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神气什么？！》負極街道

5、渡实楼

　　话说这头陈奇从演武堂练完剑法，傍晚回程时发现自己院门口柳树上被划了两道，像是小刀弄的，一时愣住，忽然欣喜起来。

　　身旁小孩见他无缘无故停下，拉他不走，又看到他在莫名其妙地笑，可爱的小脸皱起，瘪嘴抱怨道，“堂哥，你做什么？不是说好要陪我一起喂鱼吗？结果到你门口就不肯走了！”

　　“别急，弘晟弟弟，我怎么会骗你呢！”陈奇回神连忙安慰，“给你准备的礼品到了，我是开心。”

　　陈弘晟疑惑，“礼品？上次我问你，你说不一定拿得到，让我等等，我就没想过你会送了。哼，这生辰也没什么好过的，反正我又不缺玉佩，年年送月月送，难道要我出去练剑时候挂一身吗？”

　　“这次不是玉佩啦……”陈奇尴尬得咳嗽几声，用商量的口吻嘱咐，“弘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我去拿东西。一刻钟就好、一刻钟。”

　　陈弘晟点头答应，小眼神紧盯着着堂兄往他院落后方绕，很有些神秘的意思，忽然对这所谓的生辰礼感到好奇起来。

　　他仗着自己灵虚中期比堂兄境界高上那么一节，悄悄缀在陈奇身后，顺小路绕至院后，看到陈奇钻进一个偏僻角落，借高大的假山石挡住了身形。至多跟到能勉强听见对话的距离，自觉不能再近了，停住脚步。

　　“那个老东西真让你出去了？这么快！”是陈奇的声音。

　　“呵呵……我办事，堂兄放心便是。那天过后啊，我就吃不好睡不着的，心里害怕极了，实在不敢怠慢此事让哥哥生气。要寻我麻烦吧，揍我的时候把手打疼了可如何是好。”

　　“什么话？我看你是一点儿不怕。快别在这油嘴滑舌，东西给我。”

　　“喏，在这儿……看看，是不是就这些？”

　　第二个人的声音清朗悦耳，陈弘晟听着感觉略耳熟，却想不起是谁的，可就是直觉这人口气不大讨喜。继续大喇喇偷听，正猜此人身份，就听那人轻笑，道，“陈奇哥哥，看我为你如此费心，这都带着人来了，怎么还不请进来一同验货。若我现在回去，那一位不满意，岂不是要劳你走远路让我重买？”

　　“什么人！”陈奇惊问。

　　陈弘晟吓了一跳，自己也知道偷听堂兄谈话不好，有点难为情，一时间忘记该奇怪那人如何发现自己了，默默走进去，打眼一看才发现陈奇对面站着的居然是那个私生子，登时震惊，“你”个半天没说出话来。

　　陈厌实见到他却毫不意外，毕竟从刚才陈奇靠近起他就动用灵识发现有人跟着了，不管这会进来的是哪一个堂兄弟，他都不会吃惊的。不过偷听的小孩是陈弘晟倒被他预先猜中了，陈家六岁就达到灵虚的小天才，不就只有他么！

　　陈奇一看是陈弘晟松了口气，凑近了轻声说，“弘晟，是你啊，吓我一跳。”

　　“……”陈弘晟没说话，见对面那人眼神凉凉地盯着自己看，不服气地回瞪。不管他是为何而来，此刻都没心情查看陈奇到底要送什么礼物给自己了。

　　“噗，”陈厌实乐，“怎么，弟弟，你瞧我脸上有剑谱啊？瞪我干嘛，凶死了。”

　　“谁准你这么叫我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陈弘晟烦啊，尤其听到陈厌实口口声声叫着“弟弟”，白嫩的小脸简直要像河豚一般憋得鼓起来。陈奇看他不开心，下意识感觉不妙，怕这会吵起来被长辈发现，赶紧一只手揽弘晟一只手夹包袱，推他往外走。嘴上倒不闲着，还有空赶陈厌实，“可以了，别在这碍眼，你快走吧！”

　　“好～二位少爷，慢走——”

　　陈厌实悠悠摆手，拖长尾音答他，目送两人差不多走远时，笑容就消失了。

　　他浅浅一个哈欠，心道陈达那个老头真闲，昨日拦自己和他修炼，今天天不亮又来，搞得他原本打算回府第二天就送东西的，拖到今日黄昏才得空。所幸自己这些天修炼并未遇到大阻碍，升至灵虚后期，离大圆满仅一步之遥。

　　“厌实，即便是老夫也忍不住要夸你进步神速，但你可千万不能自得意满，就此松懈啊！”

　　到陈达处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确实，修真者只要摸到开光门槛，要往上提升的前几年相对来说是很快的，但越往后就越艰难，时间和精力耗费得就越多，辟谷期开始还随时会遇上心魔劫。

　　对于芸芸众修真者来说，心魔简直比那远远摸不着边的飞升渡劫九道天雷还可怕，一个不慎，这辈子所有付出便毁于一旦。

　　夜色吞没夕阳缓缓落下，两人却相见在渡实楼门前，因为晨间陈厌实极力提出想看看古楼内部，陈达不觉有异，只当小孩子好奇，答应今天夜里领他转一圈。

　　狭长的楼梯，实木混杂龙檀线香的味道萦绕鼻尖，上到二层，一个巨大的祭坛出现在眼前。中间栩栩如生伫立一座石像，端的是鹤发童颜，身佩长剑，分明是石雕，却衣袖翻飞恍若有风。石像正面朝着陈宅，目及远方迎北而立，颇有风骨，其人必定是陈家先祖。正想着，陈达就严肃叫他快跪下祭拜。

　　陈厌实无奈，迎上去纳头便拜，心思却不安分悄悄飘向楼下，一楼表面上只存放些典籍书册，可他知道，最后的暗道便藏在那些书架深处。陈达方才进楼只粗略介绍了一层摆放的东西，忙不迭地领着他直上二楼拜祖先来了，真是……如今他不太愿意用“好狗”这样的词汇评价陈达，最后在心里干巴巴补充了一个新词：愚忠。

　　老头可不知道这些腹诽，抬头望着雕像虔诚地三拜，还将快燃尽的香换了一簇，又是三拜。再起身时，似乎想起一些往事，看着陈家先祖守望的方向，陈宅，长叹一声。半晌，忽道，“厌实，我实乃无能之辈啊。”

　　他一怔，尚不以为意，“前辈，何出此言？”

　　“你这般天才，日后本应大有出息的，居然被派来枯守古楼，唉！说到底全都怨我。”

　　陈厌实暂且没有着急回言宽慰，观察他神情，叹惋忧愁，心知这老头要打开话匣子了。

　　陈达情上心头，面对这讨喜的小小接班人，自然是不吐不快，问道，“你可知首次见到先祖时我几岁么？”

　　“厌实不知。”

　　“我那时比你大一些，十二岁。哈哈、你祖先可不像现在这位德行有亏的，天资、气运，品性，他全都占上乘，简直就像一个完人。从一介散修到建立家业，那时修真界上下，没有一人提及陈洲度不赞许推崇的，厉害吧？”

　　“我家里也是散修，资质也就差强人意，三灵根，彼时异常崇拜这位一直无缘拜会的君子剑。有次探重渊秘境，我家遇见人家寻仇，万幸被他搭救，于是从此拜别父母，跟随他左右……他给我赐姓陈，从不拿我当侍卫看，平日里修炼亦常指点一二。可惜我愚钝至极，时至今日才到元化境界，眼看寿命将至也无力突破元婴，你父亲才盘算着让你来接替我这不中用的老骨头。”

　　“……”

　　“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不愿意，你也不应该一辈子做个看门的。厌实，可我劝你把你的不甘心且保留着，或许日后又有转机呢？就算为你，我也尽量活久一点，不想太早归西。可叹！就算有朝一日让家主发现你的才能，得到重视，老头子却无缘看见你神勇的模样，只能独守空楼。”

　　陈厌实皱眉，“……何出此言呢？”

　　“四百年前先祖飞升前，曾殷切托我看守此楼，守护陈氏一族及他留下的秘宝。可能你会疑惑，就凭我一个元化期修士如何敢夸言‘守护’？因我修炼迟缓，先祖想出另外一个法子：留下渡实楼，令我作为此楼核心阵眼，以魂魄为契，从此与之共存共亡，不得脱身。纵使现在你见我还能如常人般移动生活，但其实出不了陈宅之外。我不能永世为他守着渡实楼，是老东西无用，连累你这样一个陈氏子弟接班，更是惭愧至极啊！”

　　竟是如此……陈厌实暗暗吃惊。前世陈达不主动找自己，是心中有愧。

　　而陈达毅然返回渡实楼自爆，则是因为自身根本不可能离开陈宅，陈厌实虽然了解到他是为尽忠于陈氏先祖故，却不能认同如此将性命魂魄全数付出的做法，有点为倔老头不值，忽问：“难道就没有不找人替身就可以解除魂契的方法吗？”

　　谁想陈达斜他一眼，哼笑道，“你会耍滑头，我可不会。更何况世间根本不存在这种方法呢？”

　　看这老头还挺自豪，陈厌实无言以对，懒得管了。沉默半晌，问起上面几层的情况，陈达也不弯弯绕，直接叫他自己上去看。他心有疑惑，到了三层，都是些普通法器及各式长剑，四层，五方石柱围成一圈，中间却空落落并无东西，再往上两层亦然。

　　他不甘心继续往上爬，到了顶层仍是那副场景，五方石柱，再无其他。回到第二层，陈达正在洒扫地面，见他一脸莫名地下楼，笑出了声。

　　“看满意了没？好看吗？”

　　陈厌实悻悻，小声抱怨：“前辈又卖关子，上面除了石柱什么都没有。难道是阵法生效的缘故？”

　　陈达摇头，“恰恰相反，是各个小阵法尚未生效，显现不出的缘故。”

　　“哦？怎讲？”陈厌实精神一振。

　　“阵眼不在，法阵如何显形？这些法阵有些是陈家独藏秘境，有些做封印宝器用，自然只有历任家主手执信物才能开启……”陈达忽然一顿，“不过有一个例外，那东西封存四百年来，就没见过谁能安全打开，家主曾告知我弘晟少爷可行，这就要等他长大再看了。”

　　那一个特殊法阵封印的，想必便是陈家先祖传承，后来还不是流落出去了。

　　上一世不知是谁把它强行取出，呈现一条剑穗的模样，他从那个魔修手中夺来，却做了他的替死鬼。果然这陈弘晟不一般，或许那条剑穗也并非完全体，陈厌实觉得自己抓到关键处了，继续询问原因。

　　“要说原因，其实也简单。弘晟少爷与先祖同样是单风灵根，并且他出生时，眉下嘴角间有和先祖一样的痣。大家都认为，弘晟是先祖飞升时留下的一脉残存，是他钦定的后世传人。”

　　说起弘晟，陈达的神情异常欣慰，让陈厌实看着有点不爽。不过也确认了真正破除传承封印非陈弘晟不可。

　　哈，原来那时受到反噬走火入魔，真是自己见死不救的报应，那这次就勉强把陈弘晟带上好咯，夺取大机缘的事，则可以缓缓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