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苏若浅

3、Chapter03

　　（3）
　　楚安再次见到顾冶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那天是他难得的休息日，收拾了资料，打扫了卫生。左等右等都不见有电话过来。大字型的躺开，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然后是被手机铃给吓醒的，看了眼屏幕，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
　　“啊喂，我顾冶啊！那个，我今儿忙昏头了就忘给你打电话，我现在有时间，要不你过来拿？”
　　“好，知道了。那我现在就过来。”
　　车子开到街道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老远就看到顾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身上的警服还没有换下来。
　　见他在发呆，便恶作剧般的对着他猛摁两下喇叭，果然，后者被吓得连忙站了起来。然后在看到他之后，露出了洁白的大门牙。
　　“来啦？”站起来冲楚安挥挥手。
　　楚安从车上下来对着他点点头，然后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塑料袋。
　　“东西在里面呢。”
　　“喔，谢谢。”
　　这话本是说的挺坦然的，顾冶倒是先不好意思了，咧着嘴巴傻笑，客气啥呀……
　　楚安也笑了，拎着塑料袋准备上车，却被顾冶叫住了。
　　“警察同志，还有事儿？”
　　“嗯，那个……”
　　楚安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皱了下眉头，到底有事儿没事儿？
　　“……你能送我一程不？我赶时间！”
　　靠，上回儿怎么没见你那么客气，这会儿装什么大姑娘上花轿，羞涩啊！楚安一撇嘴，转身坐进驾驶室里。侧过头后看到顾冶还傻乎乎的站在那儿，于是没好气的瞪他：“喂，你不说赶时间吗！！”
　　“啊？噢，呵呵呵。”
　　坐进车里，楚安看着他栓好安全带就准备发动车子了。谁知一连发动了好几次都熄火。果然是这车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楚安暗暗咒骂一声，然后转过头去冲顾冶笑，那叫一个甜。乘顾冶还没反应过来时又转回去，神情瞬间转变，开车下门，朝着车头狠狠地就是一脚。回来重新坐好，车子成功发动了。
　　“呵，老毛病了！这车就是欠！你给它几脚保管好！”
　　“呃……是吗，呵呵……”顾冶摸摸从额头上流下来的冷汗，跟着笑。
　　“去哪儿啊？”
　　“噢，第二小学。”生怕他不知道似的又急急忙忙加了句，就是环城路上的那所！
　　楚安应了声，转了个方向，“你去小学干嘛，不是办案吧？”
　　“呵呵，哪能呢！我是去接孩子放学！”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空当，楚安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的眼神，“你连孩子都有了？”
　　“啊？不是不是，呵呵，是我姐的孩子。她在国外留学，没时间管他。”
　　楚安点了两下头就不说话了。顾冶也觉得没趣，便将视线转移到了窗外。
　　当他们到达第二小学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放学了。校门口车啊人的一大推，楚安见开不进去就把车停到了转角处，跟着顾冶一道下了车。
　　“哎？你怎么也下来了？”
　　楚安还没来得及答话，就有一个童音飙了过来，舅舅舅舅的叫个不停。顾冶转过身就看见自个儿的小侄子从前方跑过来，背个书包的样子特吃力的样子。
　　“舅舅！你来晚了！我们都放学好久了！”语气里全是埋怨，在顾冶眼里却可爱的不像话。
　　“哎呀，肖肖啊，舅舅今天忙着去抓怪兽呀，刚刚就飞的慢了点，不生气了啊！”揉乱了小孩的头发，蹲下身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温柔到极致。
　　“啊是吗！今天的怪兽长的什么样儿啊？”
　　“可丑可丑了！独眼，龅牙，说话还磕巴！”夸张的描述着，然后从孩子手上接过书包。
　　肖肖长长的啊了一声，顾冶一见连忙说，没事儿没事儿，那怪兽被舅舅给打跑了！再也不敢来了！
　　孩子就是小孩，被这么一哄便觉得顾冶伟大到不行，眨着星星眼望他，舅舅帅呆了！
　　“呵呵呵！”
　　被晾了好半天的楚安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小警察平时看着挺傻，没想到除了傻还挺会编故事的，不去当童话家简直是屈才了！
　　顾冶也意识到还有人在场，就没有继续和孩子闹下去，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拉着肖肖的手说，来，叫叔叔！
　　“叔叔！”肖肖乖巧的跟着叫，楚安对着他笑了下，捏了捏他的小脸。
　　“行了，楚安你还是先回去吧！等会儿下班高峰人多，不好调头！我跟肖肖挤公车回去就行，今儿谢谢你了啊！”
　　楚安摆了摆手，随便。然后自己上车调头去了。顾冶则牵着肖肖的手准备穿马路。
　　透过车窗看了好一会儿，一大一小等了半天车了也不见来，叹了口气开了过去，停在他们面前摇下车窗。
　　“哎，上来吧！今儿我心情好，就再送你一程！”
　　顾冶也不客气，带着孩子就开门，那速度啊生怕楚安后悔似的。
　　开进小区送到楼底下。楚安看着两人下车，顾冶挤到车窗前，“今儿那么麻烦你，要不你就跟着我一块儿上楼吃个饭吧！我就住三楼，喏，就那个窗户！”
　　楚安没跟他一块儿上去，对着两人挥手告别。开出社区的时候，楚安看了看后座上的那个塑料袋，嘴角莫名的上扬起来。
　　在公寓楼下随意的兜了几圈。在超市门口停下，进去买了些速冻的食物与冰啤酒上楼。
　　拎着塑料袋从电梯上来，发现走道上的灯没亮。兴许是坏了吧。楚安也没怎么当回事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背后却突然传来脚步声，断断续续，有些细碎。
　　猛地一转身就看到角落处有一颗小小的火星在闪烁。在他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楚安就被来人一把抱住了，唇贴近耳边，温热的气息吐出，我想你了。
　　楚安垂在身边的手紧紧地攥成了一团，似乎是有了风怒。推开他，淡淡地看着他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蜜月过的如何？”
　　程原呵呵地笑，然后挺无奈的摆了下双手，女人难伺候，还是你好啊！
　　说着，他低下头去吻他。唇到嘴边，楚安下意识的转开。程原愣了下，动作停了下来，可没停几秒又想着要追过去。
　　楚安终于忍无可忍，将他推开了几米远，怒吼，“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
　　“楚安，你不是喜欢我么？呵，咱俩又不是没做过，现在装什么矜持？”
　　程原没料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大，有些片刻的沉默，紧接着就是要笑不笑的勾起嘴角。
　　楚安的嘴动了动，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他跟程原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是自己一直在追逐他，到现在，还是如此。他结了婚，娶了个漂亮的老婆，以后可能还会有孩子。只要一想到这儿就觉得自己真傻的不可救药，他从来没把他放在心上。正如一开始就说好的，这只是场游戏，玩儿了就算，你真放心上了就只能说是活该，不该爱上没心的人。

　　***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顾冶正在浴室里帮肖肖洗澡，一大一小玩的不亦乐乎，到处都是水，顾冶的衬衫都湿了一大片，裤脚挽起的地方也都是水渍。
　　“啊，妈，我来接！”朝着外面叫了一声，然后就是急冲冲的跑出来，头发上还带着肥皂泡沫。从客厅的沙发上挖出手机看也不看就按下了接听键，喂了一声。
　　“请问是顾冶先生吗？”电话那端有些闹，顾冶几乎有些听不大清楚。
　　“嗯，是。”
　　“请问你认识这个号码的主人吗？”
　　顾冶之前接的太急，也没看清来电显示。这会儿看了下，屏幕上接通的是楚安的号码。
　　“认识，他呢？你是谁？”
　　“噢，事情是这样的。他在我们这儿喝多了，一直嚷嚷着要回家，我看你是他手机里最后接的电话，你看……”
　　“好，我知道了，你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去！”
　　挂下电话，顾冶急急忙忙就要出门，刚准备换鞋想了想又折回房里拿了件外套。朝着房间里喊了句，“妈！我出去下啊！”
　　顾妈从屋里走出来，看着他急冲冲穿鞋的样子，“都快九点了还出去？”
　　“嗯，我一个……额，同事碰上点麻烦，我过去看看！我要回来晚了，你就别等门了！妈，我走了啊！”转身，没等顾妈回话就出门了。
　　“唉，这孩子！”顾妈看着重新关上的房门没好气的摇头。
　　顾冶冲到楼下推出了自行车就骑。一路飙到指定的地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九点二十分了。锁好了车才往酒吧里跑，喧杂的音乐震的他头疼。可能是因为平时忙的关系，顾冶一直很少去这种地方，上警校的时候倒是来过几次，都是同学硬拉着他来的。
　　五颜六色的灯光到处闪着，顾冶眯着眼到处寻找，直到看到一个趴在吧台上的熟悉身影，他才停了下来，慢慢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楚安，楚安？”轻轻的推了他两下，可后者显然是睡死了，压根没有一点反应。
　　“你来了？”正在吧台里擦着酒杯的男人对着顾冶笑了笑，顾冶抬起头看他，应该是之前给他打电话的人。
　　“嗯……他怎么了？”
　　男人对着他耸了耸肩膀放下酒杯，不知道，一来就喝，醉了以后嘴里就一直嚷嚷着要回家，现在就成这样了。
　　顾冶若有所思的点了两下头，扶起楚安就准备走，男人在后面叫，“哎，他还没付钱呢！”
　　“啊？哦，钱！”腾出来的左手连忙去掏裤子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后，他才想起来，刚才跑出来一时冲忙，钱什么的都在另外一条裤子里。
　　朝着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抓了把头发，然后伸进楚安的口袋里，边找还边念着，钱呢，钱在哪儿呢！
　　好不容易结了帐他俩才得以出了门。楚安的酒品还不错，虽然醉了但倒也不怎么闹。偶尔昏头昏脑的踉跄，顾冶连忙抱住他。望了眼停在路边的那辆孤孤单单的自行车，顾冶狠了狠心，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将楚安放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出租车师傅朝着后座看了眼，哟，喝醉了呀？
　　顾冶朝着旁边坐了坐，嗯了一声。
　　小兄弟，上哪儿啊？
　　顾冶这才想起重点，于是他凑近拍拍楚安的脸，下一秒差点被他满身的酒气给熏死，移开了些，一脸嫌弃的问着，喂，你家住哪儿啊？
　　醉鬼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老大不乐意，你……是……谁啊？
　　“我顾冶啊！”
　　“顾冶？顾冶……噢……那个会晕血的小警察啊！”
　　出租车师傅朝着反光镜又看了两眼，顾冶窘迫的扒着头发，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废话那么多干嘛！我问你住哪儿呢！”
　　其实他现在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楚安你到底醉没醉！！！
　　“呵呵呵呵……嗯，我想想啊！想起来了，在海乘公寓……”话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了，头一歪睡着了。
　　“啊，师傅，海乘公寓！……那你住几幢啊？”顾冶推推他继续问，笑话，不问清楚等他睡死了就更难问了！
　　车子已经朝着目的地前进了，顾冶艰难的询问还在继续着。
　　“烦不烦啊！吵死了……”醉鬼还不耐烦了，头胀胀的，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睡觉！可是老有一只蚊子在他耳旁边嗡嗡嗡的飞！
　　真是要命啊！顾冶扶着自己的额头，两个字头疼，比他家肖肖还让人头疼。
　　“乖啊，就问一句，你住几幢几零几啊？”硬得不行就来软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才也。
　　醉鬼睁开眼，盯着一个地方看了半天，样子看着像是在思考，好像是在28幢702……不，好像是29幢……
　　靠！究竟是几幢！这人只是喝醉了酒，又不是撞坏了头，怎么跟得了失忆症一样！
　　29幢……
　　“好，师傅，海乘公寓29幢楼！”
　　车子停在公寓楼的楼底。顾冶半搂半抱的把楚安从车里弄了出来，然后又半搂半抱的去坐电梯，好容易到了家门口，顾冶又犯了难，这钥匙呢！看了看身边那个半梦半醒的人，叹气，也懒得动嘴了，直接动手从他上衣口袋里摸出了钥匙。一个一个试过来，终于不负所望，门“喀嚓”一声打开了。
　　架着醉鬼进屋，开了灯，客厅里瞬间亮的通透。顾冶用脚关上门，脱了外套倒在沙发上的时候，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睡在一边的楚安，心说，这世界真他妈太不厚道了，醉了的人好端端的躺沙发上睡着呢！自个儿呢？弄得满身臭汗不说，还要给人当保姆，他欠他钱啊他！哎，不管了，还是先休息下吧，这沙发不错！
　　也不知道休息了多久，反正顾冶是被一只爪子给挠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楚安放大的脸，啊了一声，心脏病没给吓出来！
　　“你，你干嘛？”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呵呵呵……”
　　顾冶被他这么一笑弄到发毛，哎哟我的小心脏，“笑啥呀……”
　　“呵呵呵……”
　　真是见了鬼了！顾冶伸手去推他，结果楚安头一撇，哇的一声就吐了，同时响起的还有顾冶的嚎叫，那叫一个歇斯底里悲痛欲绝欲哭无泪。
　　于是，晚间11点42分的时候，卫生间里出现了一个背影，他蹲在地砖上洗着他那件穿了没几次的衬衫差点儿就泪如雨下了。转头看了看还在客厅沙发上躺着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的恨。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早不吐晚不吐，偏偏趴在他身上的时候吐了，还稀里哗啦的！吐完他大爷就又睡着了，顾冶只能任劳任怨的收拾残局，这不，正在这儿光着上身洗衣服呢！
　　顾冶越想越郁闷，三下五除二的把衬衫冲洗干净，直接晾到阳台上吹风去了。然后折回客厅，从放在一边的外套里拿出手机看到两个未接电话。刚要回拨，想了想又按掉了，这都12点多了，老妈铁定睡了，算了，今儿只能在这儿过一晚上了。再说了，自个儿衣服都给洗了，明儿还得问他借件衣服穿回去啊！
　　这样想着就走进了楚安的卧室里拿出了被子，盖在了两人的身上。迷迷糊糊的时候，顾冶还在感叹着，今晚儿还真是一波三折，够他受得了。
　　睡着了的顾冶自然不知道其实楚安在吐了之后就已经渐渐清醒过来了。他动了下，侧过头去看睡在另外一边的顾冶，然后又缩了回来。
　　“谢谢你，小警察。”张了张嘴，声音却轻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