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苏若浅

4、Chapter04

　　（4）
　　当楚安踉踉跄跄地撞到顾冶家门口的时候，后者正在客厅里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猛然响起的敲门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要开门。搁下遥控板过去开门，结果一打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楚安惨白着一张脸，左手抬起捂在肩前，指缝里还有鲜血流出来。
　　顾冶见血顿时也白了脸，连手汗都出来了，还没说上句话呢两眼一翻就倒地上了。
　　楚安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两脚，然后跨过去找卫生间。推门走进去靠着冰凉的瓷砖上慢慢坐下，这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撕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T恤。
　　顾冶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有些疼。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好半天，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从地板上跳起来，迷迷糊糊地叫着楚安的名字，脚步停在了卫生间门口。手握住门把刚想推就被楚安给阻止了，“你别进来！”
　　顾冶顿了下，然后噢了声将手收了回来。敲敲自个儿有些发懵的头，“那个……你……你到底怎么了？怎么都是血……”
　　楚安在里头疼的要命，咬紧了牙关，嘴唇还是在颤抖。伤口处有血不断地流出来，照这样看来，如果再不进行止血的话，说不准他就得去见上帝了！
　　“……小警察，你能不能……嘶……能不能帮我个忙？”
　　顾冶连忙应声，他因为晕血不能进去只能在门口干着急，听楚安说话的语气，显然是伤的不轻！
　　“你帮我打个……电话，就说我快死了，让……他快来！”
　　顾冶记了号码冲回客厅操起电话就打，接通后还没等对话开口说话，顾冶闷头就是一句：楚安他快死了，你快过来！对方倒也爽快，问了地址，说了句我马上到就挂了电话。
　　放下话筒，重新折回了卫生间门口，他听到里头有水声。不知怎么的，他自个儿的声音就突然有些慌了，“喂，楚安，你，你没事吧，啊？”
　　“没事，你家……有酒精吗？”水声停了，楚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有有！你等着！”
　　从房间里拿出了装着酒精的小瓶子，卫生间的门开了一道小缝，顾冶伸长手臂递了进去。
　　“你到底怎么了呀……”顾冶都给他吓死了，好端端的一个休息日，在家看着电视呢，谁想这楚安就满身是血的冲进来了。冲进来就算了，还一个猛子扎进了厕所里！他要不要告诉他，他之前上了厕所，可是忘了冲水……
　　“我……中了一枪……啊！！”
　　“怎么了！”急死了急死了，在门口不停地转圈，心说那人怎么还不来啊！
　　楚安左手捏着酒精瓶正在往伤口处一点一点的倒，强烈的刺激痛的他差点儿没晕过去！死死咬着嘴唇，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将思绪拉回来了一些。
　　“楚安，楚安？”门外还在急急地叫唤着。
　　“没事……你别急。”
　　正在这时，顾冶家的门被敲响了。他跑过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手上还提着一个医药箱，开门见山的就问：“人呢？”
　　“哦，”反应过来立马侧身让人进来，朝着卫生间的门指了指，“他在里面。”
　　男人二话不说就开门进去，只留下顾冶还等候在门口。
　　“你来了？”楚安听到了开门声，抬起头时程原就站在他面前，眉毛拧成了一团，脸上说不出的表情。
　　“怎么回事？”蹲下身，眼睛盯着他肩膀处那个血红了一片的地方。
　　“你之前跟的那个案子……不简单……嘶，我拍到了他们走私毒品的照片……可是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发现了……”
　　程原伸手在他的伤口处检查了半天，然后偏过头自顾的从药箱里拿出了消毒棉花跟刀，“还好没打中要害。”
　　“行了……废话少说，快点帮我把子弹取出来。”
　　程原点点头，拿出打火机将刀面烤了烤，“喂，刚门口的那个家伙可靠吗？”
　　“没事儿，小警察一个。”楚安说着朝门口瞄了眼，那个傻子似乎还杵在门口没有离开。
　　“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不是最讨厌警察的吗？”程原顺着他的视线往背后看了眼，语气有些不悦。
　　楚安没说话程原也不好继续问，凑近了他的肩膀，刀尖快要抵上伤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
　　“没有麻药可能会很疼，你要是受不了，就咬着。”说着，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楚安看了看程原伸过来的手，笑了，“不用，开始吧！”
　　程原嗯了声，刀割进了皮肤。楚安紧紧闭上眼，嘴唇都白了。程原有些片刻的惊慌，不停地抬眼看他，那张脸的脸色差到吓人。
　　“你再忍忍，马上好了！”拿着棉花轻轻地擦去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强迫自己冷静的进行下一步工作。
　　楚安疼到不行，呻吟了两声，手无力的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几乎疼到了没有知觉。
　　叮咚一声，沾血的子弹被取了出来扔在了地砖上，它滚动了几下留下一条血的印记，渐渐化了开来。程原放下刀明显松了一口气，又从医药箱内取出了止血药和绷带，依次上了药，缠上了绷带。
　　“行了，先出去吧！”大功告成，程原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没有看他，只是低下头去收拾染血的棉花。
　　“嗯……”楚安扶着瓷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门外的顾冶靠着墙胡思乱想。卫生间的门就突然打开了。他一个转头，楚安的脸就在他的旁边，依旧没有什么血色，身上还缠上了绷带。
　　“那个……有衣服么？我那衣服……”
　　还没等人说完，顾冶就摆摆手表示理解，立马窜进卧房里拿衣服去了。楚安穿上顾冶的衬衫，两人身材差不多，意外的挺合适。
　　客厅的沙发上，三个人面对面，气氛有些压抑。
　　“那啥……楚安，我能问你个事儿么？”顾冶撇了撇坐在他身边的男人，犹豫了下，“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说实话，他当时在卫生间门口等待的过程中，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楚安怎么会平白无故中了一枪？难道他是卧底，安插在他身边的恐怖分子？事实上说明，顾冶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程原忍不住掺和了一句。
　　“……额，我只是好奇，嘿嘿，好奇！”
　　楚安一脸无奈，动了动胳膊却牵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了一番，终于回答他，我是私家侦探。
　　顾冶傻了半天，连脸都僵硬了，嘴巴张得老大，闷了半天说了句前后不搭的话。
　　“你伤口怎么样啊，这样上个药能行吗？”
　　楚安也没当一回儿事，低头看了眼肩膀，“程原是医科毕业的，处理伤口还是没问题的。”
　　“噢，噢。”顾冶抓抓头发，有些尴尬。
　　许久没说话的程原咳嗽了两声，不知怎么的，看着这两人对话心里就是不舒坦，“楚安，我告你，这案子你别跟了！那伙人不好惹！今儿没一枪崩了你算你命大！”
　　楚安皱着眉没说话，也不知是应还是不应。程原有些不耐烦，伸过手去却不想触到了他的伤口。
　　“……反正，你最好不要插手管这事儿！”看到他疼得皱起了眉头却又隐忍的样子，程原有些心软了，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柔了下来。
　　楚安挡开再次靠过来的手，挑挑眉毛，行了，你别管我了！
　　程原被他一句话噎到气结，但碍于现在他俩是在人家的家里，他也不好立马发作，只能将火气压了下来，站起身来理理领子，提起医药箱头也不回的就走，却在玄关处又停了下来。
　　“要是可以，你还是暂时在这儿住几天吧，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你……你可真是踩着地雷了！”
　　话落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客厅里少了程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顾冶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两声
　　“呵呵，要不你就……”
　　话还没说就被楚安给打断了，“不用了，我把这个留在你这儿就好。”说着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卷胶卷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什么？”顾冶没动，只是盯着胶卷看了好一会儿。
　　“胶卷啊！”
　　“不是，我是说，这里头拍的是什么？”
　　“照片，他们走私毒品的证据。”楚安动了动嘴，又加了句，“现在它放在我那儿不安全，你要是愿意，我就把它放你这里。”
　　顾冶点了下头伸手拿过胶卷收了起来，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问了，你不报警吗？
　　楚安看了他两眼，突然就笑了，“亏你还是警察呢，你认为我报警了他们就会放过我了吗？再说，单单只是靠这几张照片，根本就没什么说服力。”
　　顾冶想想也是，看着眼前那个受了伤的人，似乎是重新认识了他一般。
　　沉默了一会儿，楚安抬起头问他，有些犹豫，“小警察，我这么……冲过来，没吓到你吧？”
　　“没，”顾冶摸了摸鼻子，“呵呵。我没事儿，幸好我妈跟肖肖不在家，不然他俩该被你吓到了。”
　　楚安嗯了声，偏过头去，额前的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眼睛。声音淡淡的，可顾冶却从中嗅到了他的伤痛。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跌跌撞撞的就跑到了你这里来了。”说到一半连自己都笑了，抱歉，我没想那么多。
　　“没事儿！我是警察嘛，应当保卫人民群众！啊呀，干嘛突然那么严肃，弄得我怪不自在的１
　　楚安抿抿嘴，站起身来，我回去了。这件衣服过几天还给你。
　　顾冶也跟着一道站起来，动了动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留人的话语，只能开门傻乎乎的送人。
　　出了顾冶家的门，顺着楼梯一路往下。偶尔的动作牵扯到伤口，楚安只能倒抽几口冷气。还没走两层就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内回荡着，越来越近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在转梯处看到了那个奔跑下来的人时有些惊讶，顾冶？
　　来人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对上视线的时候，他笑得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白牙，“干嘛那么惊讶？我上回儿去你家只顾着照顾你来着，都没机会好好参观一下。哎，你怎么报答我呀？……哈哈，你家那沙发不错！呵呵呵。”
　　楚安看着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禁有些无言，果然傻子是没有烦恼的。想到这儿忽然就松了一口气，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顾冶，他觉得，原来当个傻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

　　到了楼下，楚安的那辆大众依旧横在路中间。后面的玻璃碎出了一个网状。
　　楚安叹了一声，心说没想这辆二手车的玻璃还是挺坚固的，起码还没碎成颗粒状。将手中的钥匙丢给顾冶，后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楚安问道，会开车吗？
　　顾冶傻不愣登地点点头，会是会，可我没驾照啊！
　　“会开就成了！上车！”楚安没给顾冶说话的机会，腰一弯开了门直接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栓安全带。
　　顾冶也没辙，只能跟着上车，发动。
　　顾冶有些紧张，车子驶的不快，车子虽然慢但相当的稳，没有颠簸。坐在副驾驶上的楚安看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正过头去，“我睡会儿。”
　　“嗯。”顾冶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将头轻轻地垂下，眼睛闭上了。
　　十五分钟以后，车子顺利的开进了海乘公寓，停到29幢楼底。顾冶解开安全带，想要叫醒楚安，可是见他好像睡得挺沉的，轻轻动了动嘴便没了声音。
　　“到了怎么不叫我？”楚安的眼睛睁开了，自顾自的解开安全带下车。
　　“额……噢，我看你好像挺累的。”顾冶抓了把头发，然后跟着下车。
　　“咱们上去吧。”
　　坐上电梯，顾冶看着屏幕上变动的数字忽然有些担心，他也说不上那些情绪是从何而来，可就是在一瞬间里冒了出来。于是他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
　　数字停在了7上，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过道内安安静静的。走出电梯门，楚安盯着自家的大门看了半天，掏出钥匙开门，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的杂乱。果然不简单，他们竟然能在那么短时间查出他的家庭地址，并且已经来搜寻了一番。
　　说楚安不怕是假的，毕竟敌人在暗他在明。说不准对方连他家里还有几口人，甚至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儿都调查出来了。
　　顾冶看到这幅情形也是愣了半天，磕磕巴巴的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没看出来？我家被人搜了！”相比顾冶的慌乱，楚安倒是显得很冷静，眼睛巡视着客厅，没有发现怪异的地方，“看来我还真是惹了大麻烦。”
　　“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去，给我收拾屋子去，真是乱死了！”一撇嘴，楚安也不客气，直接指使客人做这做那儿。顾冶苦着脸，心说他大爷的，我来他家就是为了给他当保姆的啊！！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是看在楚安怎么也是一光荣负伤人员，忍了！这样想着，弯下腰把扔在地上的一本杂志拾起来叠起来摆好。
　　门铃响的突然，以至于两人将一切动作都停止了下来，楚安和顾冶两人面面相觑。
　　顾冶毕竟是警校出身的，轻声敏捷的绕到门背后，透过猫眼往外看，是一个戴着鸭舌帽子的男人。他回头给楚安使了个眼色，朝着门外问了句谁呀？
　　“噢，送快递的！”
　　楚安也走过去，背紧紧贴着墙，对着顾冶点了下头。伸手开门，发现过道里除了戴帽的男人就没有别人了。
　　“先生，请签收。”
　　楚安警觉万分的签字。顾冶则接过了男人手中的包裹。
　　关上门，两人盯着放在茶几上的包裹看了半天，顾冶深呼吸，伸手去拆包装。
　　“小心。”楚安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两人的心几乎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客厅里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加快了速度快要窒息。
　　包裹打开了，里面却只是藏了一封信。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顾冶的叫声给吓到了。
　　“嚷什么嚷！”楚安不满地瞪他，翻开信纸，背面红了一片。忽然觉得有股甜甜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往手上沾了些，凑到嘴边舔了一下，果然……
　　“番茄酱。”像是怕他不信似的，将信纸递过去了些，“你尝尝？”
　　于是顾冶觉得有些下不了台了，尴尬的挠挠脸，接过了信。信的正面有字，简单的一句话：少多管闲事。
　　“少，多管，闲事……”顾冶照着念。楚安不知怎么的，扑哧一声就笑了，碍于肩上的伤只能压了下来，然后朝着顾冶咧嘴，“哎哟，这群人胆子不小啊！竟然拿番茄酱吓唬人民群众跟人民警察！”
　　顾冶摸摸额头上的汗水，嘴角有些抽筋，这人是故意的吧……没见过哪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那么开心的！欺负人吧，他晕血怎么了！他妈的哪条法律有规定，当人民警察的就不能晕血了？！他晕血他光荣！
　　楚安看着他的反应有些好笑，抿了抿嘴唇，心想，这次真是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