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苏若浅

6、Chapter06

　　（6）
　　日子忽然就这样平静下来。楚安暗自担心平静的表面风暴暗涌，可越是紧急就越不能急。他是知道的。
　　他一手握着鼠标拉动页面，一手不自主地敲击着电脑桌。一行一行浏览下来，竟然没有发现半点可疑之处。难道他花了两天两夜入侵到对方电脑系统才得到的资料都是废物？！
　　一直敲着桌子的手攥成了拳，想捶向电脑屏幕却在半空被收回。他深深地皱起眉头，把资料又调到开头，打算重新看一次。
　　哼，就算在资料里做过处理，只要是狐狸，尾巴就藏不住！
　　没有理会肩头传来的隐痛，楚安强压住急躁，越发仔细一行一行地看起来。
　　去厨房泡了杯咖啡重新回到书房，刚放下杯子就听到门铃的声音。走过去开门，是许久不见的程原。他仍旧是那副样子，要笑不笑的神情。
　　“有事？”楚安抵在门口，侧着脸看他。
　　“伤口好点了吗？”他见楚安没有让开的意思，挑了挑眉，“怎么，不让我进去吗？”
　　楚安看了一眼，松开了把在门上的手转身往书房走。程原跟着关门，走上来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他，刻意避开了他的伤口，很轻柔的样子。
　　“还疼么，楚安？”在他耳旁问着，可他不知道他这样的暧昧动作已经让楚安忍无可忍了。他总这样，他不承认他与他的关系，可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他。他还要怎么样！楚安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了又紧，末了还是推开了他。
　　“没你在，我照样活的好好的。有事快说吧，我还有事要忙。”说着，他走到电脑桌旁拿起咖啡杯坐回到了位置前。
　　程原没有动，还是靠着书房的门，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波动，“别那么无情嘛，我这不是想你了么？”
　　“呵，想我什么？家有贤妻，你还能想起我来？”
　　“你这个样子，我会以为你是在吃醋的。”程原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两手环着胸，视线却一直没有偏离，直直地看着楚安不离开。
　　在操作鼠标的手猛地一震，楚安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你知道吗，我现在越来越恶心你了。”
　　程原依旧笑得开心，几步走上前，绕到了楚安的身后，半弯下身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眼睛无意中划过电脑屏幕上，笑容就在那一瞬间里定格了。
　　“你怎么还在查这个东西，你不要命了！！”怒吼响的突然，心里烧起了一把火，程原怎么都按捺不住。然后他惊慌的发现，只要是有关于楚安的事情，他总是会失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安冷笑，你还关心我？
　　程原没想到他只是那么平静的回应他，愣了愣，下意识的去搂紧他，如同催眠曲的念道：“你知道的，玩这个，动了真心就完了。你别害我，别害我成不成？”
　　“程原，你搞清楚，到底是谁害谁。”楚安动了动，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可程原却搂的更紧。
　　“别动，就一会儿……”
　　如此的低声下气是他从未有过的，楚安被他突如其来的悲伤给乱了心境，连身体都不知不觉的松懈下来。可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两人一道去看搁在电脑桌上的手机，屏幕上头赫然闪烁的是顾冶的名字。
　　楚安想都没想就要挣开他去接电话，却被程原一把捏住了肩膀，正好是他受伤的那边。他疼的顿时脸色煞白，手都颤抖着。
　　“程原……你放手！你他妈放手！！”
　　“你什么时候跟那个警察那么熟的，啊？”程原告诉自己别伤害他，可他控制不住，看着他嫣红的血从他的T恤里映出来，终是不忍，松了手。
　　楚安低头去看，伤口再度裂开来了，这样一来二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好？他咬着牙，让自己抬起头，眼睛里竟然有了恨意。
　　“楚安，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楚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嘴唇紧闭着。他想试图张口反驳，可是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程原的话还在耳边反反复复的回响，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小警察了？
　　他有一时间的害怕，下一刻就被程原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程原见他还是不作回应，顿时恼羞成怒，抓住他的衣服一把甩到沙发，整个人也跟着压上去。
　　楚安想反击，却无奈肩膀那边传来钝痛，一只手完全使不上力气。没挣扎两下，又被程原给压制住了。
　　他喘着气，眼睛里红红的燃烧的像是随时随地会爆发的火焰。他用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面朝着他。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楚安听着他的话语想要平静些，竟突然释然了，他笑着，一字一顿的回他，是，我喜欢他。
　　“什么！”程原歇斯底里的低吼，然后伸手去扯楚安的衣服，出乎意料后者竟然没有半点的反抗。直到程原脱光了彼此的衣服，探头去吻他的时候，楚安开口了。
　　“最后一次。”他偏过头，躲过了程原落下来的吻，“以后我们两清了。”
　　急切的亲吻与索取都停了下来，耳边是自己的喘息声，程原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慢慢的从他身上爬下来，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衣裤穿好。
　　他掏出了口袋里的香烟，点燃了一根咬在嘴里，狠狠地抽入肺里。
　　“这不像你。”程原背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吐出大口的烟雾。
　　“像不像，不是你来评定的。”楚安没动，肩膀上的绷带凌乱不堪的挂着。疼到不疼，也算是一种境界。
　　“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对话依然在进行着，楚安侧过头去看到他的背，明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摇了下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和他一起很快乐。”
　　“真俗！”程原哼了一声冷着脸，在地板上碾灭了烟头站起身来，仍旧是背对着他，“游戏结束了。”
　　楚安看着他拿着外套离去的背影，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说着，再见。
　　顾冶出任务回来刚好路过海乘公寓。想着要不顺路过去瞧瞧楚安便给他打了电话。谁知道嘟了半天都没人接。
　　一般来说，楚安的手机一直都是随身携带的。除非忙得不可开交不然他是不会不接电话的。可是据顾冶所知，他自从受了枪伤，几乎都在家里休息，所以忙的不可开交这条就自然而然的被排除在外。不知怎么的，顾冶突然就有些着急了，皱着眉头往公寓里的楼房望了望。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脑海里顿时涌进了N种可能性，越想越不放心，管他在不在，还是过去看看他为妙！
　　当他站在楚安家门口的时候还有些喘，稍微顺了下气，想抬手按门铃，门却自己从里面喀嚓一下开了。他猛地一抬头就看到程原站在自己的面前。
　　“哟，小情人来了？”程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只是怔了一下就回过神来。他本想从他身边走过，可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他一句。冲着顾冶勾起嘴角，十足轻佻的样子。
　　“楚安呢！”顾冶本能的排斥，说实话，他这种笑容让他很不爽！
　　“喏，在里面呢。”程原指了指书房的门，套上外套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冶走进去，对着书房试探性的叫了声他的名字。慢慢的走过去，推开，映现在他眼前的就是衣衫凌乱的楚安躺在沙发，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
　　顾冶再怎样迟钝，同样身为男人的他也该明白了。说他不震惊是假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安跟程原会是这种关系！他有种被欺骗的假象，可转念一想，他又该用什么身份去知道真相呢？
　　楚安看到顾冶进来的时候，心里有了破碎，那是他不曾有过的。如此的不堪种种痕迹，都一一呈现在了他的面前。他闭上眼睛，突然有种全部毁灭的情绪。
　　顾冶不敢说话，只是愣在原地没动。楚安耐着肩上的疼痛从沙发上起来，直径走进洗手间。关上门打开淋浴器，冷水冲下来将他浇的透心凉。明明已经是快六月的天气，可他还是冷的直发抖。扶着瓷砖慢慢蹲下来，手指探进发丝中纠缠在一块儿。心里如刀割般的疼痛。他明白那是什么。
　　冷水继续不断的哗啦啦浇下来，他嗅到血的味道，那一刻，歇斯底里的声音终于爆发开来，是悲痛欲绝的嘶吼。
　　顾冶是听到楚安的声音才冲到洗手间门口的。想推门而入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他慌了乱了，用手敲击着门板，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直到他想破门而入时，反锁的门被打开了。楚安惨白着脸半靠在门边，浑身上下都湿了，绷带里不断的映出血水。头上发丝全黏在脸上，他都快张不开眼。
　　“叫什么叫……我又没死……”
　　顾冶连忙伸手揽住楚安的后背，将他半扶半搂的送到卧室。
　　“浴巾在哪？”
　　楚安指了指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顾冶从那儿拿了块浴巾帮他擦头发，然后让他换下湿淋淋的衣服与绷带。
　　“药箱在哪里？”
　　“客厅的茶几底下。”
　　顾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冷静过，只是拿来了药箱一言不发的依次帮他上了药，换了绷带，然后换了身干净的睡衣。整个过程中，由于他没有帮人处理伤口的经验，所以碰疼了楚安好几次，可是楚安看着他一直皱着眉头没有松展过的脸庞，竟什么埋怨都没有了。
　　楚安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顾冶忙出忙进，突然有了家一般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他独自来这个城市闯荡已经有两年了。
　　“你家还有消炎药吗，药箱里的那个过期不能吃了。”顾冶抹抹额头上的汗，走到楚安的身边问他。
　　“啊？”本就在胡思乱想，被顾冶一问还有些摸不着边，看着他手上拿的那个药盒恍然大悟，“就只有这个。”
　　“你大爷的！”顾冶不自觉的咒骂一声，楚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骂什么人啊！我没事儿拿消炎药当饭吃啊我！
　　“行行行了你！那我下去买，你家钥匙呢？待会儿我自个儿开门，省的你起来了。”
　　楚安是有些感动的，吸吸鼻子回答：“在鞋柜上搁着。”
　　“嗯。”顾冶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说，“看来你还有点感冒，家里感冒药没过期吧？”
　　这么一问，楚安也有些说不好了。他平时身体一直不错，也就没注意药箱里的药是否过期了。
　　“算了，我就老妈子的命！我还是去看看吧。你先睡会儿。受了枪伤还要折腾，你当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啊……”之后的话楚安有些没听清，只听到关门的声音。
　　睁着眼睛盯了会天花板，他确认自己是睡不着了才从床上爬了起来。肩膀的伤还是在疼痛着，也是，反复的裂开能不疼就有鬼了！希望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这样想着，他走进厨房里打开冰箱，拿了听冰啤酒出来。
　　走到客厅的小阳台上拉开落地窗坐了下来。今天是阴天，现在已经6点了，天不是太黑。远处有些发红，看样子是要下雨。
　　拉开易拉罐灌了一口，呛到气管，狠狠地咳嗽起来。轻微的震动仍然牵扯到了伤口，呲牙裂嘴的疼了疼，然后忍住了。
　　他问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像程原所说是喜欢上了顾冶。他问了自己好多次都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当时回答程原的时候，语气里完全是有了刺激他的意思。可是到现在，冷静了下来问自己，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跟顾冶在一起是快乐的，即便他总是被他气的想抽人。
　　就这样，他靠着窗坐了好久，直到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才转过头去。顾冶拎着塑料袋走进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脸色明显沉了沉。
　　“小警察，来来，过来陪我喝一杯！”楚安明知道他生气了，可还是忍不住扬起了手，将易拉罐高高的举到顾冶面前。
　　顾冶一把夺过易拉罐，跟强盗似的，“不是让你好好睡觉吗，还喝酒，你真当我是你保姆啊！”这人真是要命，受了伤还不安分，顾冶都快给他气死了，这不摆明了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么！
　　“呵呵……”
　　顾冶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喘，之前他在药店里买了药路过便利超市的时候想了想又进去买了些熟食。就怕楚安等急了就一路小跑回来的，谁想刚进门就看到这厮好好的坐在阳台上，手上还拿着一听啤酒，好不自在！
　　“喏，快吃了吧，吃完了再吃药。”拿出一个加热过的汉堡塞进他的怀里，自己便拿起刚从楚安那夺过来的啤酒，就着拉口喝了几大口。
　　怀里的汉堡还温热着，楚安点点头拆开纸盒，咬下一口嚼了起来。
　　“这个药一次吃一粒，一天两顿。还有这个药，一次吃两粒，也是一天两顿。哎，你看着点儿啊，别给吃错了！”
　　楚安笑着敷衍他，接过他手上的药盒。然后伸手去理他额头短碎的刘海。顾冶没想到他会这样，身体有些僵硬，眼睛定定的看着楚安。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声音不响，可足够顾冶听到了。他急忙移开视线，假装镇定的看着远处的风景，“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楚安伸手掰过他的头，他想给自己一个理由。
　　“咳……咱们不是朋友么？”
　　楚安松开手，冷哼了一声，顾冶，你妈的别总是拿朋友当借口！我知道你恶心我，你没必要在这里装样子！！
　　“楚安，你少他妈给我狗咬吕洞并不识好人心啊！”他顾冶是脾气还算不错，可也耐不住他这么磨啊！什么叫装样子？他顾冶光明磊落，有必要装吗！他想对谁好，还要经过他同意不成？
　　吼完这一句，顾冶见他没说话觉得自己说话似乎有些重了，偷偷地拿余光去瞄他。
　　楚安一开始没作声，过了半晌才听到他低低的回了句，对不起。
　　这下轮到顾冶说不出话了，只好尴尬地拿起手里啤酒又灌了口。过了会儿电话震了，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上就闪着家字，按下接听键。
　　“喂？噢，嗯，知道了。”挂下电话，对上楚安投来的目光，他解释道：“噢，我妈的电话，叫我回家吃饭呢。”
　　“那你回去吧。”
　　“嗯。”顾冶站起身来将啤酒一干而尽，然后低头看他说，“楚安。”
　　“干嘛？”头也没动，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那个胶卷还是交给警方吧，这太危险了……噢，我知道你身手不错，可你看你毕竟受了伤，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在你身边保护你对不对？虽然咱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指控他们，但说不准有了警方的协助，有了新证据也说不准啊……你看……”顾冶犹犹豫豫，手里的易拉罐给他折磨的不成形。本以为这话说了也白说。谁想楚安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然后见他犹豫了便想也不想的打断他，好。
　　顾冶一度以为自己幻听，看到楚安真挚的神情才确定自己没听错。嘴角的笑容立马就扬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很好看的样子。当然，前提是忽略不计他那傻不愣登的笑容。
　　“那好那好，明儿早上8点我就带上胶卷在公安局门口等你！别迟到了啊，路上小心！”
　　顾冶离去后，楚安一个人想了很久。确实如他所说，他现在受了枪伤，反反复复了好几次都没见好。要是真的与对方正面交锋肯定不行！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忽然想起了下午还没有看出个究竟的资料，便起身折回书房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