，你是蕾欧娜的朋友。”
希尔德微微一怔之后，笑道：“是的。”她紧接着说，“看阁下提起蕾欧娜的反应，‘兰尼斯特公爵支持布朗胥百克-立典亥姆’一事果然是故意策划的。”希尔德活泼的眨了眨眼，我猜，是‘未来的记忆’惹的祸吧？”
莱因哈特明白，自己一刹那的松懈泄露了秘密，他也不打算辩解，“……你来之前没有向她确认过吗？”
“有那个必要吗？阁下应该比我更清楚蕾欧娜的为人。”希尔德说，“我所认识的蕾欧娜，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叛朋友。”
“玛琳道夫伯爵千金是怎么看待兰尼斯特公爵所拥有的‘未来的记忆’这个称号的呢？”
“不过是个虚无的代称而已。”希尔德耸耸肩，“兰尼斯特公爵在帝国的军政两方面都没有话语权，这个家族的加入根本无法带来任何实际价值。”
“但光是那个代称，就足够让那些大贵族们相信和重视了。”莱因哈特嘲讽的说。
希尔德冷静的回答，“因为他们会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被‘未来的记忆’所选择的，那会比反过来更令他们痴迷。”
——即使有人可能会因为兰尼斯特公爵与您“曾经交往过密”而察觉到这是一个计策，也不可能推翻“未来的记忆”的选择。对布朗胥百克和立典亥姆来说，只要有这个结果就够了。他们可以借此来召集那些愚蠢的同伙。当然，布朗胥百克和立典亥姆会对兰尼斯特公爵有所防备，但他们至多也只会出于避免泄密的考虑、将她排除在各种军事行动之外，不过，也并不会危及她的生命。对那些人来说，残害平民是一种乐趣和享受，但仅仅因为怀疑就伤害名门贵族的女性却是有失格调和身份的禁忌。
希尔德的这番分析，与当初，那位半百头发的义眼参谋用来说服自己的上司的理由如出一辙。
也正是因为这样，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才最终认可了这个计划。
“吉尔菲艾斯，你觉得敌人会怎么展开行动呢？”莱因哈特终止了回忆，向往常一样，与朋友讨论起战术问题来。
“如果是我，就会派人暗杀莱因哈特大人。”
“没错！”莱因哈特对这种最有效率的战法表示直率的肯定，随即又以浓重的讥讽的口吻提出质疑，“不过，那些人可是‘贵族’，他们会采取这种‘不名誉的做法’么？”
“也不排除他们的部下会这样做，所以还是有备无患的好。”吉尔菲艾斯将更多的劝谏装在了心里。安妮罗杰小姐也有被抓去做人质的危险——像这样的话，吉尔菲艾斯认为没有必要说出来破坏莱因哈特的心情。吉尔菲艾斯知道，刚才那种程度的提示就足够了。
莱因哈特点点头。
“那么，请交给我来办吧。”
“好，都交给你了，吉尔菲艾斯。”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未来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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