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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莘阿石坐在撵轿里,向来懒散的眼睛此时如鹰隼一般犀利地锁定晏知灼,警告道:“皇宫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你若再放浪形骸,休怪孤不客气。”

      晏知灼静静地跟在一旁,他有时候很不理解小皇帝的脑回路,明明他们只是正常的画画,他至于反应那么大吗?还动不动就给他定罪,他一恼怒,顺着莘阿石的话答:“他好看。”

      莘阿石怒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怒吼道:“晏知灼,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不是,除了气一气莘阿石,他还有别的想法,只不过暂时还不能跟他说,他意味深长道:“陛下还小,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自然不明白其中乐趣。”

      莘阿石耳朵唰得通红,他白,像是要滴出血来,刚才还张牙舞爪,现在口都张不开。晏知灼到底是什么混账流氓,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荒唐事!

      他终是不能像他那样轻描淡写地谈论,却还是死不服输,咬牙切齿地提醒:“你似乎忘了,你还未加冠。”

      晏知灼满不在乎:“未加冠就行事的男子多了去了,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今朝有酒今朝醉,现在不快活,难道以后要做梨花去压海棠吗?”

      莘阿石勃然大怒,抄起曹宜手里的拂尘就往他身上砸去:“给孤滚!”简直邪门歪道,一派胡言,恬不知耻!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想到莘阿石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露出笑意,难怪莘阿石总爱挑衅他,原来逗弄人这般有趣。

      身后传来莘阿石凶巴巴的声音:“不准靠近常茵!”他恍若未闻,径直向前走去。曹宜听了他们的对话,又目睹全程,他看了眼莘阿石,跟着撵轿边走边陷入沉思。

      可惜皇帝万万想不到,常茵会主动接近晏知灼。

      他回翰林院不久,就有人禀告常茵求见。晏知灼走出去,果见那人立在槐树下,手捧着木盒,眉眼弯弯,浅笑吟吟。

      晏知灼走近,那槐树叶如翡翠,与他的衣袍交相辉映,素花簌簌如白玉。常茵把木盒往前一递,真诚道:“今日是常某叫大人受了无妄之灾,某心下有愧,特意来向大人赔罪,请大人收下这一薄礼。”

      “陛下无理取闹,怎能怪在你头上。你把东西收回去吧,小心惹得陛下不快。”晏知灼是非分明,善意提点道。

      常茵便笑,手举在空中不动:“常茵在外行走多年,别的本事没有,看人却还是准的。大人谦谦君子,某不愿偏听他人之言。里面的东西是我自己做的,大人莫要嫌弃。”

      见他坚持,晏知灼接过木盒,打开一看,是一块松木云鹤纹漆雕,仙气雅集,精致极了。他惊奇道:“你还会雕木?”

      常茵谦逊道:“只是以前学过一点,颜色是刚填上去的,还需放置几日。”

      晏知灼很喜欢,但无故收人家的礼,他不甚好意思,于是沉吟道:“礼尚往来,我请你吃饭,你也不能推辞。”

      常茵讶然,欣然应允。

      两人便齐齐往宫外走去,晏知灼又叫过一个小太监传了几句话,转头对常茵说:“我有位金兰之交,你既是我好友,理应介绍你们相识。”

      常茵回眸一笑:“常某荣幸之至。”

      ……

      裴蓝继赶到酒楼时,二人正相谈甚欢,晏知灼一口一个阿茵,叫得亲热。他幽幽地看着对面的人:“这是谁?”

      常茵起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来人高大俊朗,锦衣宝刀,一看就是春风得意的贵族子弟,眼神倒温暖纯净,可惜不是对着他,他拱手:“见过裴兄,在下常茵,乃宫廷画师。”

      “你多大?”裴蓝继反问,颇有些不客气。

      常茵怔愣:“在下刚及冠,不过二十。”

      裴蓝继勾唇,刚想憋出什么坏话,晏知灼从桌子下踩住他的脚,不重,但警告的意味十足。裴蓝继面无表情:“哦,那你比我长一岁,我该唤你兄长才是。”

      脚才悄悄移开,裴蓝继坐下,一声不吭地低头闷饭。常茵微笑,似乎没看出他的勉强,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夹菜。裴蓝继烦不胜烦,胃口都被他弄没了。

      他擦了擦嘴,突然注意到常茵手指上有茧,习武之人向来敏感,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常茵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十分坦然:“我常年作画,从前为了谋生也学过雕刻,凭技艺吃饭,手难免粗糙。”

      他浅浅笑着,话中不见苦涩。裴蓝继顿了顿,迟疑着拿起筷子,呷着嘴低声道:“常兄自食其力,在下佩服。”他与人家又没有深仇大恨,不该为一点私心针对他。

      裴蓝继望向晏知灼,撞入了他深邃的眼瞳,他不说话,透露出别样的意味。

      裴蓝继:“?”

      一顿饭吃得暗潮涌动,后来晏知灼不怎么说话,裴蓝继反而从起初的不耐变得活跃,越发觉得与常茵相见恨晚。临了还把自己携带的玉佩给了他,叫他有空就去找他。

      于是裴蓝继三天都没来状元府。

      就连沈昔都很奇怪,带着伤跑来问他:“裴蓝继呢?”

      不知是不是受莘阿石影响,晏知灼看热闹不嫌事大,端着茶杯淡淡道:“他见色忘友,整日陪着别人,不知道在哪潇洒。”

      沈昔表情古怪,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这两日发生的事还落入了另一人眼中,暗卫把有关常茵的事事无巨细地告知皇帝,莘阿石面不改色,只是后来又宣过常茵两次。曹宜觉得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曹宜一边观察着这些天皇帝怪异的举动,一边回想起晏知灼那天说的话,心里越发笃定了一件事,暗自做了个众大的决定。

      *

      天已破晓,东方晨曦叫醒沉睡的灵魂。

      大臣们早已站好,一个个面上不动声色,拿着笏板规矩笔直,但他们都从彼此交汇的眼神中看出了心潮澎湃。

      钟响起,莘阿石来了。

      帝王冕冠配着长长的流苏,随翻涌的龙袍轻轻摆动,那龙腾金纹狷狂得像是要跳出来,他倚在暗龙纹交椅上,睥睨天下,越发俊美的脸庞让众人为之惊叹。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如洪钟。

      莘阿石慵懒道:“免礼平身,众爱卿今日可有要事啊?”有事就说,没事就赶紧滚。

      朝臣知道他的脾气,全挑重点,直击要害,而且今日比往常还急切两分,效率大幅度提高。莘阿石满意地看向他们:“还有什么事吗?”

      朝臣不约而同地咳嗽,纷纷看向礼部尚书。在所有人殷切的目光下,杨大人如众星捧月般走出来:“陛下,臣等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这群老家伙不累吗?莘阿石漫不经心:“说。”

      杨大人弯腰,笑眯眯道:“过了六月,陛下就十七了。今国泰民安,而长秋宫久旷,臣以为陛下应早立皇后,开枝散叶,助我大祁子嗣绵延!”

      莘阿石听到前面就觉得不对劲,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好端端的,催什么婚,这些老家伙是嫌命长了吗?他不说话,黑沉沉的眸光直射杨大人,叫人心生恐慌。

      杨大人被那骇人的视线压得心尖颤动,满是疑惑,不是曹公公说陛下最近红鸾星动,动了那方面的心思吗?怎么看起来,陛下好像不太乐意,他悄悄看了曹宜一眼。

      见他弯腰,眼观鼻鼻观心,杨大人暗道不好,难道是自己揣摩错了圣意,陛下不想立后,只想选秀排解空虚?他咽了咽口水,重新组织言语:“不立后,也该考虑广选秀女,陛下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啊。”

      莘阿石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眼神锐利似刀,刚想怒斥,却瞥见晏宗礼在一旁隔岸观火,眼中还有几分揶揄。

      莘阿石眯起眼,瞳孔一下变得幽暗,他嘴角上翘,扬起恶劣的笑容:“急什么,新科状元如今一十又八,也尚未娶妻,他长孤两岁,孤怎么好先他婚娶啊。”

      晏宗礼不笑了,他站出来,大义凛然道:“陛下此言差矣,您是君,自然以您为先,再者国不可一日无母,还请陛下早日定夺啊!”

      莘阿石冷笑,充耳不闻:“孤可不管,等晏二公子什么时候成婚了,孤在考虑该不该立后。”他目光寒凉,扫视着朝臣,“爱卿们有空操心孤的婚事,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家儿女。”

      众人噎住,眼睁睁看着他甩袖离去。

      莘阿石嗤笑,晏宗礼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断袖吧,这下好戏轮到了他自个儿头上,他倒要看看晏知灼该如何应对这个老狐狸。

      “曹宜,给孤过来!”别以为他没看见杨大人的眼神。

      ……

      天阶夜色凉如水,养心殿守门的太监打着呵欠,一脸愁苦。听说陛下今夜心情不好,连曹公公都被赶出来了,他感叹,陛下最近越发喜怒无常了。

      “啪嗒——”屋内茶杯落地,紧接着响起震怒的声音:“不想活了吗?滚进来给孤倒水!”

      太监屁滚尿流,进来看见莘阿石面沉如水地坐在床上,案几上的茶壶空空如也,他抖着身子拿过茶壶,投胎似地奔向外面。

      莘阿石一动不动,脸上泛着隐约的白,额上还有丝丝冷汗,他抓住被子,不敢回想方才的梦境。

      他竟然……竟然梦见了自己和晏知灼……

      和那晚翰林院的情景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藏在他身下,看不清脸的人变成了自己。

      莘阿石眼神涣散,咬住下唇,他怎么会是下面那一个?不,不对,他怎么会梦见晏知灼。

      他怎么会是下面那一个……

      啊!脑子里的声音不依不饶,莘阿石青筋暴起,墨玉似的脸扭曲至极,他一拳打在墙上,凹起一个坑,碎屑缓缓掉落,手上也溢出鲜血。

      终于冷静了几分,莘阿石面无表情,他再也无法直视那个淫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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