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明日再提

7、第 7 章

　　当放学的铃声响起，萧暮岁刚好弹完最后一段，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钢琴室，冬夜的风有些冷，萧暮岁将脸缩进围巾里，跟在陈也身后，目光大胆又直接，盯着他的背影，还有腿，陈也的腿好长，走路的速度却不快，萧暮岁发现陈也起码比自己高了半个头，根据地上的影子，自己可以完全躲进他的影子里，于是恶向胆边生，萧暮岁每走一步都踩进陈也的影子里。

　　最后跟着陈也走了一遍小巷子，他像陈也的小尾巴，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小区小公园处，看到小区里那几只流浪猫，像是在等陈也来，凑到陈也腿边，“喵呜呜”叫个不停，于是陈也停下了脚步，而萧暮岁没有停下的理由，只得自己先回家去。

　　他不敢回头去看陈也的脸，也不敢多想，迎着风，越走越快，当他走进楼道里，他拨开围巾急喘气，心想陈也之前总在小公园，难道是因为那几只流浪猫？
　　算了……萧暮岁抬脚往楼上走，与自己无关的事，多想没有意义。

　　有一只可能才几个月大，身型很瘦的小狸花，叫声很细，一直跟在陈也两腿边，陈也蹲下身去摸它，小狸花低下头翘起后背和屁股随意让他摸，喉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最后直接躺倒翻了个身，要陈也摸雪白的毛肚皮。
　　陈也轻柔地抚摸着小狸花的毛肚皮，想起萧暮岁的弹钢琴的手，白皙修长，指甲圆润饱满，与自己这双粗糙又黑的手，格格不入。
　　最后陈也摸到口袋里，是萧暮岁塞给他的纯牛奶，手指轻点牛奶瓶瓶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家。

　　周二萧暮岁要了一大份果切，让阿姨多给他加橙子，冬天的橙子很甜，汁水很足，又去饮料柜里拿了两瓶热的牛奶。
　　两人照例没有说话，萧暮岁把热的牛奶塞进陈也的衣兜，才开始和他一块儿练琴，弹了五遍之后，萧暮岁说饿了，从书包里拿出果切，要陈也和他一块儿吃。
　　陈也没有拒绝，萧暮岁笑得很开心，从兜里拿出牛奶喝，钢琴室内开了空调，萧暮岁穿着一件布料柔软的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衬衫扣子，衬衫外头是一件米色无袖的圆领毛衣背心，底下是一条做工不错的休闲裤，马丁靴一下一下轻柔地点在木地板上，打着小拍子，趁着陈也在吃水果，萧暮岁随意拨了几个键，弹了一首动漫里的曲子。

　　萧暮岁看到陈也的手背，血痂掉了，只剩下一小条肉粉色的疤，轻声问他：“痛吗？”
　　陈也回道：“不痛了。”
　　他的说话声依旧沙哑，低沉可能是因为他不太爱说话吧，萧暮岁从裤兜里拿出那枚创口贴，拉过他的手，小心翼翼给手背的疤贴上，萧暮岁才继续开始弹琴。
　　有一些疤永远都会留在身上，有一些疼痛却会慢慢遗忘，萧暮岁自己不愿意遗忘疼痛，却希望陈也的疤能快一些的消退。

　　回去的时候萧暮岁发现，陈也没有带他走会经过烤串店的小巷子，是另一条小巷子，这条小巷子干净一些，但是比较窄，好在他们也不是并肩走，萧暮岁依旧跟在陈也的身后，企图踩着陈也的影子走完所有的夜路。

　　音乐班的老师去了钢琴房查验他们联奏的情况，指出几个小毛病，陈也悟性很高，很快就改正了，和萧暮岁再次弹了两遍，老师才满意，让他们再练几遍就可以回家了，说一会儿可能要下雨了。
　　萧暮岁带了雨伞，他不知道陈也带了没有，不过他愿意和陈也共用一把伞回小区，只是陈也看着老师走了，就提前走了，看样子似乎很急，萧暮岁也没有阻拦他，最后萧暮岁在钢琴室自己弹了一会儿，吃完今天的水果和牛奶，才收拾了书包回家去。

　　夜里又听见楼下有很重的摔门声，萧暮岁当时正在拼军舰，拼完这个东西，起码要三个月，现在还没满一个月，连军舰的头部都没有拼出来，萧暮岁听着外头的雨点拍打落地窗，心脏如同擂鼓般，又急又躁。
　　最后决定把东西收拾了，回主卧睡觉。

　　周五，陈也没有来钢琴室，或者说周二之后，萧暮岁就没有在学校里看到他的身影，心下懊悔万分，那天雨夜应该去找人的。
　　他收拾了书包，因为学校还没到放学的点，但是班里有人说过哪边可以翻墙出去，于是他去了学校侧边，那边有几个有点眼熟，但是叫不上名字的，正打算翻墙，萧暮岁把棒球帽扶正，预估了距离后，快速冲过去攀上墙，手掌利落一撑，翻了过去。

　　出了学校往学校正门跑，急切地走过回小区的小巷子，每一条小巷子他都走过，走到烤串店里，和老板点了一大堆吃的，又要了打包，等待的时间里没有看到陈也的身影，心下满是失落。

　　萧暮岁提着一大兜烤串走回小区，小公园里没有那个落寞的身影，那几只流浪猫不知所踪，就和陈也一样。
　　走到四楼，萧暮岁大着胆子往陈也家的方向走去，可以听见里头有玻璃瓶滚落的声音，只是无法预估是酒鬼在喝酒，还是在打人……

　　楼下的婴孩儿啼哭声传了上来，萧暮岁站在陈也家门口，听了一会儿，快速跑回家把烤串放去冰箱，又换了身衣服，拿了只口罩，戴好之后大着胆子去敲陈也家的门，好一会儿一个手拎酒瓶，浑身散发着低劣酒精气味的男人才来开门，迷蒙着眼睛扶着门框问：“啥事？”
　　“我是陈也的同学，周二的作业本落在他书包里了，想找他拿一下。”
　　男人很凶地骂了一句“艹”，用酒瓶拍着门框怒骂：“贱种跑掉了！”
　　萧暮岁往后退了好几步，对方进屋去了，然后提着一只书包丢了出来，又很大力地把门摔上了。

　　萧暮岁走过去抱着陈也的书包回了家，酒鬼的意思是陈也跑了，那太好了了……萧暮岁抱着书包，坐上沙发，书包上有酒液，于是抽了湿巾过来擦拭，最后他拿出手机，给管家发消息，让他找个人。

　　萧暮岁赶到小医院的时候，陈也正闭着眼睛倚靠在椅子上休息，他的右手绑着绷带，左手在吊瓶，察觉到有人的脚步，突然睁开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来人。
　　然后一双温暖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还有清爽的味道，是萧暮岁衣服上特有的味道。

　　萧暮岁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陈也这么自己，下意识动作就是去遮他的眼睛，好在陈也也没有反抗，于是萧暮岁拎着食物坐在陈也旁边，他从管家那边拿到了病历单，陈也这次被酒鬼用酒瓶从胳膊一路划到小臂，右胳膊伤得很严重，大腿被碎酒瓶扎伤了，而陈也只遮挡了心脏和头部这些重要部位，其他地方几乎没有反抗，萧暮岁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管陈也的闲事，可能是因为他见不得漂亮的东西，一次又一次被摧毁。

　　陈也的睫毛很长，也很翘，轻轻刮过萧暮岁的手心，萧暮岁把手拿下来，一脸冷漠地开口：“小区里流浪的猫咪，你喂养它们却不收养，是在迫害其他生物的存活。”
　　萧暮岁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多次要捡一只不听话的小野猫，对方总是逃跑，容忍了好几回，现下决定驯养他，你说他会不会咬我一口？”
　　陈也一眨不眨盯着萧暮岁的脸，勾起嘴唇：“会。”

　　萧暮岁点点头，去和诊所的老板借了折叠桌，开始尝试生平第一次喂饭，好在他只要了小馄饨和小米粥，还有两盒新鲜做好的汤包和三颗白煮蛋，套上手套挑出一颗鸡蛋准备剥壳，问他吃不吃蛋黄，陈也点头，于是萧暮岁开始去壳。

　　点滴挂完了，萧暮岁去付了钱，顺便把之前陈也欠着的陈年旧账全付了，扶着人去了外头打车，萧暮岁坐稳之后开口：“去福景苑。”
　　福景苑就是萧暮岁租住的loft，付了车钱，萧暮岁扶着陈也，一手揽过他的腰，不容置疑要带着他上楼。

　　带一病号一同上七楼，是件巨大的体力活，尤其是陈也看着瘦其实骨头很重，而且比萧暮岁高不少。走完七楼，陈也额上都起了细密的汗珠，估计是疼的，萧暮岁喘着气按开门，再扶着他走了进去，家里有一双新的拖鞋，比自己的大，是给陈也准备的，客卧之前没有买过家具和床品，因为萧暮岁觉得自己不会邀请人住这个破小区……
　　现在家里被收拾过了，一尘不染，客卧也装了空调，此刻正在工作，里头暖烘烘的。

　　萧暮岁把收拾过的客卧作为陈也休息的地方，床头柜摆放了洗漱用品之类的东西，他做这个决定有些草率，并且有些强迫的意思，但是陈也没有问他，更没有反抗，萧暮岁就当他同意了。
　　伸手要去帮陈也脱外套，陈也用左手抓住了萧暮岁的手：“你不怕我？”
　　萧暮岁笑了下：“你在我家，你该害怕才对。”

　　脱去了陈也的外套，他穿着一件有些脏兮兮的卫衣，萧暮岁辅助他脱光了上半身，可以看到漂亮腹部，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萧暮岁红着耳尖去浴室打了热水过来，用毛巾一点点给陈也擦拭后背，他小心翼翼借着毛巾摸过陈也健壮的上半身，因为被衣服遮住了，里面皮肤的颜色要淡一些，像牛奶巧克力，只是上面有很多疤痕，看着年份有些久了，他的小野猫，真可怜。

　　萧暮岁去换了一盆热水，前面要他自己擦，又抱着医药箱过来，小心处理背后的伤口，背后有几处细小的摩擦，上了药，萧暮岁又轻轻吹了吹，引得陈也忍不住离他远了一些。
　　下半身也是让他自己擦，萧暮岁红着脸出去了，他不知道背后的陈也用盯着猎物般的眼神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等了二十分钟，萧暮岁抱着泡脚桶过来，让他泡会儿脚。

　　做完这些，萧暮岁抱着他破旧的衣服丢入洗衣机，按了烘干一体键，才开始给自己收拾，冰箱里有管家做好的食物，热一下就可以吃，洗完澡的萧暮岁抱着果切和热好的汤敲了陈也的门，问他要不要吃夜宵，陈也拒绝了。

　　萧暮岁也不恼，抱着食物去了客卧一墙之隔的客厅，一边吃一边看更新的番剧，吃完之后，把碗筷丢入洗碗机，回客厅继续开始拼军舰，今夜他的心情很愉悦，拼的速度都快了一些，可能是因为他的小野猫就睡在隔壁，最后萧暮岁睡在客厅的沙发里，梦里的母亲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轻哼着入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