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传说》树后的猫

8、回家

　　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已是深夜11点，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刚刚入冬就已经可以哈出白气了。昏黄的灯光，无人的街道，萤觉得女孩不该孤身一人走这样的夜路，不过家里还有两个猫要喂啊。
　　横穿小区不大的广场，萤看到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女子步履不稳地在原地慢慢打着转，那女子仰头看着周围的楼宇不知所为，更奇怪的是在这样冷的天气，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而且赤着脚。随着女子的转动，裙摆轻轻晃动，无声无息。
　　眼前的景象让萤有一种身处午夜梦境的感觉，她不知这女子是有意如此找什么感觉、发泄什么情绪还是纯属精神有问题，自己也不敢贸然上前，是个陷阱也没准儿啊。萤不自觉地向远离女子的方向偏了偏。而此时那女子又转到了面对萤的方向，女子低下扬起的头，看见了萤，无声地停下，怔怔地望着她。萤也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女子，灯光打在女子脸上，那应该是一张很白的脸，轮廓温婉，大大的眼睛在灯光下看不分明，黑洞洞的像是一片虚空，女子嘴唇微微翕动，寂静的夜色中萤听见微弱的声音飘进耳中：“我迷路了……”女子说完还是那么怔怔地看着萤。一切回归静止，回归寂静，寂静得刺耳。
　　萤愣了愣，掏出手机，这种时候叫警察来更容易解决问题吧？讲电话的过程中女子不再看萤了，但继续呆呆地站着。报完警，萤没有离开，她觉得不该放任这个神情恍惚的女子独自呆在这里，而她自己除了一同呆立着也不知能做什么。
　　好在没多久就见两个警察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向萤询问起来，另一人边缓步向女子走去边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是警察，你是迷路了？”萤在电话里告诉他们，这女子可能精神有些问题。
　　看到接近的警察，女子不安地晃动着身体，忽然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却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挣扎着站不起来。警察快步走近想要扶起她，她尖叫着挥着手臂拍打在警察身上。另一名警察也过去帮忙。萤站在原地看着两个手忙脚乱的警察和瘫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女子。那女子，就像个……受了惊的动物……萤忽然这么觉得。
　　萤家里的猫都是捡来的，她知道受了惊吓的、曾经被人伤害过的小动物会本能地畏惧人类。试想一下，操着你不懂的语言的人高马大的家伙忽然过来动手动脚，谁知道是要干什么？
　　就像安抚受惊的动物，萤慢声细语地说道：“我们会带你回家……”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只觉得自己此时就像面对着一只不知所措的动物。其实，人确实也是动物的一种啊。
　　女子似乎注意到了萤的话，挣扎渐渐停了下来，又怔怔地望向萤。萤走上前和警察一起扶起了女子，女子裸露的胳膊冰凉如雪，却拒绝披上递来的外套。萤决定陪警察一起送去女子去警局。警察虽然不知她是怎么安抚了这个精神有问题的女子，不过似乎有萤在会好一些，于是一行人便一起回了警局。一路上，女子一直瑟缩地窝在后座的一角。问她家在哪里，她只是神情惶惑地说自己要去南方。
　　进了警局，萤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清纯温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只是那双大眼睛透着深深的迷茫。女子上下左右打量着身处的房间，拒绝坐下，也没有再说一个字。萤又和警察交代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情况，看没什么事情，女子情绪似乎也安稳了些，便准备离开。
　　这时房门开了，一个警察拖着个麻袋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人，说：“犯事儿就是犯事儿了，还嚼情到这么晚，真要命！”想是在抱怨遇到的事情，边说边把麻袋往墙边一放。那麻袋里透着动物的味道——鸟的味道——萤这么觉得。
　　“偷猎的那事儿是么？”一边的警察问道，“哥们儿你也别把一兜子死鸟往咱这屋里搁啊！”
　　“那我还能搁哪儿？这么晚了，你还想让我搁哪儿去啊？”正说着墙边的麻袋滑倒在地上，一只动物僵硬的前半身漏了出来，是大雁。萤听见自己身边有什么也滑了一下，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爬上背脊。萤转过头，看见女子瞪大眼睛看着死鸟，浑身发抖，身子晃了一下，萤以为她要脱力摔倒，正伸手要扶，却听那女子一声尖叫，打开萤的手夺门而出，那精神仿佛之前从未步履蹒跚、从未瘫倒过。
　　警察赶忙追了出去，萤也跟了出去，跑到大门口，门卫正一脸惊异，说没拦住，女子跑出去了。萤追在警察后面刚跑出警局，便听见不远处大马路方向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萤心里一惊，跑在前面的警察也慢了一下，一行人就跑了过去。
　　到了路上，确是有一辆车停在路中，一人正在车旁弯腰看着车轮，一抹白色挤在轮子下面，比想象的小了很多。
　　来到车前，车主看见警察愣了愣，拍着车说：“他妈吓死我了，也不知道谁家的鸭子跑到路上了！城里还有养鸭子的？”
　　萤弯腰，看见车轮下碾着一只白色的鸟，翅膀像破布一样支离破碎地摊在地上，血在羽毛和地面上慢慢印开，也只是成了一小滩便停住了，灯光下映成一片黑色，鸟的长脖子和头不自然地扭向车的外侧，睁着眼，但该是死了。
　　“这不是鸭子，是雁……”萤认出了那不同于鸭子的嘴。
　　“雁？白的？”车主望望警察，“这，怎么办？严重么？”
　　警察摇摇头：“没事儿，收拾下走吧。你刚才看见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的没？”警察在想另一档子事。
　　“没有。”车主回答。
　　警察面面相觑，出了警局往南没几步就是死胡同，往北就是这条马路，胡同没人，而此时的马路上也干净得除了眼前几个人，就剩下这辆车和车轮下的白雁了。

　　两年后萤陪朋友办狗证，又碰见了遇见白衣女子那晚遇见的警察，询问之下得知，那之后至少这片儿再没见过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