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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小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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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生长的藤蔓渐渐向外包裹,沐苍屿疼的冷汗涔涔,蜷缩的手指深深陷进了掌心。
他身前不远,一名黄袍玉冠的少年半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的凉意让他有片刻松动,却并未醒来。
“沐苍屿。”
没有回应。
少年皱了皱好看的眉梢,随后弯下腰将人连拖带抱的带上床。
到底怎么回事?
拉过人的手腕,一缕灵力顺从的蹿入体内,直到临近心脉时又被一股力量吞食殆尽。
沐苍屿在排斥他的靠近,又或者说某种东西不让他靠近。
少年抿了抿下唇,思虑犹豫了会,随后将人安置在一旁,自己也躺了上去。
要将人唤醒,得去这人的神识内。既没有外伤,也无内伤,那便只能在神识中寻到此人,再寻他法。
须臾,越殊颜再次睁开了眼睛。
一道冷风吹的他打了个寒颤,越殊颜搓了搓肩膀,眼睛快速的向着四下打量了一圈。
这是条街景,看模样是人市,天冷地寒,不久前还下过雪。
正是青天白日,来往的人并不多,只有眼前不远的一家酒楼,有三五成群的富家子弟进进出出。
沐苍屿的神识和他想的不同。
没有桃红柳绿,也没有什么美好的良辰美景,世外桃源,仅仅是普通的人市。
越殊颜寻寻觅觅,视线的余光很快找到了一团脏兮兮的灰团子。酒楼的边角,最不起眼的位置,抱着膝盖蹲着的小孩,身上还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其实越殊颜并没见过沐苍屿小时候的样子,所以对这小团子,更多是本能的直觉。
按理来说沐苍屿的神识,本该是他原本的模样才对,越殊颜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锁定一个小孩。
脚底几乎没有犹豫,越殊颜就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沐苍屿、”,越殊颜停在他面前,声音因为冷还夹杂着一丝发颤。
脏兮兮的灰团子抬起头,瞳仁墨黑着有水润,脸虽满是灰,却也能看出掩盖在下柔和小巧的五官。
越殊颜蹲了下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你是沐苍屿对吗?”
小孩依旧在看他,带着几分懵懂无知,和探寻。越殊颜不太清楚状况,只好伸手替人彈去头顶的雪,顺带摸了摸他的脑袋。
头发手感算不上好,又冷又凉,还湿哒哒的。想来是在这已经待了一段时间。
“你是谁?”,小团子软糯的声音吐出几个冰冰冷冷的字。
越殊颜的手微微怔了怔,随即便认定了这人就是沐苍屿。能在这种地方能作出回应的,除了沐苍屿也不会是别人。
“越殊颜。”
沐苍屿有些不解,越殊颜叹了口气,“现在这状况,你怕是也记不得了。”
这人自见到见到自己开始,就没表现出来任何情绪,他就算再笨也能看出些问题。
不过既然人已经找到了,总会有办法。
越殊颜仔细想了想,或许沐苍屿恢复记忆,这人就能清醒。
他递过去一只手想拉人起来,沐苍屿却是在犹豫,半晌没有抓上来。
越殊颜见此,干脆自己攥了上去。不容得人反抗,将人握得紧紧的。
小孩的手太小,也太冷,冷的如同冰窖,完全没有温度。越殊颜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冷了,但现在握着,却发现自己其实还有些余温。
他抓着手呼了口暖气,又看向了沐苍屿穿的衣裳,说是衣裳也是一块灰布,破破烂烂的没一块好的。
越殊颜有些心疼,没多想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罩在了人身上。
暖乎乎的带着熟悉的花香味,沐苍屿的鼻尖轻轻嗅了嗅,小手裹在里面,不自在的望向了面前的越殊颜。
“你认识我?”
“当然。”
这话说完,沐苍屿一个激灵,腰间突然揽过来一只手。陌生的触碰让他下意识想防备,可惜他还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带着离开了地面。
越殊颜像包团子,将人搂在怀里护着。沐苍屿心怦怦跳,一双眼睛满是震惊和不解。
“你……你做什么?”
小时候的沐苍屿没再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而是少许的露出了惊慌。
“地上太凉,”,越殊颜一边解释一边将人的小脚丫也用衣服裹了起来,“再说了,你也走不动路。”
“谁说的?”
“我啊。”
越殊颜又道,“这么冷的天,你得先暖暖。”
“……”
面对身前的人沐苍屿的挣扎很徒劳,也兴许他是知道,所以除了嘴上囔囔了两句,其他的沐苍屿什么都没做。
“这里有你想念的人吗?”
“没有。”
“那这里有你美好的记忆?”
“没有。”
“那你怎么把自己困在这?”
沐苍屿埋着头,“我记不清了。”
越殊颜摸了摸人脑袋,“没关系,我们慢慢想。”
“……”,这是在哄小孩。
小时候的沐苍屿觉得别扭,流浪太久,没人这么温柔的哄过他。浑身包裹在暖意中,许才冻僵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沐苍屿侧了侧头,透过遮在自己的衣裳偷偷往外看,他靠着越殊颜的肩,能清楚的描摹这张脸。
年岁少年,生的好看,自带着几分书生气,又像是常年自由惯了的闲散少爷公子。
越殊颜似有察觉,转过头来笑了笑。
沐苍屿撞上这抹笑容,惊的忙低下头。越殊颜只好往前走,借着自身的灵识寻找出口,就这般走了不知多久。呜咽的风声倏而响起,一阵风吹过来,周边的街景开始支离破碎,犹如一副图画被火烧灼。
越殊颜待在原地没动,手下意识把人护得更紧,等了会,脚下的石地演变成了泥土和破叶。再往前一看,这里已经是一片秘林,天色也黑了下来。
“你做了什么?”
既是沐苍屿的神识,这事便只能问沐苍屿。
沐苍屿却道:“不是我。”
“这里的一切,不是我在控制。”
小团子看来也不是全不记得,比如,他记得自己叫什么,也知道这里是他自己的神识,更甚他明白自己本能掌控神识。
越殊颜又问,“真不是你?”
年幼的沐苍屿道:“我太弱了,根本做不到。”
越殊颜,“可你是未来的神君。”
“什么?”
“一个很厉害的人,能以一人之力平定天下,拯救苍生。”
“……”,小团子良久没吭声,越殊颜想着要再说些什么哄哄。
沐苍屿突然伸出只手,指了指密林的某个方向,“可你口中的我救不了她。”
询问压抑着一股难过的情绪,声音小小的,是在认真的寻求答案。
越殊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一团爆发的橘红色冲天火光,这地方许才没有,是沐苍屿说完才出现的。
一座燃烧的宅院,火烧的正旺,而借着风,火势正愈发失控。
“我救不了…”
越殊颜问,“你想救谁?”
“母亲。”
沐苍屿的母亲是位上神,他一半的神脉也是源于此,越殊颜其他的不记得,只知道,这位母亲消失在了他年少时。
“你在这等着。”,越殊颜倏而弯下腰把人放下,沐苍屿的脚踩在地上,脑袋从外袍中露了出来。
那双漂亮的红彤彤的眼睛,此时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就在他有些不解时,眼见着这人突然冲了进去。
熊熊大火之中,毫无犹豫。
沐苍屿瞳孔中倒映着大火,良久失神。又等了不知多久,就在他慌乱时,有道身影走了出来。
越殊颜除了一张脏兮兮的脸,并未受伤。
“我去找过了,那里没有你的母亲。”
沐苍屿抿了抿唇,又望了眼越殊颜确定。越殊颜为了方便两人对视,很干脆的弯下身,保持成跪拜姿势。
沐苍屿:“没有吗……”
“嗯。”
越殊颜分析道:“或许她本就不在这场大火中。”
当年沐苍屿提过,他的母亲是消失不是死亡,所以越殊颜觉得这场大火更多是小团子的心结,而非真的如此。
而如他所想,沐苍屿的确不确定他的母亲是否死亡。他的记忆只依稀知道这场大火。
心结解了,那燃烧的房子也转瞬间消失。越殊颜勾了勾他的手指,“你说你太弱小,但你其实依旧能控制这片神识。”
这里是沐苍屿最为在意和阴暗隐藏起来的过去,并非完全没有破解之法。就如同这场大火,他需要的是一个过去的真相,一个答案。
越殊颜要带人走,就必须直面这些灰暗的过去,让沐苍屿愿意自己走出来。
“所以,沐苍屿,你告诉我,你还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
小团子没说话,算是默认。越殊颜很耐心的守着,在等他的开口。
“我……”
“我太冷了…”,两人僵持了会,小团子的手不自在攥了攥身上的衣袍,开口胡乱的说道,“我也好饿…”
“我想住进温暖的房子…想吃东西……我不想流浪……”
“我还想有一个人爱我。”,这话是完全带着孩子气说出来的,并非十六岁的沐苍屿,而仅仅是五岁时被抛弃在外,流浪的沐苍屿所能说出来的。
小心翼翼,真诚又胆怯的吐露着他掩盖在内心最为深处的诉求。越殊颜想,或许只要一个拒绝,这人就会立马缩回去。
顿了顿,越殊颜牵起他的手,大手握小手,“温暖的房子和食物不难。”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他指了指自己,很认真的回道:“你觉得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