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未来的记忆》罗迦

28、夺还者·前夕

　　帝国历483年11月中旬，宫廷中阴森的暗流在加速涌动。立典亥姆侯爵忽然开始疏远几个月前还有着密切往来的赫尔斯亥马伯爵。失去靠山的赫尔斯亥马伯爵很长一段时间闭门不出。这种事情在高登巴姆王朝的宫廷史上屡见不鲜，所有贵族都一致认为赫尔斯亥马家族会从此没落。
　　这时的兰尼斯特公爵全副精力都投入在科学技术部的机密项目中，对宫中这一细微变化一无所知，就算她知道，也会认为与自己无关而迅速将之抛出大脑吧。
　　然而，就在赫尔斯亥马伯爵以散心为借口携家眷离开奥丁后的第二天，兰尼斯特公爵一上班就被请进了审讯室。在昏暗的灯光下接受了包括测谎在内的诸多盘问程序后，她被宪兵毕恭毕敬的带到会议室。这里已经坐了一些人，他们都是科学技术部的骨干，目前都参与了同一个项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疑惑和不安，与身边的人低声议论着今天早上大同小异的特殊经历。
　　蕾欧娜捡了张空椅子坐下，始终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过了一会儿，又进来几个人。至此，那个机密项目的核心技术人员差不多全到齐了。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了。
　　上任不久的科学技术部总监胥夫特技术上将走上前台。他的神色显得有些萎靡，不断擦着脑门上的汗，咳嗽了一声。
　　在蕾欧娜听来，这声咳嗽与其说是在引起众人的注意，不如说是胥夫特技术上将在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
　　“我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他环视全场，确定每个人都将疑惑中带着催促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才继续道，“昨天晚上，指向性杰夫粒子发生器的试制品被盗了。”
　　全场哗然。指向性杰夫粒子正是这些日子以来在场众人倾力开发的最新技术，也是帝国军部的最高机密之一。
　　“原来如此，今天早上的审查是在排除内奸呢。”坐在蕾欧娜身边的一位年轻的技术军官，倾过身对蕾欧娜低声说道。
　　蕾欧娜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那部机器又不是地摊上的小饰品，可以被轻易的顺走。何况，科学技术部内部电脑一律采用了加密措施，从这些电脑中拷贝资料，如果在拷贝时不使用相应的解码技术，那么在科学技术部之外的电脑上打开后，拷贝的信息就会变成病毒文件，不仅信息全毁，还会强制搜索该外部电脑的地址，并以最高警报级别发送到科学技术部主电脑和军务省主电脑中。
　　所以，有内奸是必然的。但问题是，内奸在肇事后还敢留在这里吗？蕾欧娜并不这么认为。
　　果然，胥夫特技术上将紧接着就通报了一名并不在场的专家的姓名和这位专家的几位助手，并指出他们已经随这次叛国事件的主谋赫尔斯亥马伯爵逃往费沙回廊，企图以指向性杰夫粒子发生器为见面礼，投奔宇宙另一边的叛军。
　　胥夫特技术上将用他能想到的所有严苛的词汇批判了这种行为，然后告诉在座人员，帝国军已经前往追击，必然可以抢在叛徒们抵达费沙之前将机密技术追回。同时，他就此事对专家们下了缄口令，又号召大家不能因此动摇，一定要抓紧时间继续深入研究，尽快拿出成果。
　　“虽然很想‘继续深入研究’，但是研究对象都被偷走了呀。”蕾欧娜身边那位年轻人又一次低低的开口。这次，蕾欧娜从他貌似苦恼的语气中分辨出了嘲讽的意味。她看向对方。年轻的技术少校向她眨了眨眼睛。蕾欧娜熟视无睹的将目光移开。
　　接下来的三个星期里，始终没有关于追击成果的消息传回，整个项目组都笼罩在阴郁的气氛中。蕾欧娜一面若无其事的继续自己的工作，一面默默计算从奥丁到费沙的时间，就在她断定追击失败的当天下午，胥夫特技术上将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坐在气派的办公桌后面，这位科学匠那宽阔的身躯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等蕾欧娜坐定之后，胥夫特技术上将低沉的说：“赫尔斯亥马伯爵已经进入费沙回廊，我军的追击不得不中止。”
　　蕾欧娜看着他，发现他是在等自己提问，便开口问道：“那么，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胥夫特技术上将摆动着脖子，似乎对蕾欧娜的问题不太满意。
　　他说：“在追击开始之前，军部已经设想到了这个结果，因此制定了另一个计划。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开始执行。”胥夫特技术上将又停了下来。
　　蕾欧娜这才明白，原来她刚才应该问“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她可以更加准确的发问以满足胥夫特技术上将身为教育者的虚荣心了。
　　“请问，是什么计划？”
　　胥夫特技术少将告诉蕾欧娜，伊谢尔伦要塞将派出一艘巡航舰，秘密潜入同盟领域，绕到费沙回廊同盟侧的出口，拦截赫尔斯亥马伯爵一行。
　　蕾欧娜听到巡航舰的时候，眉梢轻微的动了动。
　　胥夫特技术上将迫不及待的说：“毅然接下这个机密任务的巡航舰舰长，您知道是谁吗？”
　　蕾欧娜在心底重重的哼了一声，“是莱因哈特•冯•缪杰尔中校吧。”
　　“是的！”胥夫特技术上将紧接着热切的赞扬了对方高尚的爱国情操和英勇无畏的精神。
　　蕾欧娜耐着性子听着，心想：英勇无畏的精神是当之无愧的，但是高尚的爱国情操简直无从谈起。莱因哈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够推翻这个国家。
　　趁胥夫特技术上将停下来喘气的时候，蕾欧娜把握机会，将最初提过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那么，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在蕾欧娜的认知中，这个“夺还计划”应该与自己毫无关系才对。
　　胥夫特技术上将看着她，摆出了和蔼的年长者的模样，隐晦的说：“我知道您与缪杰尔中校颇有私交。在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之前，如果能得到您的鼓励，他一定会更加斗志满满吧。”
　　蕾欧娜眯起眼睛，心中有股浊气不吐不快。这个人讨好兰尼斯特公爵的方法真是既笨拙又低劣。
　　“据我所知，缪杰尔中校在执行任务之前没有交代遗言的习惯；我也没有听他遗言的兴趣。”
　　胥夫特技术上将窒了窒，不安的动了动身体，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试图令自己显得义正词严一些，“作为指向性杰夫粒子开发项目的主要技术负责人之一，您有义务为他提供协助。”
　　原来，莱因哈特在接受夺还计划之后，立刻以“有部分技术问题需要相关技术专家作答”为由，获得了与项目技术负责人进行超光速通讯的许可。
　　胥夫特技术上将试图将这个本来由莱因哈特主动提出的会面，揽到自己名下，好卖给公爵小姐一个人情，没想到蕾欧娜完全不领情。幸好胥夫特技术上将把话说得足够委婉，一番冷汗涔涔的辩白之后总算保住了自己的颜面。
　　蕾欧娜也不追究。她走进超光速通讯室，金发少年的身影出现在略微模糊的屏幕上。
　　“我就知道他们会让你来。”莱因哈特神气的说。
　　诸多技术人员中，身份最高的那一位恰好被传与他存在某种私人关系。因此，在提出超光速通讯的申请之前，莱因哈特就已经知道，将会出现在屏幕中的人是谁。甚至，他正是出于这个目的，才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提出了通讯要求。
　　蕾欧娜冷冰冰的刺破了他得意的气泡，“你难道就没想过，我有可能没有参与这个项目？”
　　莱因哈特眨了眨眼睛，坦白，“的确没想过。”
　　不满10岁就更新了几乎成为宇宙公理的杰夫粒子的属性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与杰夫粒子有关的研究不感兴趣？又有谁敢拒绝或拂逆一位公爵的志趣？
　　蕾欧娜冷淡的哼了哼，不知是在轻蔑莱因哈特的考虑不周，还是在感叹他的料事如神。
　　莱因哈特告诉蕾欧娜，他已经把预计要夺回的指向性杰夫粒子发生器当做本次任务返程时可以利用的武器。对于这件新武器，他需要有足够的了解。
　　“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那台机器里面。”如果夺不回那台机器，现在知道再多都没用。这就是蕾欧娜的态度。
　　莱因哈特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表明他其实根本不关心这个答案。在这件事上，他和蕾欧娜有着相同的看法。而他真正想知道并且只有蕾欧娜才能回答的，是别的问题。
　　“那个数字……”
　　蕾欧娜打断了他，“杰夫粒子的化学性质很稳定，即使加入了导向用的其他粒子，它的爆炸浓度的下限也不会改变。”
　　莱因哈特得到了他要的答案，又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这次任务中途无法获得补给，因此必须尽量减少消耗。”
　　如果需要使用到那个武器，那么在适当的时候将杰夫粒子的释放浓度减少5%，多少能够降低一些能源损耗吧。莱因哈特是这样认为的，而他想告诉蕾欧娜，利用那个数字并不是为了破坏。
　　蕾欧娜淡然的点点头，表示理解。
　　之后的两秒钟，冰蓝色眼睛的少年和浅栗色头发的少女隔着一扇屏幕和数千光年，相视无言。
　　蕾欧娜随即切断了通讯，心想：跟那家伙果然无话可说。
　　祝愿的话蕾欧娜是不会说的，莱因哈特也用不着鼓励。至于嘱托和建议，本身已经具有卓越指挥官才能和实战经验的莱因哈特就更加不需要一个外行人置喙了，即使他有一时疏忽，也还有吉尔菲艾斯帮他留意着。
　　因此，蕾欧娜不认为还有什么可以对莱因哈特说的。鉴于对莱因哈特的了解，蕾欧娜认为他如果还有问题不会等上两秒钟都不开口。
　　只是，蕾欧娜忽然切断通讯的举动却令屏幕另一边的人感到莫名恼火。
　　莱因哈特走出超光速通讯室后，对迎上来的红发好友抱怨道：“那家伙也不确定一下我是不是说完话了，就擅自切断通讯，真是太鲁莽了！”
　　吉尔菲艾斯狐疑的看着莱因哈特愤愤不平的脸，“那么，莱因哈特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跟那家伙有什么可说的！”
　　吉尔菲艾斯顿时哭笑不得。
　　结果，莱因哈特只是在为没能从蕾欧娜手上抢到控制通讯的主动权而怄气罢了，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表现得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单纯的16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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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历483年12月，巡航舰贺修利西•安琴号离开伊谢尔伦要塞，向同盟方向前进，“夺还计划”开始。次年1月底，贺修利西•安琴号成功返回，“夺还计划”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