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军官&少女 ...
-
初秋时节，帝都奥丁的夜晚充斥着萧瑟寒凉的气息。一位年轻军官正推门走出一间装潢典雅的高档酒吧。如果米达麦亚看到这位军官，一定会上去拍着对方的肩膀，拉着他换家酒吧再喝上几杯，可惜米达麦亚今天陪他的妻子去看电影了，这位军官便随意选了家看得入眼的酒吧，喝了两杯陈年红酒，便打算回家。
对这位军官而言，一人独行又无美女傍身，是十分难得的体验，他也忽然有了欣赏夜色的兴致，便选择了步行回家。没想到，在转进一条僻静的街道后，前方15米处出现了一幅标准的少女遇险图。
歹徒离军官较近，背对着军官，前伸的右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受害少女在歹徒的对面，虽然面对军官的方向，但少女的注意力都在歹徒身上，所以没有看见他。
年轻军官在嘴边挑起一抹惯常的冷笑，讥讽的想：英雄救美这么俗套的戏码都让他碰上了，今天还真是撞大运了。当军官还在悠闲考虑是要不动声色的接近歹徒然后出其不意的将之制服、还是与之正面对决的时候，歹徒已经威胁起他的猎物来，“快把钱交出来，否则就杀了你！”
军官预料中的少女孱弱的颤抖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个镇定得仿佛事不关己的冷漠嗓音在清晰的说：“我身上没有钱。”
一轮满月从乌云背后探出头来，给这个昏暗的世界注入了一缕光。
军官这才看清，歹徒穿着已经脏污的、明显过于宽大的长袍，长袍是在如今的贵族男子中流行的款式。歹徒熟练的舞动着手中的匕首增加威胁的效果，看来从事这个行业已久。军官忽然想起最近新闻中经常报道的专抢贵族的平民。这种受生活所迫的可怜人是无法撩动军官的战斗意识的。
反观少女，华贵的皮毛外套之下是一身暗金长裙，流光溢彩，无须细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再加上红宝石的发饰、耳环和项链，军官轻松的断定她是个刚离开宴会场的贵族。军官的视线很自然的锁定在少女的脸上。在军官见过的所有女人中，这张脸无疑是最年轻也是最美的。分开看已经十分巧致的五官，完美的组合在一起，便构成了艺术之神笔下最杰出的作品。在银白的月光中，少女亭亭而立，宛如从天而降的夜空精灵。
“那就把你的项链、耳环，还有头上的，都给我！”歹徒又发话了。
“这些东西不能给你。”
军官在心里讽刺的冷笑：冰冷的神情，冰冷的声音，冰冷的心肠，外加愚蠢的头脑，这个女人是冒充了神的魔鬼的杰作吧。
于是，军官决定暂时袖手旁观。贵族的美人是可以救的，但让她吃点苦头也没什么不好，趁这个机会教她懂得生命比宝石更值钱吧。
歹徒气势汹汹的向前踏出一步。
少女没有后退，肩膀微微向左侧了侧，举起右手挡在胸前。
军官挑起眉：看少女的架势，她似乎有所图谋。
歹徒扑了上去，他伸出左手去抓少女防身的右手，他右手的匕首同时刺向少女的身体。
少女就着被抓住的右手继续向左转动身体，顺势让到歹徒的左侧，躲过了匕首，同时她的左手飞快的抓住还握着自己右手腕的歹徒的左手。
歹徒顿时全身抽搐，躺倒在地上抱着左手痛苦的呻吟翻滚，再也无法起身。
军官看明白了。少女故意将右手放在身前作饵，吸引歹徒的注意，然后趁歹徒因锁住她的右手而稍微放心的瞬间，用左手上的某件武器制服了歹徒。
从效果上看，大概是□□之类的东西吧。军官这样推测，不得不承认少女的战术运用很成功，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击得手，令他看得都想鼓掌了。
少女轻微的喘息着，站直了身体，她这时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位观众。
军官大方的踱上前，居高临下的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望着。
少女的表情从警惕变为困惑，最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她试探的问道：“你是奥斯卡冯圠严塔尔少校吗？”
“真是荣幸，您一定是从我的前女友那里听说过我吧？”罗严塔尔承认自己的特征非常明显，不过，至于是哪位前女友，他就无法确定了。
“不。”少女简单的推翻了他的猜想，“我是从渥佛根猠达麦亚少校那里知道你的。”少女这样说的时候，罗严塔尔感到有某种突兀的东西在拨动记忆的脉络，没等他理出那是什么，少女已经继续说到，“我是蕾欧娜冯瀠尼斯特，米达麦亚少校可能向你提到过我。”
为那个名字微微蹙眉，罗严塔尔不动声色的说：“哦？有过吗？我不记得了。”
蕾欧娜并不在意罗严塔尔的回答。米达麦亚在她面前无数次提到过这位金银妖瞳的挚友，所以尽管这是蕾欧娜第一次见到本人，她却并没有觉得罗严塔尔很陌生。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问道：“你带钱了吗？”
罗严塔尔一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了。蕾欧娜将话题跳转得如此迅速而且毫无章法，令他有些无所适从。等他反应过来，又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的好笑。
女人们在他面前，要的从来都是他的人和他的心，问他要钱的女人，这还是第一个，而且还要的这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
异色的双瞳打量着蕾欧娜，确定她的确是认真的，罗严塔尔才拿出钱包递给她。
蕾欧娜从钱包里抽出三百帝国马克，走进蜷在地上瑟缩不已的歹徒，把钱放在他身边。
“我现在的年俸是十万，一天差不多三百，今天的工资就给你吧。”蕾欧娜的语气极为冷清和傲慢。
歹徒颤颤巍巍的伸出脏兮兮的手，把钱紧紧攥住，强忍着□□的伤痛和精神的屈辱，跌跌撞撞的逃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
蕾欧娜将这幕光景记在脑海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的表情被夜幕所掩盖，旁人看不真切。
蕾欧娜回到罗严塔尔身边，将钱包还给他，说：“感谢你的帮助，罗严塔尔少校。我明天还你钱。是送到你的办公室还是你家？”
如果不是蕾欧娜硬邦邦的语气和严肃的表情，罗严塔尔会忍不住认为她和每一个企图接近他的女人一样，是在给他某种暗示。
罗严塔尔留了办公室的地址给蕾欧娜，忽然想到什么，冷笑了一下，“公爵的年俸才十万吗？”
“公爵的年俸是五百万，但我只花自己挣的钱。”
“一位公爵居然还要出去挣钱？帝国贵族的脸面都丢尽了。”
“如果那些像寄生虫一样过日子的贵族还有什么脸面剩下的话，我倒是想看看。”
“十万年俸够买您这身行头吗？”
“既然出席宴会是公爵的义务，那就应该使用公爵的年俸。”
“您还真是一位讲究原则的稀有贵族呢，那么，为什么不把那个歹徒交给警察？您应该知道那家伙最近在奥丁的所作所为吧？”
“反正那些贵族的钱财都是靠掠夺得来的，被人抢走也算是因果报应。”
“既然有这样的觉悟，那您为什么不乖乖被抢呢？您的红宝石饰品应该不止区区三百帝国马克吧？”
“这套红宝石饰品是兰尼斯特家族的财产，每一颗宝石上都刻着兰尼斯特的家徽，拿去变卖的话马上就会被发现。”
罗严塔尔闭上了嘴。从刚才起，他就一直有种奇妙的无力感。他的每一句讥讽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不，根本是毫无效果。罗严塔尔忽然记起米达麦亚曾经说过，兰尼斯特小姐从来不把“身份”放在眼里。现在，与这位小姐直接对话后，罗严塔尔才终于明白，她并非单纯的不在意身份的差别。她不仅与身为贵族的那伙人划清了界限，还对他们报以强烈的鄙夷。所以，她才能若无其事的附和罗严塔尔的嘲讽，并问心无愧的为自己的行为作解释。
罗严塔尔回想着刚才谈话的内容，蕾欧娜从最初就态度鲜明，他却迟迟没有发现，年轻军官不禁为自己的反应迟钝自嘲了一番，但就此弃械投降并不是他的作风。
“……您包庇那个罪犯，让他继续逍遥法外，是想借刀杀人吗？”
蕾欧娜的神色顿时冷峻起来，她紧紧的蹙起眉，从琥珀色的眼睛里泄露出的感情正在迅速的变换。
罗严塔尔饶有兴趣的一一分辨着：短暂的惊怒和厌恶之后是强制的镇定，紧接着变为警惕和思索，随后是一闪而过的失望，最终定格在冷淡的疏离上。
这样的结果依旧令罗严塔尔始料未及，他正在琢磨其中的原因，蕾欧娜已经十分冷漠并且强硬的宣告谈话结束，“罗严塔尔少校，既然您已经有了定论，那么我也不想作无谓的解释。祝您晚安。”她说完，便径自绕过罗严塔尔，继续原本的行程。
金银妖瞳的俊美军官正想要讥讽她的临阵脱逃，眼前忽然浮现出蜜色头发的好友不满的脸。
米达麦亚要是知道今天的事，一定会责备他：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算什么男子汉。
罗严塔尔默然目送少女飘然远去，在心底冷冷的嘲笑自己：今天的表现的确有失水准，不就是个名字么，到底还要被“那种母亲”纠缠多久……
******
在第五次伊谢尔伦攻防战后，莱因哈特升任中校，担任巡航舰贺修利西褠琴号的舰长，吉尔菲艾斯任该舰的保安主任，两人都驻留在伊谢尔伦要塞。这一天，他们收到了蕾欧娜的来信。
“吉尔菲艾斯，你上次教我的防身技巧派上用场了。”
浅栗色头发的少女一本正经的说着。也许她本意是想表示感谢，却让被感谢者疑惑又担心的蹙起了眉，与他同时阅读这封信的金发好友则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说起防身技巧，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那一天，蕾欧娜非常得意的——尽管没有表现在脸上——向她的两位朋友展示了一枚戒指型的□□。那是她在参考了一位前辈关于戒指型镭射光束枪的设计稿后，根据类似的原理改造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防身。
吉尔菲艾斯看见她把这枚宽戒戴在右手上，便建议她换成左手。他的理由是，近身攻击时，惯用手常常是敌人首要压制的目标之一，所以应该把杀手锏保留在另一只手上。吉尔菲艾斯教导蕾欧娜，遇到敌人的第一件事是保持镇定、看清楚对方的一举一动，同时又为她设计了“索性将惯用手作为诱饵、再攻其不备”的战术。蕾欧娜认真的听取了他的意见，照着他的演示练习。莱因哈特无意中看到，批评她躲闪动作迟缓，声称若是他，会在一开始就将肩膀侧转，以取得移动身体的先机。结果，这个做法也被蕾欧娜毫不客气的采用了。——这才有了罗严塔尔看到的那一幕。
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对明知奥丁治安欠妥仍在深夜独行的少女，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都无言以对。因为他们知道，那一天正好是蕾欧娜父母的忌日，如果不是必须要出席布朗胥百克公爵举行的宴会，蕾欧娜早就跟着蒙德贝尔返回干达布斯为父母扫墓了。她心中的愁绪永远不会表露于人前，所以才想借着夜幕的掩饰独自散心吧。鉴于此次遇险的良好结果，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除了分别为她庆幸和叹气之外，都没有责备她。
“那个人仇恨贵族，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一定比贵族仇恨他的理由正当的多。”蕾欧娜以这句话作为对整件事的最终感悟。
“莱因哈特，”在信的最后，她少有的、直接对莱因哈特说话，琥珀色的眼睛仿佛穿越了数千光年的距离，坚定的注视着那抹冰蓝，“那个人需要的不止是三百帝国马克。”
莱因哈特笑了。
看见这个笑容的吉尔菲艾斯心想：这是承载希望、筹划未来、傲然前行的霸者才能露出的笑容。
******
罗严塔尔在第二天果然收到了还款，同时还有一封简短的致谢信。两者都是公爵府的仆人送来的。
后来有一天，米达麦亚问罗严塔尔，“你见过兰尼斯特小姐了，怎么不告诉我？”
“她跟你说了？”
“对，在最近的一次通信里。不过，她只是说得到了你的帮助，很感谢。”米达麦亚困惑的看向双眼颜色不一的朋友，“具体是怎么回事？”
罗严塔尔冷笑一声，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米达麦亚无所谓的耸耸肩。既然蕾欧娜和罗严塔尔都认为没有细说的必要，米达麦亚也无意深究。不过他的困惑依旧不减，“她还说，你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我反倒比较好奇，她想象中的我该是什么样子的呢？”罗严塔尔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
米达麦亚板起了脸，“罗严塔尔，你这种说话习惯也该改改了。”蜜色头发的军官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对兰尼斯特小姐说话的时候该不会也是用这种语气吧？”
“像你说的，这是我的习惯。”
米达麦亚一时无语。他认为自己明白蕾欧娜的意思了，并且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忘了提醒蕾欧娜注意他那位好友的怪癖。不过，米达麦亚倒不认为蕾欧娜会像某些人一样，轻易被罗严塔尔激怒。实际上，蕾欧娜在通信中将有关罗严塔尔的事统统轻描淡写的带过，令米达麦亚有种错觉，仿佛蕾欧娜完全是因为“米达麦亚的朋友”这层关系才会顺便在米达麦亚面前提及他的这个朋友。
罗严塔尔终于明白蕾欧娜那天的失望是从何而来了。罗严塔尔不认为自己需要对一个女人的异想天开负责。不过，他并没有把这句应以冷笑开头并以讥讽相伴的评价说出来，因为他知道米达麦亚一定不会乐意听自己这样议论他的朋友。这时，罗严塔尔恍然察觉到蕾欧娜没有向米达麦亚细讲实情的原因，想来她大概对罗严塔尔也是意见颇大，但是考虑到将罗严塔尔视为朋友的米达麦亚的心情，她才什么都没说吧。对此，罗严塔尔除了为蕾欧娜加上一条“自作聪明”的评语之外，再一次在米达麦亚面前保持沉默。
其实，知道蕾欧娜在此次事件中对罗严塔尔的确切看法的，只有当时远在伊谢尔伦要塞的两位分别有着黄金和火焰般发色的少年。
“完全不像米达麦亚少校一样明快和洒脱，宇宙中的每件事每个人都会在他阴暗的思想里变得扭曲吧。”
当蕾欧娜在信中以自认为中肯的态度这样简短的评价“偶然碰到的米达麦亚少校的朋友”时，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忘了提。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军官&少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