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三胡争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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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的现任家主是永宁侯胡仲谦，字友谅，自归家后，一直领着虚职，类似于现今的某地方长官顾问一职，每年的禄米也有不少。
回乡后，胡侯爷置办了不少田地和产业，一心扑在教育族中后人身上，平时也常做善事，在民间颇有德望。
皇帝大赞其品德，时不时还赏赐金银和稀有的物什下来。
胡家义学其实也是胡家的族学，除了胡家家族的子弟在这里进学，附近的乡绅也有把孩子送过来的。除此之外，还有胡侯爷信任的亲信随从的孩子也能入此学。
胡侯爷重视学业，请了多位名师来传业，并不限于诸子百家学说，且农学一类的杂学，也有涉猎。
族学并未将入学学子分类，而是按照年纪划分为蒙学馆、文学馆和外事馆。
蒙学馆教授对象是八岁以下的稚童，以识字为主；文学馆则是面对八岁以上的少年，重在学习诸子典籍，通明晓理，融会贯通；外事馆是对于那些要外出谋事的人进行专业的教育，如算学、农学、管理等等。
凌二郎在族学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一号人物。当初凌父跟在胡侯爷身边做事，明白了读书识字的重要性。所以在胡侯爷问他是否送孩子就学的时候，他一口就答应了。
因二郎天生聪敏，五岁进的蒙学，仅仅用了两年时间，就让蒙学的先生感觉已无可教，破格推荐他入了文学馆。
凌父非常高兴，哪怕是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都不让二郎辍学回家，凌婶子是个开明的人，也支持二郎进学。
二郎平时非常刻苦，嗜书如命，记忆力出奇地好，别人要背好几遍才能记住的内容，他只需用心读两遍，便能记忆深刻，在文学馆的考核中，总是名列前三甲，且外表也给人一种美好的印象。
外表、气质、刻苦、聪明、稳重和待人处事的原则，让他不仅得到了胡侯爷的重视，也交到了像胡家嫡孙这样的朋友。
胡毕思是胡家嫡长孙，自幼由胡侯爷亲自教导，文武双全，个性爽朗，礼贤下士，也是和二郎争前三甲的人之一。
胡毕可出自胡侯爷第三子，被人称“胡家三房”，虽没有被胡侯爷亲自教导，但因为和胡毕思交好，个性也颇为大气。因胡毕思对二郎另眼相看，他也对二郎颇为推崇。
胡从绥的长辈虽是胡家的仆从，却是胡侯爷最信任的大管家胡一才。
旧时，胡一才只是个跟在胡侯爷身边的家奴，随身伺候小少爷。在几次战斗中，胡一才衷心护主，屡屡救主于危难。
后来，胡侯爷消除了他的奴籍，赐他胡姓，用作大管家之职，他的长孙自然是从小就培养起来，跟在胡毕思身边学习历练。
胡毕可窜进门，一看见案上的食物，手就伸过去，拿了裹叶，左瞧瞧右瞧瞧：“凌逸，你这吃食看着甚为新鲜？是何吃食？”
二郎把裹叶从他手里拿回来：“我和家妹上山里挖着薯蓣。家妹手巧，做成薯蓣糕。你们也尝尝吧！”说着示意三人自己拿。
胡毕思拿起一块，也仔细看了看，放鼻尖处闻了闻：“这倒新鲜了！”
胡毕可和胡从绥也各自拿起一块。
胡毕可性子急，已经放嘴里嚼了，不住地说：“妙！妙！妙！”
胡毕思摇头笑着胡毕可的性急，斯文地撕下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直至食物咽下后，才评价道：“的确好！其味温和，薯蓣之味醇厚，似甜回甘，口感绵软。若蒸热食之，想必垂髫耄耋之人，更为心喜。”
胡毕可还没咽下，急着说话，被卡住喉咙了，他脸被涨得通红，急着找水，看到桌上的竹筒，连忙拿起来。
凌二郎拦住了胡毕可，无奈地说：“这是家妹做的酸汤泡菜，其汤酸漉。你稍等，我取水来！”
凌二郎取来四个茶盏，倒上水，递给众人。
胡毕可灌下水后，又把手伸向了竹筒：“酸汤泡菜？是甚？”
拔开木塞之后，酸味溢满了屋子，胡毕可耸着鼻子凑近闻了：“然！真酸。”说完有些嫌弃地还给二郎。
二郎接过来，只笑了笑：“闻着酸，入口才知有方有酸甜麻辣，且解腻开胃。”
“真的？”胡毕可不信。
胡毕思拍了下胡毕可的肩膀：“先生说，凡事必躬亲，而后论之。你还未尝，怎知不好！”
胡从绥点头同意：“然也！”
胡毕可有些羞恼：“你们整日先生曰……，又然也……，太累了！祖父都不这样！”
二郎取出一双筷子，对胡毕可说：“那你躬亲否？”
胡毕可抢过筷子，气呼呼地说：“躬！这就躬！”
从竹筒里面夹出一根山葱，他双眼直瞪地问：“这又是甚？”
二郎几人已经绷不住了，哈哈笑出声来。
二郎忍住笑开口说：“这是山里的野草，有治疽疮之效。不过常人很少用来做菜。”
胡毕可瞪了二郎一眼，问：“可食否？”
“可！”二郎干脆自己拿过山葱，塞入口中，做个示范。
胡毕可看着二郎吃得那么淡然，犹豫一下，也塞进嘴里。
最初一股稍冲的味道冲入鼻尖，他连忙张口捂鼻，放下筷子，用手指着二郎，多嚼了几下，酸中带甜的清新味道又让他睁圆了眼，手也放下了。
咽下后，他又拾起筷子在竹筒里划吧几下，夹起一片笋，看了两眼，塞进嘴里。
这次连冲鼻的味道也没有了，酸爽刺激着口舌，清脆的复合口味让唇齿生津。
胡毕可不敢思议地赞道：“美极！若是以此菜佐食，我还能再吃三碗！”
胡毕思不想看他这副呆样，用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再食三碗，不如换缸以盛！”
看着竹筒里的食物，胡毕思若有所思地也用筷子夹起来，慢慢品尝了一番。
他放下筷子，对二郎说：“不错，另妹好心思。只这其中酸甜麻辛之味是如何调和的？”
二郎苦笑着回答：“我也不知！”
“最近祖父身感怠之，虽家中庖厨擅食，祖父却只进二三，家人皆为之忧心”，胡毕思对二郎说道：“可将此吃食割爱于我，让我赠与祖父尝试一二。”
二郎听闻，连忙挥挥手：“侯爷于我有恩，只一点吃食，不算什么。”
胡毕可看看胡毕思，又看看二郎，拍了拍二郎的肩膀,豪爽地说：“好兄弟!”
二郎却不知道这一次进献吃食，即将开启幼珍以及他们一家不一样的人生！
胡侯爷年纪大了，去年冬岁到乡间去查访民情，回来便染上寒疾。经过跟在他身边数十载的老大夫尽心诊治后，他的身体已无大碍，不知是饭食口味的原因所致，食欲短了不少。
就因这点，家里人还是非常重视的，让庖厨变换着口味地做菜。
看着儿孙们那么孝顺，他也勉强吃几口，这吃得少了，精神就觉得短了，他常常感到疲倦。
这日他正单手撑在案上，闭眼休息，门外，胡毕思和胡毕可敲了门。
房门开了，走出一个中年随从——胡九才。
胡九才见是二位小少爷，躬身行礼后，恭敬地说：“少主、二少爷，安！家主正在休息。二位少爷是有急事吗？”
胡毕思看了眼房内：“也无甚急事。只是寻得两样民间吃食，想让祖父尝尝。既然祖父在休息，那我们晚些再来。”
胡九才看了眼胡毕可手里的托盘，笑呵呵地说：“两位小少爷至孝！家主若醒了，奴下一定禀告家主。”
胡毕可显得有些失望，他的年纪小些，单纯地希望和自己最敬重的长辈分享美食。
“九才，是毕思来了吗？”房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胡九才走进房间，躬身走到侯爷面前：“是！二位小少爷送来了民间的吃食。”
“吃食？”胡侯爷一脸和蔼地说：“让他们进来吧！难为他们了。”
“诺！”胡九才躬身退步行至门前才转身走出房门，对胡毕思说道：“家主让二位少爷进去！”说完领着二人行至胡侯爷面前，又退出房间。
看到胡侯爷，胡毕思笑着关心侯爷的身体，胡毕可也趁机撒撒娇，一老两少好不亲热。
胡毕可把托盘放在案上，揭开上面的漆盖，其上摆放着一个铜盘和一个铜碗，铜盘上放着两枚白胖胖正冒着热气的糖糕，铜碗里盛着笋片和野山葱。
胡毕思恭敬地说：“祖父，这两样吃食我二人已尝过，觉得清淡又开胃。这个是薯蓣和米粉制成的薯蓣糕。这碗是酸汤泡菜，里面是笋片和野葱。孙儿们也想让祖父尝尝！”
胡毕可在一旁点头附和：“孙儿没尝过这样的吃食呢！”
“野葱？”胡侯爷夹起一根野葱，看看说：“这叫野葱？这我认识。偏僻乡野的山里可见一大丛簇拥而长。倒是没听闻用此物入菜。以前，老夫曾在军中，见有人用此物揉汁来驱赶蝇虫。”
侯爷品尝了泡菜，又吃下了两个薯蓣糕，一旁胡九才适时地领着两个奴婢，送上了铜盏、铜洗和帕巾。
净过之后的侯爷也来了兴致，问两个孙子：“你们是从何处得此吃食的？”
胡毕思回答：“是二郎之妹做的。食材是二郎与其妹在山里寻得。”
“呵呵！”侯爷抚着胡须，有些小得意：“此吃食皆是山里乡间可寻的，也是烹制方法的新鲜。二郎之妹……”
想着突然神色一变：“老夫记得那凌老四只有一个女儿，算算年纪，应该不到五岁吧。已经这般能干了？唉，苦于生计，稚子早持家！”
“啊！不会吧？”胡毕可不相信地小呼一声：“五岁就能做如此佳肴？”
“佳肴？”胡侯爷摇摇头：“都是山里人为求果腹，才采野充食。你在镇上，可有见酒舍食驿做此吃食？不过，能将这些食材做得如此之味，可见其用心，是个通透的。”
胡九才又恭敬地请示侯爷：“家主，二爷来了！”
侯爷点头：“让他进来吧。”
胡家二爷名为赟，字平之，在胡侯爷四个儿子中，属于最平凡的一个。
他文不出众，因小时候身体不好，也未习武艺，还好他算学不错，有几分经商的手段，胡侯爷便将族里的一些庶务交给他经营。
经过十几年的努力，这些产业在胡二爷的打理下，竟然做得颇有名声，特别是几处酒舍食肆，受到了很多名流的青睐，可以说日进斗金。
只是这几年，因旧朝贵族也多有开肆，生意竞争比较激烈。平日里，他也忙于管理，常在各处产业间奔走。今日回到老宅，他特意来给老侯爷请安。
老侯爷向他询问了些产业上的事，见他管理得当，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突然说起刚才的吃食。
胡二爷也品尝了下泡菜，顿觉眼前一亮。这样的风味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胡侯爷老神在在地说：“不要囿于成规。我有的，你有的，不稀奇。我有的，你没有，才特别。就像这两样吃食，虽是山间野物，可烹制的风味才是最重要的。”
胡二爷顿感醍醐灌顶：对啊！几乎所有的酒舍食驿做的都是那些吃食，不过是各家辅之烹制的酱料有所不同而已。若是能多些新鲜的样式，肯定会成为特色，招徕更多的食客前往。
“请阿父赐教，这吃食是何人所为？”
老侯爷指指两孙子：“去和你二伯说道说道吧。你二伯在外奔波也劳苦不易。”
当听闻这些吃食出自一个五岁不到的小女娃之手后，胡二爷也很惊奇，想到自己女儿五岁的时候，还整日要奶母抱着呢。
关于凌家二郎，他也是有所耳闻的，知道此子是老侯爷重点培养的人才，以后肯定是会被推举入仕的。
而且听闻此子学问渊博，又仪表尚佳，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还真不好说！
他灵光一闪，有了个好主意，让两侄子和凌家二郎约好，在下次学假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凌二郎家里探访一番，只说是去乡间游玩散心。
这个主意说到二位小胡爷的心里去了，本就是不大的少年，山林乡野对他们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胡毕可拍着胸脯表示，一点问题都没有，二伯只管备好车马便是。
胡家二位少爷和胡从绥一起来忽悠凌家二郎。
二郎嘴里含笑，却并不答言，只是时不时地点头。
胡毕可皱着眉头：“我说凌逸，你这是答应不答应啊？”
二郎反问：“若是你们三人去散心，我还相信。二老爷也去，是为何？”
“这个啊……”，胡毕可转着眼珠子：“你凌逸呆的乡间肯定有特别之处。二伯平日忙于经营，散心有何不可？”
三人都盯着二郎。
二郎耸耸肩：“既然各位不嫌弃乡土僻壤，二郎便扫榻以待了！”
胡毕可高兴地说：“扫个甚塌？我们自有马车。嘿嘿……”
其余三人听闻皆眼皮抽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三胡争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