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传说》树后的猫

9、猫叫

　　新租的房子还要3天才能搬过去，只好先找这个短租住一下了。屋主的是一个30上下的女人，打扮入时，对人还算和善，两室一厅的房子，她住一间，另一间做短租，如今住了我。
　　第一天，我照例晚睡，关灯躺下时已近午夜。没多久忽听凄厉的猫叫声声入耳，似是遥远，不知是哪里的猫怎么了，让我有些难安。叫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段时间，忽然又没了声息。我看了看手机，已是凌晨2点。
　　第二天一早，和屋主提起，她一脸诧异：“我没听到啊？也许是你那边楼下的猫在打架吧。”
　　“大概吧。”我口头上同意着，心里却很怀疑，猫打架的声音不似这般凄凉。
　　第二天，又是午夜，猫叫声又一次传来，大了许多，竟似乎就发自房主那间屋子的方向。声声不绝，不是一只猫，是很多猫此起彼伏地惨叫着。我心中有些发毛，一过2点，声音又戛然而止。
　　次日一早，见到屋主并没有什么异样，我有些奇怪，那猫叫声已经吵得人不可能入睡了，还是从她那个方向传来，她怎还会像没听见一样？“昨晚猫又叫了好久啊。”我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屋主愣了愣，说：“大概楼下在闹猫吧……我倒是没听见呢。确实麻烦呀，以前也有租客和朋友提起呢。晚饭我请你吃吧。”看起来是有些歉意。我婉言谢绝了这顿饭，心里依旧甚是疑惑，声音就像在屋里，她怎会听不到？难道，会是我的错觉？虽然素来休息的不够，也不至于幻听至此啊。
　　第三夜，也是我在这里住的最后一夜，晚上收拾好东西，我并没有关灯睡觉，过了1点，屋里静悄悄的。不管怎样，或许今夜不会有猫叫吧？关了灯，刚要上床，就听见凄厉的猫叫从身后响起。“喵啊——！”我吓了一跳。转过身，黑暗中凄厉的猫叫此起彼伏，互相叠加在一起，仿佛一屋子的猫在受什么惊吓，受什么虐待。
　　我恍惚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发觉那声音竟真就是从屋主的房间传来。那里在干什么？我不敢多想，刺耳的猫叫声中我也没心神去想为什么能冒出一屋子猫来惨叫。声声凄绝，不管在发生什么，我只想去阻止它，或者哪怕打断一下也好。
　　我冲到屋主门口，推了下门，毫不意外地锁着。一门之隔，群猫在大呼小叫。我急切地砸门，想来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这么疯过。
　　门开了，猫叫声登时又大了一倍，仿佛浪潮拍在我身上。屋主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有点害怕地问：“怎么了？”
　　我顾不上她的问题，忘了一切礼数，从她身边挤进屋里，这种时候还要什么礼貌！
　　黑暗中，城市不灭的灯光透过窗帘照进这件屋子，一切家具都有着模糊的轮廓，我瞪大眼睛快速扫视着整间屋子，没有半只猫的影子。而猫叫声毫不停歇，毫不减弱。从屋角的柜子里传来！
　　我冲过去一把拉开了柜门。
　　“你！……”屋主没来得及阻止我。
　　打开了柜门，猫叫停住了。整个屋子，我的整颗心，好像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而衣柜里，竟然密密挨坐着半柜的猫！猫们仰起头看着我，一双双眼睛或红或绿闪闪如炬。我怔了一下，细看发现这些猫都如此消瘦，黑暗中看不真切，仿佛湿了毛般小了很多……不，那轮廓……那像是剥了皮露出肌肉一样消瘦的轮廓！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靠近我这边的一只猫张开了嘴：“喵啊——”一声猫叫打破了寂静。其他猫也纷纷叫了起来，声音小了许多，却依旧透着凄厉，好像还透着什么诉求。它们一边叫着一边砖头看向柜子的右上侧，间或回过头来用闪闪如炬的眼睛对着我。我循着它们的目光，这才注意到柜子右侧挂着几件衣服。
　　灯亮了，猫叫声顿时消失了。我在刺眼的灯光下眯了眯眼，再睁开见柜子里半只猫都没有，刚才坐满猫的那侧空无一物。而对侧映入眼中的是一件皮草大衣，那是一张张小块皮子拼成的大衣，细密的毛发，不规则的三色纹理……是猫皮做的大衣！
　　“你这是干什么？！”屋主终于说出话来。哦，我反应过来，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这件大衣的主人。
　　我把那件大衣从衣架上扯下，细密的毛发，冰冷的触感，死皮经过化工处理的味道，我的手不停地抖着，多想扔开这件东西！又不能扔下这件东西！
　　“你！……”屋主走到我身后，扳着我的肩膀。
　　我回过身，看着她，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吓人，因为她退缩了，松开抓着我的手退了一步。
　　“你看不见么……”我对她说，声音冷到出乎自己的意料，也令我自己很满意。
　　“……”她看着我，嘴唇发抖，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看不见这上面浸着多少血！带着多少猫的冤魂么！”我几乎要把衣服杵在她脸上。
　　女人推了一下我拿着衣服的手，没有什么力气，她退到墙边，无路可退。微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我，就像看一个疯子。
　　我快步穿出屋门，拿上行李，当下离开了这个住处，连带拿走了她这件猫皮大衣。

　　抱着猫皮大衣，我在街边坐到了清晨。初冬的冷风让我渐渐冷静下来，理清了思绪。
　　我坐着头班车去了郊外，在向阳的土坡边，烧掉了这件大衣。烟火中，我依稀看见一只只三花猫若隐若现，踩着烟火，迎着阳光消失在半空中，隐约还听到“咪咪”的轻柔叫声。竟会有这样的幻觉啊。我看着渐渐烧焦的皮草，看着烟火，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最后我索性坐在地上，抱头无声地哭起来。
　　过了一阵儿，烟火味小了，火是要灭了，皮草已成焦灰。我抹着脸准备起来，忽觉有什么东西在蹭我的腿，低头，是一只半大的小三花。它冲我“咪”了一声，又在腿上蹭了起来。我伸过手，它没有跑开，闻了闻便在我手上顶了顶，毛茸茸的脑袋，细密的毛发，温暖的触感……我站起身，顺手抱起了它。小猫挣扎了一下，便安静地抱着我的胳膊打起呼噜。
　　“刚才是你在叫么？”我对猫说。
　　“咪！”小猫仰着小脸叫了一声，继续呼噜。
　　踩灭余烬，又浇了事先买来的两瓶水以防万一，我背上行李，对怀里的小猫说：“我们回家！”

　　事后很长时间，我一直在嘀咕会不会有警察来敲门叫我赔大衣钱或者干脆把我抓走，一直琢磨要如何解释。好在过了几个月没半点动静。
　　对那个房主，我也是有一点儿歉疚的，毕竟她大概也像很多人那样只是想不到皮草背后的血腥，我一上来就吓到了她还抢了好歹算是财产的东西也不太应该。

　　半年后，我正在家里抱着三花打盹。意外地，大衣的主人来了电话。她说当时她被我吓坏了，那晚浑浑噩噩又睡下，梦见满屋的三花猫四处走动，她不明就里，却觉得这不是寻常事情，也没敢和别人提起。约朋友来住，也无人再听见猫叫。她还说她再也不买皮草了，以前是没想到这些东西有多残忍，如今皮衣皮鞋皮包都不想再用了，并问我那晚看见了什么。我只含糊地说自己听了楼下的猫叫，睡眠不好，怕是有些梦游。

　　至今我不知自己那一晚几分是梦，几分是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