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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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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温存过后,莘阿石牵着他的手,他总是偏爱那颗红痣。晏知灼瞧去,他眼里是放纵后的温柔,语气带着点骄矜:“孤马上就要走了,晏知灼,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晏知灼眼神移开了些,声音极轻:“你知道嘛,传说中在极北之巅,有一圣物叫雪莱果。雪莱果可活死人肉白骨,我苦修医术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
莘阿石似乎顿了顿,疏狂的眼扫过他,接着漫不经心地说:“你想要?”
“这怕是每个习医之人的念想吧。”晏知灼莞尔一笑,没有多说。
莘阿石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见他笑,又忍不住凑上去从他眼尾吻到了下巴。
当晚莘阿石就让太监去查雪莱果的储存位置了。这玩意儿他要是没记错,是很多年前太后传给他的。
旁人将这东西传地神乎其乎,他却是一点都不信的。什么活死人肉白骨,不过是刻意夸大的噱头罢了。真要有用,那为何现在太后断了一臂,不找他讨要?
莘阿石只是没想到晏知灼也信这些。不过既然承诺了什么都给他,自然是要实现的。
太监不知从哪里翻出个落了灰的盒子,莘阿石打开一看,不过是颗再寻常不过的果子。然而它能保存这么久,也算是有些独特的。
莘阿石挑了挑眉:“等孤走的那天,你悄悄交给晏大人。”
太监一愣。
莘阿石啧了一声:“听见了吗?”
太监忙应下。
莘阿石这才笑了笑,以手支颔,此一去不知多久,他们才刚在一起就要分离,晏知灼肯定会难过的。要是自己把雪莱果送给他,应该会高兴一些吧?
可惜他这番心意晏知灼并不知道。
出征的日子逐渐逼近,晏知灼越来越焦躁,他确实没想过莘阿石会直接把雪莱果给他。可是莘阿石的态度让他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没有希望。
眼见只有两日莘阿石就要走了,晏知灼又装作不经意地提了提,却发现他仍然没有回应。这下晏知灼的心凉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月满楼再次送来了消息,师父撑不了了。于是来不及等莘阿石离开京城,晏知灼给沈昔传了口信,让他准备夜袭皇宫。
半月斜挂,群星闪烁。已经入秋了,夜晚的风让太监瑟缩了几分。
养心殿里,宫人正准备着莘阿石明天要带的东西。莘阿石则试上了战衣,他头戴紫金冠,眸光锐利,金属铁甲反射着冷光,身后是扬起的红色斗篷。莘阿石按住腰侧的寒剑,脚踩战靴,张狂又凛冽。
他朝晏知灼勾了勾唇:“好看吗?”
晏知灼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好看。”
莘阿石皱了皱眉,抬手让宫人退下。换回了衣服,走过去抱住晏知灼:“担心孤吗?”他总觉得晏知灼这两天心神不宁,今日犹胜。
抬手抚上晏知灼的眉梢,他觉得情爱真奇妙,明明是不舍的,此时心里却生出了甜蜜:“别担心,照顾好自己,孤会好好回来的。”
晏知灼似乎放下了什么,他捏住莘阿石的肩头,让他正面朝向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幽微,他轻轻唤着:“陛下。”
莘阿石眼神逐渐涣散,迷失在了那一片幽暗的深海里,无意识回道:“嗯……”
“你可知道,雪莱果放在哪里?”说完这一句,晏知灼手心忍不住冒汗,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
莘阿石眼睛突然闪动了一下,却还是答道:“在银光殿……小福子守着。”
晏知灼得到想要的答案,松了口气。突然听见莘阿石还想说什么。
“孤准备……准备……”
哪知刚说出这两个字,莘阿石就闭口不言了,脸色突然白了一下,眉心蹙起。晏知灼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再问时,他已经抿紧唇,一言不发了。
于是晏知灼将他催眠,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回头看了莘阿石几眼,拢着衣服出去了。
沈昔已经等候多时,晏知灼换上夜行衣,朝着银光殿奔去。若是事后莘阿石怀疑起他,他再认罪受罚。
银光殿不是专门放置珍贵物品的地方,这是让皇帝的私人地盘,是皇帝最放松,没有负担的一处地方。晏知灼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将雪莱果放在这。
这个地方没有多大,除了小福子没有人看守,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
墙上挂了些字画,写得并不好看,像是顽劣小儿乱涂上去的。地上堆着些玩乐的器械,雕花木柜上放着些陈年旧物:花灯,破风筝,草编的蛐蛐,看不清人形的木雕小娃娃……还有其它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应该都是莘阿石小时候的玩意儿。
晏知灼在多宝阁正中发现了一个经精巧的木盒子,他心头狂跳了几下。打开后,晏知灼终于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正是雪莱果。
他如释重负地挑起一抹淡笑,沈昔也有些惊喜,目不转睛地盯着盒子看:“就是这个东西?”
“没错。”
沈昔似乎没想到这一趟如此顺利,摸了摸脑勺:“既然拿到了,师兄,我们快走吧。”
也不知道那一刻晏知灼想了什么,他迟钝了一会儿。就是短短一秒里,变故突生。
银光殿外面一阵响动,下一刻门猛地被破开。月光从门框下争先恐后地钻进来,照亮了一整个屋。后面跟着几个小太监,前方是……莘阿石。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地冷。
明明他们都穿着夜行衣,他的目光却好像穿透了所有,晏知灼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冻住了。沈昔如临大敌,立刻拿出赤渊抵在身前。
莘阿石走过来,离他们稍远处站定。视线落在晏知灼手中的盒子上,别无感情,只是觉得眼熟到刺眼。
毕竟前些日子还拿在手里过呢。
莘阿石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他知道此时晏知灼一定很震惊,震惊他为什么会醒来,为什么会发现。
也许是老天看不过去吧,在他被晏知灼用摄魂术控制后,他差点在本能的驱动下说出真相。可就是在那时,他的心口又抽动了一下,竟然就在那阵疼痛中清醒过来。
于是他听见自己相拥而眠的枕边人,用着从来没有过的语气问起他有关雪莱果的事情。在他不知如何面对晏知灼时,他试图把自己催眠,莘阿石顺水推舟,假装昏睡了过去。
此时他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轻笑了一声:“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和孤在一起的?”
晏知灼知道他都看出来了,没有答话。
莘阿石当他默认,一拳砸在了身侧的木柱上,流了满手的血。他觉得晏知灼身边的少年有些熟悉,想起什么:“那日在翰林院的少年,就是他吧?”
晏知灼不得不感叹于他的敏锐,又是一阵沉默。
“哈,这么说你来京城也是为了这个?”见他还是没反应,莘阿石眼角浸出了眼泪,回忆拉到很久以前蓝月湖他们对话的场景。
“猎人不知野鹤也许是愿意留下的……”
“野鹤怎会愿意被困在方寸之地……”
原来他早就告诉自己了,他真是高看自己了,原来晏知灼图谋了这么久。
莘阿石手上的青筋暴起,浑身颤抖:“说话啊,你哑巴了吗?晏知灼!”
可是晏知灼半点没有狡辩,他扯下面纱,让自己的容颜在月色下更真切了些,眼底无波无澜:“你说的没错。”
莘阿石眼皮眨了眨,退后一步。有什么滚烫的带着湿意的东西从他面颊上滑过,落在了地上,他的脸色白成一片。
那个盒子,本也是打算送给他的,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呢?
他闭上眼笑了几声,整个人还在发抖,说着与那日相差无几的话,带着哽咽:“晏知灼,你将孤处于何处啊……”
晏知灼好似一座雕像,冰冷得没有半点温度,守着那个盒子一动不动。
莘阿石觉得讽刺无限,自顾自地擦了擦眼泪,面无表情地说:“你想要那东西?好啊,孤给你。从此以后,孤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着,他一步一步退了出去,可是在晏知灼看不到的外面,莘阿石扶着门框,泪流满面。他的手死死捂着胸口,好痛……
太监想扶着他,他却抬手制止了,一脸漠然地往前走去。
晏知灼看着他的衣袍逐渐消失,抱着盒子的手指僵硬地动了动。莘阿石落泪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好半天,他才启唇:“走吧。”
沈昔眉心拧巴着,收起赤渊,却不小心刮到了什么东西。一个陈旧的木盒子哐地落在了地上,里面发出一声闷响。
沈昔把它捡了起来,盒子是倒立着的,里面的东西自然掉了出来。
是一个泛黄的纸糊的小黄鸭。
晏知灼在看见的那一刻,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他小时候做伴读时,送给莘阿石的。那次他和裴蓝继逃课,在墙角遇见了莘阿石。怕他告诉夫子,他们还邀请莘阿石一起玩。谁知小皇帝张牙舞爪的,恶狠狠地拒绝了他们,一个人离开了。
也是缘分使然,后来他们又相遇了,晏知灼便笑着送了他一个小黄鸭。
原来他一直都保留着。
心脏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看不见伤口,却一直在作痛。晏知灼苦涩一笑,哪里还纠缠不清呢,他们之间,该是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