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未来的记忆》罗迦

16、择友标准

　　帝国历481年6月，帝国军幼年军校一年一度毕业典礼显得格外隆重，那是因为蕾欧娜•冯•兰尼斯特公爵也出席了本次典礼，并代表曾经在幼年军校执教的父亲向母校捐赠了一座图书馆。
　　在全校师生的集会上，当公爵小姐作为贵宾出现在主席台上时，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少女浅栗色的头发盘在头顶，白银发饰上镶嵌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她正戴着一顶由光的颗粒串成的王冠。她戴着白手套，身着黑色长裙，饰以银色细碎花边，佩戴象征着爵位的红色绶带，简单大方又庄重典雅。而那张脸，精致的五官虽稚气未脱，但因为冷峻的神情而愈发威严，让人很难相信她只有13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泛出黄金般坚毅的色彩，令人不敢直视。
　　站在队列中的莱因哈特与吉尔菲艾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叹。这一年以来，他们一直与蕾欧娜保持着通信，也提前知道她将要来学校的消息。只是，除了三年前在宫中初次见面时她穿着正式的宫廷长裙之外，之后无论是在佛洛依丁还是在干达布斯，她都只是穿着朴素又方便行动的颜色清爽的衣服，让他们忘记了去设想她着正装的模样。
　　当她开口说话时，声音冷清而生硬，更显严厉。
　　“诸君是帝国上流人士未来的杰出代表，今天你们在这里接受教育，明天你们或许就要奔赴战场，无论你们为何而来又将前往何处，都务必要从始至终恪守为人者的良心、尊严和荣耀，不得辱没帝国军人的威望。”
　　这番讲话根本不是祝词而是训导，一时间众人愕然。幼校校长一面擦着脑门上一排汗水，一面出面打圆场。蕾欧娜则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讲完话就返回座位上了。
　　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在心中笑成一团。所不同的是，前者满是嘲笑，后者则苦笑连连。
　　“‘为人者的良心、尊严和荣耀’。如果那些家伙真能记住蕾欧娜的话，就不会沦落到人皮牲畜的地步了吧。”散会后，莱因哈特向友人发表了这样的看法，随后就接到了“到校长室报道”的通知。
　　当然，这不是因为要为他的言论对莱因哈特进行处罚，而是因为兰尼斯特公爵指名要“学校最优秀的学生”领路参观校园。连续四年荣登榜首的莱因哈特正是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另外，由于公爵小姐没有反对，所以莱因哈特的红发好友自然也就与他们同行。
　　“这个学校有什么好看的。”莱因哈特双手交叉着抱在脑后，领先一步走着。这里是人烟罕至的西校区，所以莱因哈特才能自由的展露性情。在人前，为了不落口实，他都谨遵礼仪，走在公爵小姐身边略微落后半步的位置。
　　“这是我父亲工作过的地方。”
　　虽然知道蕾欧娜与她父母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但莱因哈特对“父亲”二字只有仇恨，所以难以理解蕾欧娜的怀念之情。倒是与蕾欧娜并肩而行的吉尔菲艾斯更能够体谅她的心情，为她的父亲默哀了一会儿，吉尔菲艾斯问道：“蒙德贝尔先生没有与你一起来吗？”
　　照理说，上一代兰尼斯特公爵任命的管家应该会来参加与前公爵有关的典礼才对，但是他们在校长室见到蕾欧娜时，她的随行人员中并没有那位年长者。
　　“他去图书馆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今天士官学校也在举行毕业典礼，他要去参加。”
　　“士官学校？”凡是与军队有关的事物，都令莱因哈特非常敏感。
　　“嗯，他的朋友今年毕业。”
　　“朋友？”蒙德贝尔有一个与他年龄相差一倍以上的朋友。这个事实令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有些吃惊。
　　“蒙德贝尔以前偶然碰到一个很投契的孩子，就擅自和人家交了朋友。”
　　先不说年仅13岁的蕾欧娜居然用“孩子”一词来形容一个20岁的士官学校毕业生到底合不合适，单就说她用“擅自”这一词来形容蒙德贝尔的举动也是古怪得可以了。
　　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面面相觑，都对蒙德贝尔的朋友产生了好奇。
　　“蒙德贝尔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蕾欧娜摇摇头，“我为什么要关心那家伙的事！”
　　莱因哈特这次体会到了那语气中的酸意，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曾经为安妮罗杰关注蕾欧娜而吃过醋的缘故吧。
　　“不知道士官学校学习的东西与幼年学校有什么差别呢？”吉尔菲艾斯自言自语着，算是转移话题。
　　“还不都是书本上的东西，关键是看怎么灵活的落实到实战上。”莱因哈特说。
　　“一次都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就开始看轻实战了呀？”会这样讽刺莱因哈特的自然不会是他的红发友人。
　　“在战场上我是不会输的！”
　　蕾欧娜是相信这句话的，但不代表她会正面承认，“光是不会输，又不代表会赢。”
　　“你连在战场上取胜的基本因素是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评论我的输赢！”
　　“战场上取胜的基本因素吗？我知道啊，是‘兵员的数量’。”
　　她居然没有说出“战略战术”这种看似华丽实则错误的答案，着实令莱因哈特惊讶不已。
　　“……是蒙德贝尔先生教你的吧？”吉尔菲艾斯虽然这么问，但他心中已经100%肯定了。
　　不过，蕾欧娜的回答推翻了他的设想，“不，是在伊谢尔伦要塞认识的一位军官告诉我的。”
　　“是谁？”
　　“渥佛根•米达麦亚中尉。唔，年底通信的时候，他已经是上尉了。”
　　“是个怎么样的人？”莱因哈特颇有兴趣的问道。
　　蕾欧娜毫不犹豫的说：“是比莱因哈特可靠的人。”
　　莱因哈特有些磨牙，“……我是你择友的标准吗？”
　　“不可以吗？比你可靠的就是可以结交的人；连你都不如的，我才懒得浪费时间看他一眼。”
　　感觉到空气分子的活动速度正在降低，吉尔菲艾斯立刻插嘴，道：“以莱因哈特大人为标准，蕾欧娜小姐的眼光很高呢。”
　　莱因哈特觉得此言还比较中听，这才顺出一口闷气。
　　蕾欧娜一本正经的应到，“莱因哈特的眼光更高啊，他以你为标准呢。”
　　这句话初初听来没什么问题，但莱因哈特仔细一琢磨就有了想跳脚的冲动。
　　“你这个家伙可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你难道想说自己比吉尔菲艾斯更可靠吗？！”
　　莱因哈特并没有否定蕾欧娜是他朋友的意思，只是在他心目中，吉尔菲艾斯是比自己都还要可靠的存在。这一点吉尔菲艾斯和蕾欧娜都明白。
　　蕾欧娜嘴巴上不遑相让，“原来吉尔菲艾斯对你来说只在‘可靠’这一点上出类拔萃吗？”
　　莱因哈特气得转身就走，吉尔菲艾斯甚至来不及劝阻，那金发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前方建筑的转角处。
　　看着面露担忧的吉尔菲艾斯，蕾欧娜冷硬的说：“担心的话就追过去吧。”
　　“……我不能把蕾欧娜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
　　“哼，是‘兰尼斯特公爵’吧。”蕾欧娜自嘲到。领路人把尊贵的客人丢下，自己跑掉。这件事要是被知道，莱因哈特一定会受处罚。吉尔菲艾斯留下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蕾欧娜小姐，”吉尔菲艾斯暖蓝色的眼睛认真的注视着蕾欧娜，“为什么不能以温和一点的方式向莱因哈特大人建议呢，他会听的。”
　　蕾欧娜困惑的眨眨眼，“我并没有提什么建议啊。”
　　吉尔菲艾斯也同样困惑了，“你不是在建议莱因哈特大人要适当放宽标准去接触更多的人么？”
　　蕾欧娜回想着自己的话，摇摇头，“也许你听来是那个意思，那大概因为你已经意识到了那样的问题，所以才会向着那个方向思考。但是我自己说话的时候，未必总是意识到了这些，像刚才那句‘以你为标准’，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也就是说，单纯的‘逞口舌之快’？”
　　蕾欧娜更加单纯而且利落的点了头。
　　吉尔菲艾斯额上顿时滑下一排黑线。这是怎么回事？蕾欧娜小姐给人的睿智的印象为何瞬间瓦解了？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么？
　　蕾欧娜看着他表情变化，冷淡的说：“很失望？因为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吉尔菲艾斯重新端详蕾欧娜。她坦率的目光令吉尔菲艾斯觉得她离自己更贴近、也更亲切了。
　　原来是自己的自以为是将她隔绝在一层名为智者的光圈里，而后又为自己制造的假象自顾自的失望，真是像傻瓜一样。
　　“是有一点失望，但那不是蕾欧娜小姐的错。”吉尔菲艾斯诚恳的说。
　　就算提问的人没有意识到问题本身的意义又怎么样呢？只要能够引起听者的注意、并且去反思进而获得启发，那就有提问的价值啊！而且，无论初衷是什么，蕾欧娜小姐的问题的确能切入要害，这应该也是一种才能吧？还有她那即使面对莱因哈特大人也毫不妥协的勇气，难道是因为激怒莱因哈特大人对她而言是一种娱乐吗？吉尔菲艾斯不着边际的想着，不由自主的苦恼：如果这样的话，将来不知道谁会比较辛苦呢……
　　“吉尔菲艾斯，你要思考到什么时候？”蕾欧娜唤回了吉尔菲艾斯的思绪。
　　“啊，抱歉。”
　　“既然不是我的错，那我就不向你道歉了。当然也不会向莱因哈特道歉的。”
　　“是……”吉尔菲艾斯对自己造成的美好误解哭笑不得，对蕾欧娜的坦言相告也相当激赏。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在返回校长室之前还是快点把莱因哈特找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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