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传说》树后的猫

7、墙上的门

　　“那么，说说你遇到的情况吧。”眼前的男子平淡地说，一副并不关心对方说什么的样子。他邻桌的女孩拿着笔的手随意地停留在一沓儿记录表上，面无表情，目光没有交点。
　　“呃……”来访的女子被这里冷淡的氛围感染了，慌乱了半个月的情绪也稍微安定了点，嘴唇抖了抖，开始讲述她遇到的吓人事情。

　　这年轻女子名叫张薇，独自住在一套几十平的房子里。半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睡前张薇照常洗漱完毕后，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这面镜子也是储物柜的门，已经关不紧了，时不时会自己弹开。那个时候就开了，也是很习以为常的事情，张薇伸手要合上那镜子门，无意中打量了下镜中的影像，顿时一怔，手停在了半路上。
　　弹开的镜子门正映着洗手间对面的一面墙，而那墙上赫然有一道门，本不存在于那墙上的门！
　　这样的情景就算在恐怖片里，张薇也不敢多看一眼，而此时她已经惊得移不开目光了，更清楚的细节就这么印在了脑子里：那是一道虚掩着的包漆木门，样式普通，门向墙内的方向微微开着，只露出一道漆黑的缝隙。
　　张薇头僵硬地偏了偏，眼珠也僵硬地撇过去，扫在洗手间对面的墙上——墙还是墙，什么也没有。她就这样僵了片刻，终于咬着牙又僵硬地撇过头去，希望能验证一下自己刚刚在镜中所见的只是错觉。
　　然而镜子里墙上的那道门就那么清晰而原封不动地呈现着。张薇绝望地又瞥了一眼墙上，再撇回镜子，没有，有！之后怎么关的镜子门，怎么回卧室躺下的，她全然记不得了。
　　待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前一晚的一幕就像一场噩梦，那么的不真实。她告诉自己，都是错觉，或者干脆就是个梦，拒绝多想的是自己根本没胆量再去验证一下，她反复对自己说：一定是错觉！验证是没有必要的！
　　就这样看上去平静地过了一周，而实际上该说是伪和感太明显了。周末，张薇终于决定第二天去看看心理医生，她把那一夜的事情归结为让自己落下心理阴影的可怕错觉，不需要验证也知道是错觉的错觉。
　　然而老天偏不让她这么轻易地安慰自己，或者说偏要让她疯到变本加厉，当天晚上去洗手间时，镜子门又自己弹开了，成了能映出那面墙的该死角度。而就像这种时候往往不由自主会做的，张薇不情愿又不能控制地看了镜子里的墙。
　　这一看，她脚下一软跌在了地上。
　　那门不仅在，而且已经开了一半！半扇门后面露出浓重如墨的一片黑暗，仿佛深不见底的洞穴，不知藏着什么东西。不知有什么东西会从那里出来！！
　　等张薇从地上爬起来，便冲出了家门，在街上恍惚地徘徊到后半夜，然后徒步走到了最要好的朋友家。她这样不打招呼地凌晨跑来，一副受了刺激的样子，把朋友也吓了一跳。看她吓得不轻的样子，朋友当晚没问什么，搂着她过了半宿。天将亮，张薇才与其说是安稳不如说是撑不住了地睡了过去，一直睡到过了中午。
　　醒来后，张薇又发了一下午的呆，才有气无力地把事情含混地跟朋友讲了一遍。
　　朋友听了，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看着张薇的神情只能信，私下里隐约觉得张薇不知怎的精神上出了点问题，直接送医院又不太好的样子，于是安慰张薇先在这边一起住，住到什么时候都行。
　　话说张薇那晚门都没关就跑了出来，还是朋友一个人去帮她收拾了点东西过来，好在楼里治安比较好，似乎没遭贼的样子。至于那面镜子，朋友并没有留意，一是基本不当真，二是也有点心虚就不冒险了，按恐怖片的定律：是万万不能跟着好奇心走的。
　　张薇就这么在朋友家住了下来，尽量不去想那事情，倒也还勉强能正常过日子。
　　却是一周之后和朋友逛街，逛到将近中午，碰见个摆摊看相的主动迎上前来。那人对她直言：“姑娘，你……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张薇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心啊筋啊都被人抽走了，要不是朋友赶紧一扶，估计就摔在街上了。
　　朋友也是个有几分硬朗的女生，当下把看相的一顿训，引来几圈人围观，都说是张薇这副样子任谁也会这么忽悠，看相的铁定是个骗子云云。而那看相的却真像个世外高人，或者也可能是高级骗子，面对一群人的口舌围攻一脸的云淡风轻，还始终用极其关切担心的目光看着张薇，除此之外一概视若无物。
　　张薇平常也不信这些，而此时除了信也没别的路可走了，眼前就这一根草，由不得想它结实不结实了。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冒出一句：“救救我！”然后把看见门的事约略一说。周围人一半吃惊，一半一副看见疯子的表情。看相的就默默听着。
　　说完，朋友和周围人多数人依旧执意要劝张薇走，要赶走看相的，有几个人甚至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看相的忽然大声道：“我分文不要，你们也不要忙了。接下来我要去这位姑娘家看看。”然后对张薇的朋友道：“你若不放心我的为人，大可多招呼几个朋友过来。若是赶我走，我也没有办法，但我也不是能见人不救的，只是这事怕是要往后拖了，会有什么结果，我未去现场，也不好推测。”声音神态甚是庄重，一群人竟没了言语。
　　张薇巴巴地看着朋友，最后朋友也只得答应，掏出手机叫了两个男性朋友，和看相的一起去了张薇家。

　　进了屋，看相的在张薇的指引下到了那面墙前。这看相的确实是个有点道行的人，站在墙前真隐约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气从墙内散发出来。接着他又转身去了对面的洗手间，看看那镜子，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打开镜子门调了调角度，赫然见镜中墙上有如张薇所说的一道门，而那门此时不是半开着，是已经完全打开了！在那一片浓重的黑暗中，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白影！看相的定了定神，从镜子上依旧感觉不出什么，问题想来是出在墙上，很多时候肉眼不见之物是能映在镜子里的。
　　找来的两个男的见看相的神情变了一下，觉得有些问题，不知是那人真看出什么了还是在做戏，便走上前来把看相的往旁边推了推，看向镜子里。只这一看，一个人愣在原地，另一个人猛退一步撞在了墙上。外面的两个姑娘不自觉地抓紧了对方的手。
　　“也看到了吧？”看相的问两个小伙子。
　　俩人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只嗯了一声。
　　“和你说的一样。”看相的没打算把门全开了的事告诉张薇，这种时候让一个帮不上忙的人更慌乱是没有好处的。
　　接着他走出洗手间，又来到墙前，此时墙内的阴气更重了些。他掏出一张黄纸，又掏出一个小瓶和一支毛笔，用毛笔蘸了蘸瓶里的红色液体，念念有词地在黄纸上画了个符，然后贴在了墙上。
　　“管不管用要明天才能知道，为了以防万一，我要在这里看着。你们想怎么看着我请便。”
　　看相的对一干人说到。
　　于是几个人都住在了张薇家，那看相的搬了把椅子坐在墙前，告诉他们这东西现在并不会妨碍人，在屋子里照常行动就行。

　　第二天正午，看相的感觉贴了符之后墙上的阴气渐渐小了，走进洗手间查看，却发现镜中墙上的门依旧大开着！那白影又大了些，依稀是个人形！
　　看相的又在墙上贴了道符。

　　过了一天，阴气没有增加，镜中还是那般情景，而白影不仅更大了，而且已然就是个清晰的人影了！
　　张薇的朋友和那两个男孩很够意思，请了年假驻扎下来，见那道士这天在镜子上也加了道符，觉得事情有些严重。
　　道士贴完符，叫来张薇等人，说到：“不瞒你们，这是我最后的办法，过4个小时，如果没有效果。你就去找这个人吧。”说完递给张薇一张纸片，上面手写着一个地址，是个位于城中商业街旁边的地方。

　　于是，将近黄昏的时候，张薇和一个男孩便来到了地址上的地方。另两人和看相的继续留在家里，此时墙上的阴气已经能用汹涌来形容了，而镜子里也透出了阴气，门中白色的人影已快如成年男子一般大小，更像是由远而近地要走出来。

　　“去你家看看。”听完张薇的描述，桌后的男子站起身来，另一边的女孩也跟着站了起来。

　　到了张薇家，男子和女孩径直走到洗手间对面的墙前。对墙坐着的看相人站起身来，男子冲他笑了笑，有些无奈，有些嘲讽，说：“慌成这样，人都镇不住，不招来东西就是好事了。”看相的什么也没说，往一边挪了挪。
　　男子随意地看了一眼那面墙，头也没转地说：“你觉得呢？”
　　“这些人都吓坏了。”身旁跟着的女孩说。
　　男子嘴角扬了扬，很同意这说法。同时伸手拽下了墙上的两张符号，攒一攒扔在地上，十分肯定地说：“这里什么问题也没有。”然后便进了洗手间，而那女孩并没有跟进去。
　　片刻之后男子走了出来，把攒成一团的符纸扔在了地上，说到：“无需贴这些东西。”然后又对聚在洗手间外的张薇等人说：“这看相的也不是骗你们，确实有东西在，只不过判断上有些问题。”
　　“那，那是什么？”看相的问男子。
　　“非镜中之物。”男子道。
　　“非镜中之物？”看相人困惑地重复着，“难道不是镜子里的妖物么？”
　　“那东西不在镜子里，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男子说完便向屋门走去。
　　“那要怎么办？他要是出来了怎么办？”张薇的朋友上前一步，急切地问。
　　男子没有停下脚步：“这是镜子另一边的人要考虑的问题，走出那道门也是走在那个世界里……这边不会被影响。”
　　“他不会从镜子走出来吗？”
　　“这面镜子就像个摄像头的影像输出端口，你要把它当门来用就太困难了，而且另一面很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这面镜子。用镜面联通非镜中的世界从来都不是个好主意，现在镜子上一点迹象都没有，就算是个……极厉害的角色，也至少要再准备几个月。要是不放心，敲碎它就行了。”
　　“那镜子上和墙上的是……”看相的问，那森森的阴气虽然有所减弱，却还是如潮水般浩大，除此之外还有从这些人身上感觉到的……
　　“你们的恐惧，仅此而已。”男子说着便开门而去。
　　“三个月内请把剩下的费用打过来，如有疑问随时恭候，合同事件相关问题免费答疑。”随行的女孩留下这句话也跟着走了。留下一屋子人呆立在原地。

　　半个月后，城中商业街旁的某个小屋里。
　　“免费什么的可都是面对客户的特惠哦，你的话可是要收费的。”小屋的男主人对来访的看相人说道。一旁的女孩正趴在桌子上，像是在睡觉。
　　“他们把镜子敲碎了，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
　　“钱已经结清了，这些，客户也说过了。你的问题是什么？”
　　“关于镜面做界门的问题。”
　　“镜面的两端是平行世界，想要穿越，基本只能靠YY。”
　　“那是什么？”
　　“虚构和幻想。”
　　“……不过你说了极厉害的角色准备几个月……”
　　“呃……比如太上老君那样的神仙，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吧？”
　　“一般的鬼啊妖啊呢？”
　　“和车祸穿越的几率差不多。”
　　看相的顿了顿，又开口道：“你呢？”
　　“这么做的风险和付出……目前对我而言，没有要这么做的理由。我的话……从没想过去平行世界，也从没想过用镜面做界门。”对于难易程度，男子没有说，看相的也不想追问下去。
　　“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是平行世界么？”
　　“一般只是镜前影像的光学反射，过去映照影像的再现，人的念，偶尔是镜子里的世界，平行世界是极少见的，而且多是同步率基本相同的世界，一般人看到也看不出分别。”
　　“镜子里的世界是什么……”
　　“有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自己去找答案吧。”一旁的女孩坐起身来打断了看相人的问题。
　　看相的愣了一下，了然地点了点头，问道：“感谢赐教，那么收费多少？”
　　“现在，把你那天的符写一张贴这里就行了。”男子拍了下桌面回答。
　　片刻之后，看相的已离开了小屋，桌子上多贴了一张符纸。
　　“还是蛮有趣的东西。”男子看着符纸这样评价，边说边伸手拂过符面，无烟的微微火焰中符纸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