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未来的记忆（上） ...
-
新年的第一天，帝国军的绝大部分成员都是在同盟的宇宙域内度过的。这一天照常举行了庆祝仪式，地点就设在伯伦希尔上。参加庆祝晚宴的理所当然包括了新帝国的皇帝和他的挚友，以及跟随这两位出征同盟的帝国军部的重臣们，此外，还有另外一对来自同盟的贵宾。
杨威利元帅和他的夫人，无疑是这场宴会的焦点之一。
对杨的安排，是帝国与同盟谈判的细项之一。
这位有着“魔术师”之称的不败名将对同盟的民众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与本人的意愿无关，他的存在已足以牵动同盟与帝国之间的平衡。原本按照军务尚书巴尔冯攠贝斯坦元帅发来的进言，帝国应当勒令同盟处死杨及其一党人，以绝后患。但这种建议显然不会被皇帝采纳，反倒是皇帝的首席秘书官小姐提出的“邀请杨元帅及其一行人到帝国做客”一说，比较令莱因哈特满意。
其实，莱因哈特从来没把所谓的“杨威利威胁论”放在心上。不如说，对莱因哈特而言，如果有一天能再与杨一较高下，必定是件求之不得的喜事。不过，希尔德提出的却是“同盟中难免会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会为了讨好帝国、求取自身安全，而对杨元帅下毒手”这个可能性，这才最终让莱因哈特接受了她的提议。
无论是莱因哈特、吉尔菲艾斯还是希尔德都心知肚明，美其名曰是“做客”，实质却是“监视和看守”。做客好歹有个返回的时限，但对杨来说，这一趟帝国之行恐怕是有去无回。
即便已经基本拿定主意，莱因哈特还是充分尊重杨的意愿。只要这位对手有半点不情愿，以莱因哈特的矜持，绝不会加以勉强。但是，杨却异常合作的表示了接受。
实际上，在秃鹰之城被摧毁的那刻，杨就料到帝国一定不会像巴米利恩会战那时一样，忽视对自己的处置。最好的结局是被软禁，最坏的恐怕性命不保。不过，那时他的四周都充满了帝国战舰，要偷偷溜走根本是不可能的。
看吧，每次都处于被动的结果就是终于被将军了吧。他这样想着，不由得暗自苦笑，却从来没有对身边的人透露过只言片语，仿佛事不关己一般，依旧像平常一样懒洋洋的处理着自己分内的事务。当然，与其说杨已经做好了自我牺牲的觉悟，还不如说他只是懒得去做那些于事无补的担忧。
不过，当他在海尼森救灾期间，临时议会的全体议员——也是这次与帝国谈判的同盟代表们——一起来拜访了他。代表们恳切的表达了这样一番请愿。
“杨元帅，您也看到了，这样的灾情，使我们不得不依靠帝国的援助，这也就意味着向帝国妥协的日子近在咫尺。随后，恐怕帝国会提出对您的处置。”年近半百却因其刚直的做派而长时间受到特留尼希特派打压的约瑟夫吠纳森代表他的同僚们，艰难也清晰无比的对杨说道，“杨元帅，我知道这样对您太过过分了。但是，如果您继续留在同盟，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潜在威胁。”
乔纳森固然担心帝国会以杨为借口，发起战争；但他更担心的，是国内那些盲目激进的势力，他们很可能会利用杨这面大旗，再次挑衅帝国。然而，帝制与民主的矛盾早已不再是同盟的当务之急，它迫切的需要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来重建社会和经济的正常秩序。为此，代表们才想要从根本上消除任何再度导致战争的可能性。
“杨元帅，感谢您一直以来为同盟所做的一切，也请您原谅我们无力承诺您的安全。”乔纳森满脸羞愧向杨行了一礼，随即坚定到，“但是，我们仍然尊重您的选择，必定竭尽全力为您争取。”
听到这些话，黑发的年轻元帅反倒做不出任何谴责了。不仅如此，他甚至忽然开始为同盟有了这样的领袖感到欣慰，如果硬要说些埋怨命运的话，那就是：为什么这些人要拖到现在才出现啊……
“我知道了。”杨用轻飘飘的语气，选择了自己的未来。
这时候，他才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身边的人。他的妻子菲列特利加栠自然与他同行，他的养子尤里安传祥考虑了一整天，决定留在海尼森。这个少年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这个让他最崇敬的人付出如此大的牺牲、并且终于要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民主国家未来的模样。此外，亚列克斯愠介伦、达斯提騠硎波罗、奥利比波布兰等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同盟。只有华尔特冯先寇布表示要同杨一起前往帝国。
“同盟的美女就留给波布兰吧，我要去征服帝国的女人们了。”这位蔷薇骑士连第十三任连队长如此放言。不过正因为有他在，留在同盟的杨家成员们才能对杨的安全放心一些。
不过，当杨及夫人在新年晚宴上得到帝国军官们的热情问候时，先寇布却早早的溜出了会场，去伯伦希尔新增的另一名搭乘者、被遣返帝国的维伯利尔尤西姆冯蔠尔卡兹喝酒了。
其实，杨原本为梅尔卡兹安排了退路。只要利用救灾的混乱场面，再次制造他死亡的假象并不困难。但梅尔卡兹拒绝了这样的安排，这位老将明白，就算自己活下去，恐怕在有生之年里都再无用武之地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此返回帝国，或许能够与自己的亲人再见最后一面。因此，当帝国要求同盟引渡梅尔卡兹的时候，他便服从了同盟的决定。
*
除了先寇布，还有一位小姐也同样为宴会感到无聊。
蕾欧娜冯瀠尼斯特技术中将基于高级军官的身份，只得耐着性子听完皇帝的新年致辞。当然，莱因哈特的发言一向豪迈霸气、简短精干，但在蕾欧娜的感知中，仍显冗长拖沓。毕竟，没有出席宴会的蒙德贝尔和远在费沙、通过超光速连接的安妮罗杰，都在另外一间房里等她呢。
用目光远远的向杨和夫人打过招呼，蕾欧娜看着莱因哈特在希尔德的陪同下与杨聊着天、米达麦亚也正向他们走过去……于是，她转头向吉尔菲艾斯打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宴会厅。
当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安妮罗杰正在与蒙德贝尔说话，看见她，原本透明的微笑变得更加温柔美丽，“新年快乐，蕾欧娜！”
“新年快乐！”蕾欧娜心满意足的喝着蒙德贝尔端上来的热巧克力，与两位亲人闲聊起来。
说着说着，蒙德贝尔冷不防的问道：“殿下为什么今天之后就要到帕西法尔上去？待在伯伦希尔或者巴尔巴洛沙上不好吗？”
蕾欧娜怔了两秒钟，才说：“帕西法尔在与地球教一战中受了重创，虽然已经调整过了，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想随行看看情况。”
不自觉的放低的声音和漂移的视线，都令蒙德贝尔和安妮罗杰了解到其中必有隐情。安妮罗杰想了想，“帕西法尔的指挥官是奈特哈尔缪拉提督吧？就是上次下雨送你回来的那位？是个温和稳重的年轻人呢。”
“唔。”
“……名字是叫奈特哈尔缪拉吗？”
蒙德贝尔仿佛确认什么般的低语着，不过蕾欧娜显然误会了其中的意思，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温度。幸好这时候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一前一后走进房间，这才打断了这个话题。
“姐姐，我们很快就回去啦！”金发的弟弟按耐不住兴奋、一进门就欢快的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喜悦的分子瞬间在整个房间沸腾跳跃，新的一年在不同的笑容中开始了。
*
第二天，当蕾欧娜搭乘穿梭艇登上帕西法尔的时候，心中暖洋洋的感觉仍在。可惜，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没能从她一贯冷淡的表情里看出端倪。
“新年快乐，兰尼斯特小姐。你的心情似乎很好？”砂色头发的提督笑着向她致以问候。
蕾欧娜本也无意对缪拉掩饰，她大方的点点头，“因为昨天有跟安……家人们见面。”
“原来如此。”缪拉还不至于迟钝到刨根问底的追问“家人们”是指谁。这位小姐与皇帝和两位大公之间亲如家人的密切关系，是朝廷重臣都心知肚明的。
“缪拉提督的家人都好吗？”
“我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我是个孤儿。”
蕾欧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会得到这样沉重的答案，顿时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缪拉毫不在意的安慰她到，“请别介意，兰尼斯特小姐，我过的很好，并没有什么遗憾。”
蕾欧娜没有轻易释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藏着深沉的情感，令缪拉不由得想做点什么，来安抚她的情绪。
“……我的父母也在我小时候过世了……”蕾欧娜低低的倾诉着，又立刻摆脱了这份忧郁，明快的说道，“不过，我还有蒙德贝尔！蒙德贝尔是我的……”
“另一位父亲。”缪拉感同身受的接过了她的话，砂色的眼睛写满了温暖的怀念，“我也遇到了这样一个人，就在我的母亲去世之后，他一直是我的朋友、老师和父亲。”
相似的深刻的牵绊，令蕾欧娜不自觉的露出了朦胧又安心的微笑，“嗯。”
之后，两个人不知不觉得聊起了自己的往事，谁也没有为了避开曾经的悲伤，就刻意淡忘那些幸福的时光，而今，他们又为彼此带来了更多的欢乐。
*
众所周知，大质量物体在进行超时空跳跃时，往往会引发时空震，会给临近宇宙域内的舰船带来危险。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各舰队在进行瓦普跳跃时，需要保持一定的时间间隔。
这也就意味着，当帕西法尔进行第一次瓦普跳跃的时候，伯伦希尔和巴尔巴洛沙已经完成了第四次跳跃，抵达了帕西法尔的通讯波暂时无法传达的遥远星域。也就在这个时候，蕾欧娜发起高烧、病倒了。
虽然为了防备这种情况，帕西法尔上已经安排了医术超群的御医团，但面对蕾欧娜的老毛病了，始终也无法取得明显疗效。
“请不用担心，缪拉提督，睡一觉就好了。”说这话的时候，蕾欧娜还只是无力下床。两个小时后，她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缪拉着急又担忧，但除了请医生尽快想办法之外，他也束手无策。缪拉寸步不离的守在蕾欧娜的床边。那个姑娘一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铁青，她一动不动的躺着，虚弱的喘着气，这样的景象令缪拉心如刀绞。
在昏迷了三小时后，蕾欧娜的神情愈发凝重，终于在某一时刻，冷不防的用沙哑的嗓音发出了激烈的、悲怆的呓语，“……不……不要……吉尔菲艾斯……”与此同时，眼泪毫无预兆的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缪拉的脑中一片空白。这个姑娘是那么勇敢，在面对那些肆无忌惮的令人绝望的谣言时，都能毫不动摇的勇往直前，是什么竟能让她这样哭泣……
缪拉迟疑了一下，探手替她擦去眼泪，然而，泪水仿佛止不住似的，很快就湿透了手巾。缪拉不知所措了。他试探的摸了摸蕾欧娜的手，那个9月9日的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那一天，他第一次触碰到这只手，第一次见到她哭泣，第一次让她在自己的心底留下了痕迹。和那一天一样，这只手带着刺骨的寒凉和惊心的颤抖，缪拉不由得用双手将它握紧，想要借此将温暖传递给她。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这番心意，蕾欧娜过了一会儿就停止了流泪，但她神情中的悲哀却不曾消退，体温也一直维持在四十度以上，更不曾恢复意识。这样的情况足足持续了28个小时，她又含糊叫了一声“杨提督”，哀伤瞬间加重了许多，缪拉的心也随之揪紧了，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医生来换过几次药，蕾欧娜却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就在缪拉的担忧快要酝酿出绝望的时候，蕾欧娜最后唤出了一个名字，“……莱因哈特……”她的表情是那样哀恸，甚至已无力流泪……
缪拉忘记了呼吸，他紧紧的握着蕾欧娜的手，迫切的希望自己能为她分担病痛和忧愁。
“快好起来，兰尼斯特小姐……”砂色头发的年轻人恳切的呼唤着心底那个姑娘的名字，“……蕾欧娜……”
*
她的意识沉睡在黑暗的海底，刚刚目睹的悲伤和绝望便是这片冰冷的深海，仿佛要将她隔绝在世界之外。她没有办法呼吸，更没有办法思考，只能无助的随波逐流。
……蕾欧娜……
那个遥远的声音，叩响了她神志的门扉。它听上去那样熟悉，那样真实，为她带来了勇气，直面那惨痛的记忆。她追寻着那个声音，奋力浮出海面，终于找回了她的光明……
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蕾欧娜总算看清了那个探着身子、正焦急的观察她的情况的年轻人的面容。他的脸色透出疲惫，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关切。
“你总算醒过来了……”
蕾欧娜用了两秒钟将思绪从梦中抽回，顿时费力的试图撑起身，哑着嗓子虚弱又急切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哪一年……”
缪拉一把托住她的肩膀，帮她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虽然为蕾欧娜担忧，却没有多言半句，以最简单的方式满足了她的要求，“新帝国历2年1月5日。你已经昏迷了两天。”
“吉尔菲艾斯、莱因哈特他们……”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蕾欧娜的追问。缪拉一面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一面仔细的说明到，“刚刚与陛下和大公殿下取得了联系，伯伦希尔和巴尔巴洛沙已经行进到乌鲁瓦希附近，他们会在那里等你。”
蕾欧娜忽然停止了挣扎。她用严厉的目光质疑般的审视着答话的人，仿佛要看穿所有谎言。这时，她才好不容易辨认出了身边这个人的身份，“……缪拉提督？”
“是。”
这个回答让蕾欧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手臂上承担的重量增加了，缪拉由此得知，这位小姐已经放松下来了，他略微放心了一些，低声劝道：“兰尼斯特小姐，请再休息一会儿吧？”
蕾欧娜顺从的借着缪拉的扶持，再度躺下，她这时才意识自己一直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这只手厚实温热的触感，令她眷恋；这双沉着的砂色的眼睛，令她安心。蕾欧娜顿时感到有些脸颊发烫，那也可能是因为高烧导致。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
“别再说话了，兰尼斯特小姐。”
她听到的可不是这么生疏的称呼。蕾欧娜并没有把这样的困惑说出口，她也还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嗯……”她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放松手中的力度。
缪拉洞察了她的心理，回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我会在这里，请不要害怕，不会再做恶梦了。”
蕾欧娜倔强的撑开眼皮，瞪了缪拉一眼，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半个音节，松弛下来的神经很快就落入了睡神的罗网。
缪拉望着她的睡颜，不知不觉出了神。他虽然一度奇怪蕾欧娜的反应，但他已经决定，不再提起任何可能令她难过的事。
*
蕾欧娜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体温也降了下来，不过依旧维持在低烧的水平。其实，蕾欧娜对这样的身体状况早已充分适应了，要不是缪拉总是用满含担心与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她才不会这么老实的继续留在床上养病。
“缪拉提督，我这样就已经可以算是康复了。”
蕾欧娜如此强势的声明，丝毫不能让缪拉妥协，因为他不能纵容这个姑娘的某个坏习惯。
“那也请坚持按时吃药，巩固疗效也是必要的。”
两个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蕾欧娜最终愤愤的抓起药丢进嘴里，再胡乱喝了一口水冲下。
“请多喝点水，兰尼斯特小姐。”缪拉自始至终都是这种温和有礼的态度，对蕾欧娜的横眉竖眼视而不见。
“……缪拉提督，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吧？”
这委婉的“逐客令”，让缪拉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你照顾好，不然无法对陛下和两位大公殿下交代。”
其实，蕾欧娜并不讨厌缪拉的陪伴，否则她有一万种方法令对方灰头土脸的滚蛋。但是，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没有任何过分的作为，却能处处占据主导，这一点让蕾欧娜一时难以接受。她索性使出了杀手锏，拉起被子躺下，“我要休息了。”
那双神采奕奕的琥珀色的眼睛，已经明显透出了“看你还不走”这样的挑衅意味，缪拉自觉到自己需要赶紧离开——万一笑场可就太失礼了。他用目光仔细确认了一下病人的被子有没有盖好、床头柜上的水杯是否斟满了水，然后向蕾欧娜点了点头，遂了她的心愿。
就在他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蕾欧娜又叫住了他，“缪拉提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吉尔菲艾斯？”
缪拉怔了怔。为什么单单挂念大公殿下？这个想法瞬间划过他的心头，留下一串苦涩的气泡。缪拉当然听说过关于那位红发大公与这位兰尼斯特小姐之间关系的善意揣测，然而，每每与那个姑娘相处时，他就记不起这些种种，又或者是他在下意识的逃避……
缪拉没有时间去细想，他果断的克制住这些消极的情绪，回答到，“再过三小时，我们会进行最后一次瓦普跳跃，结束之后就能抵达乌鲁瓦希了。”他微笑着，用温和言语安抚那个姑娘，“等你一觉醒来，就会在巴尔巴洛沙上了。”
“不可以请他来这里吗？我不想像包裹一样被搬来送去的……”蕾欧娜突兀的闭上了嘴，她陡然发现自己正无意识的对一个外人用如此熟稔的语气说着话。
缪拉并没有察觉，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当然是可以的。”
他知道，他一定会乐意满足这个姑娘的一切要求；这一点，那个红发的年轻人也是一样。
那两个人自幼相识、亲密无间、年龄相仿、品貌般配，或许他们才是更合适的一对吧？缪拉无法遏制心中的失落……
作者有话说第162章 未来的记忆（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