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渡江迟

7、拳头

　　从开始怀疑江零对自己存在特别心思的那一刻起，每次要去上合班课的时候，简初霁都会隐隐不安。

　　江零不直说他就不能问，窗户纸没捅破，两个大男生就不能无缘无故装作不认识。如果万一他的猜想是真的，继续像以往那样相处，自己又没有女朋友，不免会让江零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简初霁刻意迟到以拉开距离的方式不算多么明智，但也达到了希望达到的效果。

　　经过了那天晚上的坦白，江零不再为简初霁占座，简初霁也不再刻意往前排挤。

　　一切保持着最平衡的状态。

　　倒是有一点不同，夏惜年和江零的关系近了一步。上课的时间偶尔会坐在坐在一起，在课间有说有笑。

　　所以在西川经贸的表白墙上，又多出了一个属于江零和夏惜年的板块儿。

　　女生们就是喜欢这种面容姣好的小哥哥一起玩儿，总是会在评论区把“在一起”刷起来。

　　对此，江零和夏惜年只能互看一眼，然后尴尬一笑。

　　跨年那天，王泛去对最近盯上的女孩子献殷勤了，热爱配音的叶之野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去KTV通宵唱歌跨年，夏惜年被老乡群里的朋友叫走，至于简初霁，当然是去撩妹子。

　　在一家新开的电影院里，简初霁捧着两杯热腾腾的红豆奶茶，穿过人群，微笑着走到一个长发女生的面前。

　　女生是同部门的，也算认识挺久了。

　　下午那会儿天空中飘着柳絮般毛绒绒的雪，在宿舍楼下，看起来有点害羞的女生叫住了他。

　　简初霁本来说好去市区一家酒吧听南山他们乐队唱歌的，但女生眼睛里闪着星星，笑得很甜，他突然间就不太忍心拒绝。

　　只好再鸽南山一次。

　　电影看到一半，简初霁弓着身子离开坐位，在影厅门口接收完南山的叫骂，再回去时，电影正播放到感人处，姑娘晶莹的泪滴不断滑落，简初霁贴心地不停给她递纸。

　　这种时候其实应该借个肩膀给姑娘靠一下的，但是简初霁终究是没干出来。

　　散场时，已经九点多了，站在影院门口一阵犹豫后，姑娘提议要不要打个车去游乐场看烟花时，简初霁说：“我得回去了。”

　　“那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简初霁思索半晌，“嗯”了一声。

　　拿出手机回了刷屏的消息后，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的夏惜年格外咋呼，“简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在路上了，怎么了？”

　　“哎呀就是那个灯会啊！枫树林这边，”电话里除了夏惜年分外惊喜的声音，还有许多女生的嬉闹声，“汉服社的灯会，可漂亮了，还有好多好看的汉服小姐姐！”

　　汉服小姐姐们笑得更大声了。

　　简初霁被夏惜年高涨的情绪逗笑了。

　　跨个年而已，他开心得像三岁小孩在过新年一样。

　　“真那么好看？再有五六分钟我就到校门口了。”

　　出租车还没停稳，简初霁就看见了裹着个大外套站在校门口的夏惜年。他今天戴着口罩，还带了个毛线帽，又穿得挺厚，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暖乎乎的。

　　而且不用多想，他一定在傻笑。

　　马路这边的简初霁付完钱后，穿过街道向夏惜年走去，两个刚刚路过夏惜年的女生回看一眼，“看见没，那个男生眼睛好好看啊，我没见过男生长这种欧式大双。”

　　简初霁走近时，那双“欧式大双”里面含着的开心都快溢出来了。

　　“又自己跑过来，我直接去找你就好了呀！”简初霁拿肩膀撞了夏惜年一下，撞得小夏一个踉跄后，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是沿着这条路走过来的，感觉怪远的，我们直接从这里穿过去吧！”夏惜年指着十几米外那片黑压压的的育英林说道。

　　“你确定从这里走？”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一片小树林，每片小树林里都有那么几对情侣，每对情侣都喜欢在暗处做一些一般人不敢直视的事。

　　夏惜年显然听懂了简初霁的顾虑。

　　“没关系，今天大家都在枫树林那边玩儿呢，我之前和朋友过去的时候就是从这里穿过去的，里面没有人。”

　　“那走吧！”简初霁挑眉一笑。

　　学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省电吧，林子里的路灯要死不死，昏暗极了，夏惜年打开了手电筒。

　　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埋头走路难免会有些后背发凉，简初霁还突然不说话了，夏惜年轻咳一声，打算叫声“简哥”。

　　“哥”字从嘴里吐出一半的时候，简初霁突然停下脚步，小声说：“别吵。”

　　夏惜年一愣，微不可查地往稍微眯起眼看向左边的简初霁身边靠了靠。

　　“好像有人在打架。”简初霁说，“把手机摄像头打开，跟我过来。”

　　夏惜年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一些声音，听起来好像有其中一个人被捂住了嘴，是从左边那个灯坏掉了的木亭子里传出来的。

　　夏惜年手电筒的光团靠近，接着亭子里传出一声惨叫，闯入的两人跑近时，江零正抬起腿一顶，近在咫尺的那个抓着他脖子的男生腹部挨了一膝盖。

　　夏惜年一声“我靠”脱口而出，那个男生嘴里的“你妈的”三个字也脱口而出，两个声音相互重叠。

　　那个男生人高马大，正欲挥起拳头往江零的脸上砸过去时，被一个箭步冲上去的简初霁踹了一脚。

　　举着手机的夏惜年陡然一惊，不禁手机往上一扬，那个高个男生的脸一瞬间暴露在光下，清晰起来。

　　简初霁这下看清他是谁了，然后在那个男生站直之前，又补了一脚，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行啊张志成，果然你在哪里哪里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简初霁？”那个男生骂了一句“草”，“妈的怎么哪儿都有你？”

　　“要是今天没我，你他妈是不是想犯罪啊？”简初霁把张志成从地上一把拽起来，冲着腮帮子就是一拳。

　　腹部挨了江零的膝盖，腰上挨了两脚，猝不及防间脸上又被一拳，张志成怒到极点，翻身起来揪住了简初霁的衣领，想要还一拳，不料被简初霁歪头躲开。

　　一拳没打到，张志成更气愤了，一下子涨红了脸，使出全身力气还手，简初霁胳膊下意识一挡，但没挡住，以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胸口挨了一拳。

　　张志成一招得逞涨了志气，还要下手时，江零和夏惜年也扑了过来。

　　江零给他脸上又补了一拳，骂道：“你他妈还没完了是不是？”

　　“你刚刚在干什么我这里都录下了。”夏惜年端着手机。

　　三个人堵在眼前，他们还有证据在手，一身伤的张志成终于把愤怒吞了下去，他一把甩开简初霁按着他的手，捂着侧腰从地上爬了起来。

　　“再有下次，再敢碰江零，老子弄死你。”简初霁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简简单单留下一个字，“滚。”

　　张志成舔了舔腮帮子，一股子腥甜，他瞪着血红的眼，对简初霁说：“你给我等着。”

　　只要遇到张志成，不用弄清楚来龙去脉，不用管是谁先动的手，直接上去掀翻就对了。

　　张志成是惯犯了，高中的时候因为骚扰女生被退学，后来托关系进了西川二中，还是没改。

　　他不仅骚扰女生，高二那年还在厕所骚扰过北丘，在那时就被简初霁他们狠狠揍过一顿。

　　夏惜年也知道发生过什么了，因为江零的外套被拽破，从破洞里飘出来的鸭绒到处都是，颈侧还有一个不浅的牙印。

　　“怎么会跟那个畜生扯上关系的？”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后，简初霁问江零。

　　江零深吸一口气。

　　张志成和江零同班，最近几周他老是向江零示好，但他的眼神里多多少少透露着些猥琐，江零就没怎么理他。
　　跨年这天，江零出门要去KTV找叶之野他们，抄近路走了小树林，结果就遇到张志成了。

　　张志成说自己喜欢江零，能不能一起出去跨年，被江零拒绝之后，张志成恼羞成怒，按住江零就想强·吻。

　　江零虽然不矮，但是要比张志成瘦一些，力量上无法抗衡，几经挣扎没被占了便宜，但脖子却被咬了一口。

　　简初霁和夏惜年走近时，灯光照过来，一时慌张的张志成手松了一下，江零才抓住机会拿膝盖撞了他两下。

　　夏惜年暗骂一声，“跟这种变态一个班太危险了！”

　　“他暂时应该不敢干什么，”简初霁说，“不过你也要小心一点，最好不要一个人出来，要是有事可以找我们两个。”

　　江零点点头。

　　简初霁又补充道：“他要是再敢骚扰你，就直接报告学校，就算开除不了，也足够在档案里背一个处分了。”

　　本来兴高采烈要去看灯和汉服小姐姐的夏惜年因为这种破事窝了一肚子火，在把江零送回去之后，他还有些气鼓鼓的。

　　“我还以为这种人大学里不会有呢！”

　　简初霁看他冒着黑气的欧式大双一眼，“这种人当然哪里都有了，白天的时候一个个人模狗样，灯光一暗，本性就压不住了。”

　　“那个张志成要是以后还欺负江零怎么办？”夏惜年声音弱弱的。

　　简初霁在他眼前晃了晃拳头，“你放心，他也是西川人，我知道他住哪儿，哥有的是办法治他！”

　　“嗯，但也不能老是打架呀，你自己不也挨了一拳嘛！”

　　简初霁勾起嘴角露出大白牙，抚着胸口说：“这一拳迟早要给他还回去的。”

　　隔着毛线帽摸了摸夏惜年的头，“你自己一个人出门也要小心了，尤其晚上，不要钻那种小树林，太危险了。”简初霁说得很认真。

　　夏惜年望着路灯下被镀上一层绒光的简初霁，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