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浪漫·ONCE,ON AN ISLAND》荼玄月白

4、第四日

　　早上她是被石朔叫醒的。

　　在睡袋里睡得正香，就感觉有人推了她几下。
　　力气不大，但是很烦，姜恬的意识已经开始清醒，闭着眼睛想：呔！何方来的妖孽，敢饶大王我清梦！可紧接着她又反应过来，不对，她不是在山洞吗？谁会叫她？
　　想到这里，她倏地睁开眼睛。

　　虽然来人背着光，但姜恬还是凭着敏锐的直觉认出了他。
　　他比她先开了口，“是我。”

　　知道是你，导演。

　　姜恬在睡袋里裹得跟条虫一样，抻着脖子艰难地看着他，来了不先出声，她冷汗都下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戴着口罩说话声音嗡里嗡气的，还有些沙哑，大概是因为奶茶喝多了且刚睡醒的缘故，反正不可能是被吓的。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昨晚雨停了之后，他不是回去了吗？

　　“来看你。”他说话倒是直接，像是担心她稍有不慎就会曝尸山洞一样。
　　见她醒了，就把掀开一角的帐篷放下，隔着帘子跟她说话。

　　“你说这里的日出也不错？”他问。
　　姜恬翻了个身，把胳膊从睡袋里伸出来，拉下口罩，使劲喘了几口气后才说：“是啊。”

　　“现在几点了？”她伸了个懒腰，趁困意重新找上她前打算起来。

　　“五点。”

　　五点，日出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刚刚好。

　　“您……管这叫五点？”

　　姜恬从睡袋里爬出来，把保暖内衣换了下来，稍微收拾了一下帐篷，少说也有十几分钟，结果拿起手机一看：4:36。
　　这位导演的时间观念怎么跟普天之下的妈一个样？
　　站在洞口欣赏风景的人扭头，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可能是心虚了，反正没说话。
　　不过也好，有时间收拾东西了，石朔这才走过来帮忙。

　　姜恬身上穿着他带回来的羽绒服，说实话，稍微有点热。
　　而且她从起床到赏完日出都全程带着口罩，（因为没刷牙洗脸，她也是注重形象的人），呼吸都要不通畅了，石朔好心好意带来的热包子她也没吃。
　　回去的时候，她的两个包都是他拿着的。姜恬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在石板上睡了一晚上，即便隔着防潮垫、睡袋，还是累得够呛，所以也就不跟他抢了，大不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如果还要待在这里的话就承包他的伙食费，然后等他过生日或是再拿奖的时候给他画张贺图，当然，不能让小赵知道。

　　“暴风雨一过，沙滩上应该会有不少好东西，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不过要趁早，去晚了人应该就多了。”
　　“挖到的东西可以带到潮生，让老板给你处理。老样子，报我的名字，记我账上，就当答谢你的帮助。”
　　姜恬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个财大气粗的老板。

　　财大气粗的她呢，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回家，洗澡、睡觉，在梦里继续回味昨天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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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恬是被饿醒的。
　　躺在床上生无可恋地想了想，貌似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就吃了一点压缩食品，还没吃几口，喝了半保温杯奶茶，难怪会饿。
　　饿了，想吃，但又懒得动。

　　突然，想吃海鲜了。
　　都怪今天早上跟大导演说了赶海的事，搞得她现在也有点馋了。
　　说吃就吃，她给潮生的老板打了个电话，预定了中午的餐。

　　到饭馆的时候刚好出锅，就她这掐点的功力，不说别人，她都佩服她自己。
　　边吃边跟老板聊天，简直不能更满足。

　　“一会儿你那位朋友也要过来，早上他拎了大半桶东西来这儿。”

　　老板话锋一转，姜恬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朋友是谁。
　　他还真去赶海了？看来的确很闲。可听起来不太像正经导演，不是说来这里取材的吗？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刚说完他，正准备聊今早赶海阿公阿婆们挖到了什么好东西的时候，他就来了。
　　石朔见到姜恬也是一愣，不过转瞬即逝，眼神也明显没昨天那么生疏了。

　　姜恬筷子也没放下，冲他说了声“嗨”当作打招呼，也没说让他一起吃点儿。
　　她这人，怎么说，虽然不社恐，但也不算社牛。
　　拉他一起去看景纯属无奈之举外加病急投医，要不是他拽着她不想让她去，她也不会拉着他。总不能跟他说“我去哪儿关你屁事”吧，人家毕竟是出于好心。

　　而且她这人跟人聊天很看重气氛。
　　气氛对了，什么都能聊，气氛不对，就闭嘴装深沉。
　　昨天气氛就不错，今天气氛就稍微差点，不宜聊天。

　　石朔也冲她点了点头，坐在了旁边一桌。
　　姜恬抓紧时间吃饭，再次感叹老板的手艺果然全岛最牛，单凭这锅海鲜，放在全国也排的上号。
　　海鲜的魅力就在于吃了上顿想下顿，这顿还没吃完，她已经打算晚上继续了。

　　石朔的海鲜也上来了，食材就是他今天自己挖的那些。
　　姜恬看了一眼，有螃蟹、海螺、蛤蜊、蛏子，也有平时看不到的鱼之类的，估计量太多了，老板弄了好几盘出来，清蒸、爆炒的都有。
　　端出来的时候还问了句，“你俩怎么不一起？”

　　“不用了，我都吃饱了。”她说的也是实话。
　　“等下再喝碗汤，你等着，我去端。”老板说着就又回了厨房，没一会儿就端了碗汤出来。

　　姜恬一瞅，是海带汤。

　　“这海带也是你这位朋友捡的，说是这样么大一条也吃不了，就说给我了。”
　　那她这是沾了他的光？

　　“谢了。”她冲石朔道了声谢，低头呼噜噜开始喝汤，好鲜！

　　石朔刚才听老板那么一问，似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她，后来听她说要吃饱了也就没再开口。
　　听姜恬道谢之后，才点了点。

　　“你不是说想吃八爪鱼吗？勇叔他们下午要出海，让他们给你挑点好的留着。你要是想去，也可以跟着去自己挑。”
　　老板想起姜恬刚才跟她说的想吃八爪鱼的事了，提到了出海的事。

　　出海吗？
　　姜恬思忖了一下。

　　她是喜欢跟着岛民们出海的。
　　不同于游轮，虽然同在海上，但在渔船上观海，看到的又是另一幅光景，感受到的也是不一样的心境。

　　如果说在游轮上体会到的是天与海的广，鲸与鱼的美，风与浪的怒……是人对自然神单方面的欣赏与遐想，惧怕与敬畏。
　　那在渔船上感受到的就是大自然的给予和馈赠，是自然神对人的温柔与慈悲，而接受这份馈赠的人对自然神不仅是单纯的敬畏，更是发自灵魂的感激。

　　渔民对于大海、山民对于山川的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那种纯粹的、深入骨髓和灵魂的情感是她这种生活于钢筋水泥当中的人永远无法完全体会的，偶尔几次的热泪盈眶、心潮澎湃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又忍不住想去追寻。

　　以上再加上对于八爪鱼的向往，让她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同意了。

　　“你这位朋友去吗？”
　　“啊？”虽然老板问的是姜恬，但眼神却看着石朔。

　　“他……就不去了吧。”
　　她发现之前没纠正老板“朋友”这个称呼十分不明智，老板似乎真把人当她朋友了。极力想尽地主之谊，生怕怠慢了他。
　　但他俩真的不熟，充其量只能算是认识，没看他们都没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吗？

　　不过看老板在那边极力相邀的样子，姜恬想，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于是她也看石朔，用眼神询问——你去吗？

　　“去看看吧。”他倒是不客气。

　　她点点头，行，想去看就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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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算是小有经验的人，穿得相当专业。
　　背带裤、胶鞋、防风帽、墨镜、口罩一应俱全，这些东西都是姜恬经过几次惨痛教训得来收获。至于有多惨痛，她就不说了。

　　石朔依旧是他那身万年不变的冲锋衣。这是焊在身上了，还是其实冲锋衣才是他的本体？搞得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只有这种衣服。
　　小赵男神的穿衣审美啊，实在有待提高。

　　勇叔早就在他的船上等着了。
　　他大名叫张常勇，五十多岁，在海上打了一辈子渔，技术自然没得说。
　　顶级的捕鱼高手往往穿着最朴实的衣服、用着最朴实的工具，但坐在那儿就透着一股王者之气。
　　跟他一起出海的，是他两个儿子。

　　勇叔瞅见姜恬的打扮也笑了，被晒得黢黑的脸衬得他牙齿格外白，明明是一副慈眉善目的形象，说出来的话却很伤人自尊：“口罩也戴上了，是上次晒脱皮被吓怕了？”
　　您可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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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是只顾观海赏景。
　　勇叔他们收笼之后，她也开始帮着分拣，看到个头分量十足的八爪鱼、墨鱼更是开心。知道她喜欢吃，勇叔特意拿了几个篮子帮她挑（主要怪她只会吃不会选），虾啊蟹的也挑了很多。鱼，姜恬没要，她个人不是很喜欢吃鱼。那些长相奇怪的她也没要，海参、海胆什么的，她一直都是敬而远之。

　　“你要喂吗？”姜恬没什么形象地端着一篮子挑完剩下的小鱼小虾，问石朔。
　　大导演可能没跟渔船出过海，所以见这些还都挺新奇的。
　　没关系，谁都有第一次嘛，她第一次上渔船的时候也是全程惊叹。

　　他看了眼姜恬手上抱着的篮子，可能看着有点儿重，自觉接了过去，问：“喂什么？”
　　“海豚啊。”她冲他指了指跟着渔船游走的海豚。

　　石朔摇了摇头。
　　好吧，那她自己来。

　　姜恬把篮子从他手里要了回来，用力海面一抖，鱼虾就被抖了出去。不一会儿海豚就游到了那里，把东西吃了，偶尔还会有海鸥过来跟它们抢食。
　　“辛苦”了半天，她搬了个小板凳坐着看海，有时看那些海豚嬉戏，有时扒着船帮拍打海面。
　　看看天，看看海，悠闲又惬意。今天天空还有点阴，简直是最佳出海时机。

　　石朔真的挺敬业的，虽然没带相机，但却带着手机。照片不常拍了，敲敲打打却变多了。
　　有句话怎么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导演这么时刻准备着，也难怪能成功。

　　话说她要不要趁此机会给他拍两张照，日后好拿来威胁或是贿赂小赵。就算小赵未来某一天脱粉，也会有别人追他不是？总有用到的一天。
　　姜恬正有的没的乱想着，有一条八爪鱼出逃，正好爬到她脚边，简直是自投罗网！

　　她把它揪起来，因为吸盘吸得太紧着实费了她一番力气。
　　准备把它丢回去的时候，正好对上石朔的视线。

　　“你真不要一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姜恬把缠上她手的八爪鱼递到他面前，倾情推荐。
　　刚才勇叔问他要不要挑点回去的时候，她还担心他说不要，浪费老人的善意，好在他没说这话。只是挑的时候，什么都看了、问了，唯独跳过了她的八爪鱼！
　　石朔依旧摇头。

　　不识货就算了。
　　姜恬撇了撇嘴，突然感觉手上一轻，然后听见吧唧一声。低头一看，八爪鱼从她手上漏下去了。
　　看吧，别说她不高兴，人家本尊听了也不高兴了。

　　八爪鱼刚好落在他旁边，她没捡。
　　反正他也看到了，姜恬用眼神示意他帮忙捡一下。

　　他看了看，赤手空拳把它捡了回来，丢进篮子里。
　　她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他把手伸进海里，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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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傍晚的时候突然变了天，本来有些阴沉的天空突然又聚集了大片乌云。
　　勇叔一看就说要下雨，得赶快回去。
　　果然，船还没靠岸大雨就倾盆而至。
　　好在他们回来的及时，才不至于被困在海上。

　　出一趟海，去时还是意气风发，归来都成落汤鸡。
　　靠岸之后，天色已经很阴沉了，跟晚上十来点似的。
　　渔船上有灯，但船里摆着地笼、篮子，稍微不注意就会摔倒。

　　比如姜恬，下船的时候就被绊倒了，双膝跪地，给漆黑的大海行了个大礼。
　　她只能庆幸穿得还算厚，而且没有扑到装着螃蟹的篮子里，不然当天就得进整形修复医院。

　　美好的一天真的就要以这种方式结束吗？！
　　她在雨中无声地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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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她是被石朔送回家的，背着。
　　勇叔他们还要收拾渔船，也没时间顾她。

　　到家两个人湿得不能再透了。
　　姜恬感觉要是再多淋五分钟，她后背都要被雨砸穿了，她可不想解锁这种新死法。

　　简单擦了擦，石朔说帮她检查一下摔的地方。
　　幸好背带裤是宽松款的，稍微紧一点裤腿都卷不上去。

　　还好，膝盖只是稍微有点红肿，破了点皮。
　　严重的是她的脚腕，又又又扭到了。为什么连用三个又，谁扭过脚谁知道，只要扭过一次，基本以后这就是家常便饭了。

　　石朔看她没伤到骨头就说还好，问她家有没有冰块、云南白药喷雾什么的。
　　她说喷雾有，冰块无。

　　他想了想，说他回民宿拿一些，反正离这里也不远，总不能就这么呆一晚。
　　姜恬本来是不打算再麻烦他的，可话还没说一句就见人起来往外走。
　　行动力要不要这么强？！

　　她只好扯着嗓子叫住他，让他不要着急，洗了澡换身衣服再来也不迟。
　　她也要先洗澡换衣服，总不能浑身又湿又脏的上药吧。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应该是听到了，姜恬洗完澡，正吹头发的时候，他来了。
　　手上拿着一小桶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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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姜恬睁眼，看到了坐在工作桌前翻书的石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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