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高歌》苏黄氏

2、高歌的梦（1）

　　夜雨与秋风缠绵着，肆意打落院子里苹果树的败叶残枝，纵情划过透着暗黄色光芒的窗。风与雨卿卿之声，布偶猫之婴啼，晦暗灯光之暧昧，无一不将她撩动勾引。
　　淫雨，淫雨霏霏，她忆起幼年时书中的古文，她思索古人作文时的心境是否与此时的自己不谋而合，只恨被后人自以为是地歪曲。
　　“寂寞，我很寂寞，大象很重，寂寞，我很寂寞”，她想起台湾文艺电影中，偷窥友人缠绵悱恻的少女收音机流出的歌谣，是日语还是粤语，不记得了，但也不重要。
　　绣着各色玫瑰的布艺沙发上，她仰卧着，布偶猫滚过来，尖细的牙轻咬她的手指，她的双腿交叠着，她的脚趾在微微地颤动。
　　寂寞，她很寂寞，门铃在响，寂寞，她很寂寞。
　　寂寞，她很寂寞，她去开门，寂寞，她很寂寞。
　　门外是个陌生的男孩，他的全身都湿透。他微卷的刘海滴水，他微翘的睫毛滴水，他半卷的裤脚滴水，他半透的衬衫滴水。
　　“高老师，高歌老师，你好，我是那个……一个歌手选秀节目的选手，是我妈妈让我过来的，她说……”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羞涩柔弱的男孩，目光恰与他对视，他的头垂下去，白皙的脸颊浮出红晕，声音愈发软糯，“她说你和她是同学，说如果我这时候来找你，你肯定能帮我得第一名。”
　　“那档节目呀，我知道的，我是制片，也是投资人。”她的声音轻快起来，她的梦都湿透，“去洗澡吧。”
　　男孩的脸更红了，他的嘴微张着，颤抖着，许久说不出一个字。
　　“你在想什么？你现在全身都被淋湿的，一直这样会感冒的，也会把我的地板和家具都弄湿。”她笑起来，欢愉而轻快，“浴室在二楼，我带你上去。”
　　男孩愣了愣，慢慢地把鞋脱在玄关，跟了进来。
　　“地板，没有关系吗？”他微微回头，望着地板上的水渍。
　　“没有关系的，放轻松一点吧。你叫什么名字？”
　　“王汉，汉字的汉。”
　　“这名字真好，王是中国传统大姓，历朝历代都有不少王姓人才，汉是中国第一个扬名立万的朝代，是国家强盛，文化繁荣的浓缩。根正苗红的纯真少年，这个人设和你名字很相配吧。”
　　“嗯，谢谢高歌老师。”王汉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更显可人。
　　秋风与夜雨依旧缠绵，布偶猫依旧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别墅里灯光依旧暧昧着。
　　“王汉，你多大了？”
　　“我十八岁，两个月前过的生日。”
　　“十八岁，真好，”她感慨，“我也喜欢十八岁。”
　　“我三十七了。”许久后，她似是在喃喃自语。
　　她看着王汉进了浴室，蒙着雾气般朦胧的玻璃门透出他若隐若现的身体。他将潮湿的衣服一件件脱下了。
　　他的身体湿润而赤裸着，那么美，那么年轻，不对，是那么年轻，那么美，是因为年轻，所以美。
　　她对十八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恋，刻进基因，渗入骨髓，终生无法摆脱。她对十八岁的爱恋是一条汹涌的暗河，在七岁的憧憬期待与二十七岁，三十七岁的怀恋追忆中澎湃激荡。
　　她也爱恋十八岁的男孩，爱恋被藏在心底，如阴冷潮湿的原始森林中生出的无名花草，自己蓬勃也自己枯萎，或者说，还没有蓬勃就早已枯萎。
　　湿冷的风推开了她未关好的窗，树上熟透的苹果被吹落了，随风进了她的房间，滚落在绣着玫瑰的天鹅绒地毯上。
　　苹果是暗红色，玫瑰是暗红色，嘴唇是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