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小星河》顾小怂

2、嘟嘟

　　常远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门前牵了灯，三色的电线缠绕着从房梁上垂下来，灯散发着冷白色的光。
　　“汪！汪！”突如其来的狗叫下了常远一跳。
　　“小远。”常年月牵着条狗朝常远走来。
　　常远回头，常年月牵着的狗异常兴奋，上蹿下跳。常年月一个没牵稳，狗十分兴奋的朝着常远扑过来。常远连连后退，躲闪不及被狗一下扑倒在地。
　　是一只大金毛。它似乎兴奋极了，牢牢扒住常远，不停地在常远身上蹭，还伸出舌头舔常远。
　　“爸！”常远艰难地探出头，“你快把它拉开。”
　　常年月笑得不行，他拍拍金毛的狗头：“嘟嘟，起来。”
　　嘟嘟很听话的挪开，然后不停的围着常远转圈，把刚站起来的常远又绊倒了一次。
　　常年月看着常远笑得越发放肆。
　　“常年月，”顾念晚披着个围巾从门口探出头来，“你发啥癫呢，笑这么大声。”
　　“老婆，”常年月谄媚地笑着迎上去，“这么冷怎么披了个围巾就出来了。”
　　“又带着嘟嘟欺负儿子。”顾念晚瞪了常年月一眼，转头看向常远，对他招手，“儿子快进来，我把你爸关外头，冻死他。”
　　“嘟嘟？又？”常远脑子“嗡”的一声，他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他看着那团跳动的金色，和多年前那躺在血泊里的小狗重叠。心跳变得剧烈起来，常远咽了口唾沫，满嘴血腥味。
　　“妈。”常远迈着颤抖的双腿走到顾念晚身边，紧紧抓住顾念晚的手，他害怕极了。
　　金毛跟着常远，时不时蹭蹭常远另一只手，想让常远抚摸它。常远默默把手揣到校服兜里。
　　“怎么了？”顾念晚摸着儿子的一只手，“手怎么这么冷啊？”
　　“我没事啊，”常远强装镇定，“天太冷了吧。”
　　“快进屋吧。”顾念晚摸着儿子的手，担心常远冻着了。

　　是他的幻觉吗？但是……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一切好像都是真实存在的。
　　穿越？平行世界？还是只是单纯的精神问题？到底怎么了？
　　常远盯着书架上，惨淡的月光透过玻璃瓦照到水晶球上，一些细小的颗粒在水晶球里跳动着。他心里发慌，辗转难眠，思绪万千，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天才蒙蒙亮，常远在库房找到一个铲子，往房背后的田地走去。
　　常远的家虽然在翻修过的城区，但是常远家及其附近没被划入规划区域。所以常远家前面有一个小区，后面基本都是农田，还有一个荒废的鱼塘。
　　常远走到塘边，踩着野草走了好一节，到了一个木板搭的小房子。鱼塘还没荒废时，这里养了一条黑狗。常远走到木板房后面，把齐腰高的野草扯了个精光，就拿起铲子挖起土。
　　高二的时候，常远和顾星河在这里埋了时光胶囊。他们把各自的愿望写在纸条上，看看一年后能否实现。
　　很无趣的游戏。

　　天大亮，太阳缓缓升上来，黄澄澄的光刺了他的眼。他站在半人高的坑里，迎着光，不自觉的流下了泪。
　　他什么都没找到。

　　回到家，常年月正牵着嘟嘟，要带着他出去遛几圈。看到常远头发乱蓬蓬、身上蹭着泥土，靠着铁铲走过来：“去盗墓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没事。”常远躲开嘟嘟蹭他的动作，“我去洗个澡。”
　　“快去吧，”常年月拉了拉嘟嘟的狗链，“今天煮的红苕稀饭，自己去缸里捞泡菜。”
　　“嗯。”常远声音有些闷。
　　常年月牵着嘟嘟往街上去。常远浑身发着麻，双腿慢慢沉重起来，像是灌了铅一样。他扶着墙艰难回到房间，颓然地坐到地板上，脑子一片空白。
　　完了。
　　常远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如果真是他疯了就好了。
　　一切好像都是在日食之后才不对劲的。那顾星河呢？当时他俩在一起，顾星河是不是一起来这里了？对，他得先找到顾星河。

　　常远来到最近的网吧。网吧环境有些不好，里面烟雾缭绕，呛得常远受不了。
　　交了三块的网费，常远登上□□，在自己好友列表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顾星河的联系方式。
　　难道在这里他和顾星河并不是朋友吗？
　　常远又给秦观发了消息，问他要顾星河的联系方式。
　　秦观那边很快回了消息：“你妈不是不让你和顾星河来往了吗？”
　　常远手上一顿：“那也可以悄悄联系嘛。”
　　那边也顿了很久：“常小远，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些事。但是，你和顾星河保持距离比较好。”
　　“为什么？”
　　“这事真不好说。总之，顾星河的联系方式现在谁都没有，你也别再和顾星河联系了。”
　　之后，无论常远给秦观发多少消息，秦观都没再回复了。

　　常远被门外的寒风一吹，冷的他打了个寒颤。衣服上都是在网吧里沾染上的烟味，难闻得很。
　　这个世界的顾星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妈和秦观都不让自己和顾星河接触呢？
　　他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块。
　　常远又想起木门后的女人。他记得那个房子是顾星河家的，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是不是。不论如何，先试试看吧。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落下来，整个人的身上都暖暖的。
　　常远回到家，准备把早饭吃了。路过卧室，他看到顾念晚正看着什么，还时不时摸摸眼角。他隔着玻璃窗看不清楚。
　　“妈，看什么呢？”他站在窗外问。
　　顾念晚被吓了一跳，赶紧把东西收了起来，骂道：“死小子，还隔着玻璃窗吓你妈呢。早饭吃了吗？”
　　“我马上吃。”常远脚底抹油往主屋走去，再慢怕是要被顾女士骂了。

　　常远再一次来到女人门前，手中提着一袋苹果，常远的手被勒得通红。寒风吹过，绿铁门上的红布随风晃动。
　　敲门敲得太久了，久到常远快要放弃的时候，门终于开了：“大白天的敲门和催命似的要死啊！”
　　女人睁开眼定睛一看，发现是上次那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脸上表情变换莫测：“你又来干什么？姐姐我不做高中生生意。”
　　说完又要把门关上。常远一急，手按在门框上。女人没来得收力，门结结实实撞在常远手上，他吃痛地“嘶”了一声。
　　女人也被吓了一跳：“你疯了？”
　　常远忍着没放手，把手上的苹果提起来：“姐姐，我就想问你几个问题。”
　　女人看了他一眼，没接，转身回到屋中。
　　常远尴尬地站在原地，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进退维谷间，女人又走了过来。手上拿着玻璃瓶装的酒精，还有一包棉签：“边涂边问。”
　　“好。”常远接过东西，扯出一个笑容，然后把苹果从防盗门的缝隙递过去，“谢谢姐姐。”
　　“我不要。有屁快放，”女人极其不耐烦，“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耗。”
　　“好好好，”常远连连答应，“我就是想问问这间房子是不是姐姐租的？”
　　“我买的，这屋子现在是我的了。”
　　“那卖家是不是姓顾？”
　　“是，然后呢？你到底想问什么。”女人有些不耐烦了。
　　“你能不能把卖家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下。我和他儿子是同学，我现在联系不上他儿子了。”
　　女人突然笑了一声：“小朋友，你人缘也太不好了吧。联系方式找你同学要去呗。找我这个陌生人做什么？再说了，要是我给了你他家电话号码额，他家出了事要来找我，我可怎么办？”
　　“姐姐，不是，我真是他同学。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家里人和同学都不让我找他。”常远一下把底都兜了。
　　“你家人不让你找他你就别找啊，他们又不会害你。”女人把手伸出去，示意常远把酒精和棉签还给她。
　　“姐姐！”常远着急道，“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求你了。”
　　女人看着常远：“你把东西还我，再给我一百我就告诉你。”
　　常远把东西递给女人，然后摸遍全身上下，只有五十块，他把苹果又一次塞过去：“姐姐，要不你先把号码给我一半，剩下的我明天中午给你，”
　　“行，”女人接过五十块还有那袋苹果，摸出翻盖手机，按了几下，“我先告诉你前五位。”
　　“好！谢谢姐姐。”常远喜不自胜。

　　他回到家，正值中午。顾念晚正往主屋端着一盆鱼，看到常远她就笑起来：“儿子回来了！听老师说你考了年级第一啊。今天咋们吃鱼，你快去洗手，到时候给你李婆婆端过去一份。”
　　嘟嘟被拴在院里，看见常远回来就兴奋得不得了，被铁链扯着，还不停往常远的方向扑过去。
　　“好。”常远看着顾念晚，内心有些复杂。
　　如果自己真的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那这个世界的常远去哪儿了？他活着吗？还是死了？要是这一切都是他精神失常幻想出来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