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小星河》顾小怂

3、叶新兰

　　常远拿到了顾星河爸爸的电话号码。不过顾念晚和常年月没给他买手机，他只好每天去校门口小卖部那里去借座机打。
　　座机都是打不通就不收钱，常远天天来，天天打不通，小卖部的阿姨都被他弄得不耐烦了，他只能跑到更远一点的地方打电话。
　　顾爸爸的电话常常是忙线，常远从十二月打到一月，又从一月打到放寒假，居然一次都没打通过。
　　日子还是得照常过，不过常远很惶恐。他不知道原来世界的自己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的人。他看着每个人都那么亲切，却又有着那么远的距离。
　　他想回家，但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小远，吃饭了。”顾念晚在门外叫常远。
　　“马上。”常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他刨着饭，明明是最爱的排骨汤，到了嘴里却是索然无味。

　　常远每天都用家里的座机给顾爸爸打电话。每次听到座机响了，就慌忙去接。但没有一次是顾爸爸的。
　　常远快要放弃了。
　　如果顾星河和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那顾星河是没有理由不来找他的。

　　二月，天气没有那么冷了。常远在高领毛衣外套了件卫衣。阳光薄薄地洒下来，温暖中透着丝丝寒冷。
　　顾念晚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爱念叨。她逼着常远学做家务，还学着做饭。美名其曰常远要上大学，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学会做饭，日后也好找媳妇。常远无可奈何，只能听命行事。
　　常远刚在顾念晚的逼迫下手洗完一盆的衣服，正把衣服往甩干机里放。秦观就出现在门口。
　　他在大门口左右张望，却不敢进去，只得小声的喊着常远的名字。
　　常远笑得要死：“嘟嘟出去玩了，不在家。”
　　秦观小时候被狗狠狠咬过一口，左小腿肚上还有至今未消散的疤。以至于他一见到狗，不论是小型犬还是大型犬，都怕得要死。

　　秦观进来时还是小心翼翼地，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猥琐气质？
　　常远在一旁看着，笑得越发灿烂，手里的衣服都快拿不住了。
　　秦观气得要死。他一靠近常远，感觉安全了，就猛的暴起，一只手臂死死箍住常远的脖子：“常小远，有这么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常远笑得更开心了，“你觉得呢？”
　　“诶诶诶，”常远被秦观箍住，身子不住的往后倒去，他赶紧把衣服举起来，“衣服衣服，衣服要掉了。”
　　秦观放开常远，接过他手里的衣服往甩干机里放：“这么贤惠啊。”
　　常远瞪了他一眼，把红盆端起来，将剩下的衣服倒进甩干机里，最后猛地把盖子盖上。
　　秦观走到常远面前，把手肘倚在甩干机的盖子上：“出去转转？”
　　“又去网吧？”常远把甩干机的定时键转到最大，“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这不是有你嘛，”秦观搂住常远，“你写了不就等于我写了嘛。”
　　常远把秦观的手拂开：“你自己写。”
　　“得得得，先陪我去网吧玩会儿呗。”秦观把书包提到手里甩了甩，“而且我带了作业的。先打几把再做。”
　　常远看了他一眼，走进里屋从木抽屉里抓了把零钱：“走吧。你把包放我屋里，等会儿回来写。”
　　“好。”秦观把书包放好，就搂着常远的肩，和他絮絮叨叨说着游戏的事。
　　其实秦观比常远要矮上几厘米，但他总喜欢搭常远的肩。
　　他挺二的，说，这样就有大哥罩小弟的感觉。堂堂年级第一居然是他小弟，想想就很爽。
　　常远无语。

　　秦观和网吧老板熟的不得了，甚至还有固定机位。
　　网吧烟雾缭绕，常远一进去就皱起眉。不过秦观固定机位那边烟雾就很小了，吵闹声也很小。
　　秦观熟练的开机。刚登上账号，就有消息弹出来。
　　是秦观最近网恋的女友。
　　两人统共认识不过两月就迅速搞到一起，速度之快，令常远咋舌。
　　秦观和女生聊了挺久，还时不时低笑出声。常远不太喜欢玩电脑，感觉挺没意思的。他无聊得紧，就坐在一旁嚼着口香糖发呆。
　　这个角落的灯有些太昏暗了，常远电脑屏幕发出暗幽幽的蓝光，品牌图标在有限的屏幕中撞来撞去。周围嘈杂，声音汇聚起来，却有了格外好的催眠效果。
　　常远听着这背景音，就着幽光，缓缓睡着了。
　　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被困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什么都摸不着。可他却又站在河里，水从他脚上流过，他没穿鞋，好冷。
　　而后屋顶的白织灯闪了闪，发出黄澄澄的光。屋里一下亮了起来，他左看右看，四面都是墙，找不到出路。
　　突然发出黄光的灯落下来，常远下意识挡住自己。灯泡突然变成了金毛，趴在常远怀里撒娇。
　　常远刚舒了一口气，他就听见有人在叫他名字。
　　回头，有人被掩在烟雾里，那雾是蓝色的。
　　“常远。”那人又叫他。
　　常远正欲过去，嘟嘟突然挣脱他的怀抱，冲着那片雾叫了几声。突然，金毛突然变成一片金灿灿，飘在水上。
　　金色的水朝着蓝雾流去，白织灯突然亮起，又熄灭。
　　常远就在这片黑暗里不停的下坠，下坠。
　　在下坠无力感中，常远感到一阵窒息。
　　他猛地醒过来。

　　他大口喘着气，烟味呛得他直咳嗽。他大口喘着气，烟味呛得他直咳嗽。
　　秦观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被呛到了。”常远眼泪都咳出来了。一片模糊中，常远面前电脑屏幕依旧发着蓝光。

　　常远不经常玩游戏，但他游戏打得比秦观好。
　　一局毕，常远又是第一。
　　秦观羡慕地说：“你这是学霸属性加成。不像我，取了个诗人名字，也不见得文学素养高到哪里去。语文及个格都得谢天谢地。”
　　常远笑了笑：“我这不是把方向感的点数全点到智商上去了嘛。出个门还得靠你，不然都不知道把自己搞到哪里去了。”
　　他说完这话，突然又想起顾星河。
　　从小到大，他迷路，基本都是顾星河最先找到他。
　　原来世界顾星河怎么了？原来世界里的自己，又怎么样了呢？

　　打完游戏秦观又说要去吃烧烤，常远看着刚上正中的太阳，额角冒汗： “正中午谁家烧烤店开店啊，晚上再说吧。先去把你作业写了。”
　　“行吧，”秦观嗅了嗅衣服，眉毛皱起，“衣服上都是烟味。绕远点路，散散味儿，不然等会儿顾阿姨又说我。”

　　秦观和常远绕着河走了阵。
　　走到一处破败街区，常远还没反应过来，秦观先一步拉着他就走：“卧槽，怎么绕到这里来了。”
　　河北岸有着挺多露天茶馆，露天茶馆前又有着一排高大商业建筑。露天茶馆被夹在这中间，成了十分隐蔽的场所。阴影之下自然而然滋生出一些不正当的行业。
　　有些好笑的是，河北岸是红灯区，河南岸却开着挺多书店，学生络绎不绝。
　　红灯区和读书之地就这样被一条河隔开。

　　常远和秦观飞快走着，想远离这是非之地。
　　不过走了一阵，就听见一阵吵闹声。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身材有些丰腴的女子正拽着一个黑风衣女人打骂，一个瘦削的光着上身的男人在一旁不知所措。
　　这打骂声不只吸引了常远和秦观二人，商铺和露天茶馆的客人职工都围过来看这场面。
　　有人甚至抓了把瓜子，边看边嗑，还一边同周围的人发表意见。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胖女人一巴掌扇在黑衣女子身上，“千人骑，万人压的骚婊子！天天就知道勾引男人！”
　　黑衣女人手脚并用反击着，嘴里也骂骂咧咧的。
　　两人打得激烈，周围看客也看得开心。
　　常远回了个头，无意之间和黑衣女人对上眼。黑衣女人头发凌乱，只看清一双狐狸眼。
　　常远心里一惊，脚下一顿，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秦观：“是叶新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