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苏若浅

2、Chapter02

　　（2）
　　“顾冶，你干嘛呢死屋里了呀！赶紧的，都快迟到了！”顾妈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顾冶哎了声，急急忙忙地拉开门，苦恼地扯了扯衬衫上的领带，当然，前提是那还能称为领带的话。
　　“妈，这玩意儿怎么系啊！”他就没受过这份罪，在镜子前立了半天，也折腾了半天。
　　“死小子，连根儿领带都搞不定！”顾妈穿的漂漂亮亮的过来，往他面前一站，伸手给他系领带。顾冶低头盯着老妈衣服上的闪片，觉得自个儿被晃到了眼，那叫一个刺！
　　“那啥，妈，咱们不就是去接我大姑吗？你至于穿的那么正经吗？”跟去相亲似的，当然这后半句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昨天下班回家被告知十五年没见的大姑要来这儿探亲，被拉去狂扫超市还不够，今天天还没亮就被拖起来，折腾到现在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老妈迎面就甩来一套西装！
　　“废话！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你大姑是最疼你了，老给你买糖，闹得你还长蛀牙！”望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这个应该不是什么好回忆吧……
　　“……我还真不记得了。”顾冶撇撇嘴，心想那都是十几年以前的事儿了，那会儿他才多大呀，哪儿能记得了那么多！
　　“你！！！”正在系领带的手突然一用力。
　　“啊啊啊啊——妈！妈！”哎哟我的娘嘞，顾冶被勒的差点儿翻白眼直接去见阎罗王了，“咳咳……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吗……”
　　“哼。”听到了求饶的话，顾妈这才得意的松开手还跟没事儿人似的悠闲的转了个圈儿，走到玄关处撇他。顾冶摸摸脖子觉得阴风阵阵，嘿嘿嘿的跑过去，笑得狗腿十足。
　　闹了半天，终于在10点以前出了家门。
　　在社区门口打车坐到火车站，一路顺畅无阻。下车，大量的人群从门口涌出。
　　“哎呀——妹妹呀！”老远，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女人就朝着他们的方向奔过来，凑到跟前儿一把搂住了老妈，连着自己也被那强烈的气势给震退了两步。
　　“呀，这不是姐姐吗！”
　　“我说咱俩可真是好多年没见了，你还是当年那样，哈哈哈。”
　　“哎，老了老了！儿子都工作了！”
　　顾冶咧着嘴站在一旁看，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心说这两女人是在演戏呢吧，可没想到下一刻，自己就成为了这场戏的主角。
　　“哎哟，这小伙儿是顾冶吧？都长那么大了啊，哈，真跟他爸一个样，好看，好看！”
　　“呃，”尴尬的笑了笑，往老妈那儿看了眼，被一眼瞪了回来，大姑好！
　　“好，好！”
　　于是，开始了一片混乱。
　　“哟，这是谁呀？”
　　“是老顾的儿子吧？听说是个人民警察呢，真出息！”
　　“这孩子多大呀，个子可真高！”
　　然后，顾冶在一片混乱之中听到了老妈的惊叫声，你们怎么都来了！！！
　　顾妈激动地就差飙泪了，伸手拉了拉儿子的手，满脸骄傲，“过来。”
　　“噢。”顾冶一脸的冷汗，五个女人一台戏，他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我给你介绍下啊！这个是你爸爸的表弟的姐姐，这个是你二叔的舅舅的儿子的表妹，这个是你
　　表姐的姑姑的外甥。来，挨个儿叫人！”
　　……
　　从火车站到酒店，一段不算长的距离。顾冶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上，突然有种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的感觉，耳朵也不知道怎么了，老觉得嗡嗡嗡的发响。幻听，绝对是幻听！
　　到酒店的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冷静了下重新开了门。果然，迎来的就是一片欢声笑语。
　　“哈哈哈……逗死我了。对了，那个小张你还记得么？就那个小时候老跟着我女儿跑的那个小子，听说前阵子结婚了，哎哟，人小姑娘漂亮呀，他乐得都合不上嘴了！”
　　顾妈也跟着凑热闹，是吗，可真好，我还以为小张会跟你们家姑娘好呢！
　　“呵呵，对了，顾冶怎么样了？处对象了么？他比小张小两岁吧，也该24岁了吧？”
　　“得了吧，没动静呢！不过警察这活儿忙啊，他也没什么时间处对象。”
　　顾冶在一旁挠挠头，这话题怎么又给绕到他身上了！
　　“这可不行啊，现在不找，以后就更难找了！”不知是三大姑还是八大姨说的话，总之，顾冶坚信一点，他今儿算是栽了！
　　“是啊是啊，妹妹啊，你可得想清楚啊，要不，咱姐妹几个替你张罗张罗，介绍个姑娘给咱们顾冶?”
　　顾冶寻思着他再不出场，指不定哪儿天就有一姑娘羞答答的管他叫老公了。想到这儿，不由的打了寒颤，犹豫着开口，那个……不用了。我……
　　话还没说话，就被打断，“别客气别客气，大姑一准帮你小子介绍个漂亮的！”
　　话都说到这个儿份儿上了，再推辞还真就是不知好歹了。得，顾冶深呼一口气，不就是相亲么，他堂堂一人民警察，豁出去了，怕屁怕！
　　于是，没过几日，他大姑就来了电话。说是有了好人选，人姑娘是个小学老师，那叫一沉鱼落雁，清新脱俗，大方得体。总之，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
　　顾妈在一边听着心里美啊，可顾冶就不这么想了，心说真是要命啊，长成这样的那还能是人么？
　　定了一好日子，在家磨蹭了半天。也不是第一次穿西装了，可顾冶还是觉得特别扭。两只手摸摸这儿摸摸那儿，也不知道到底搁在哪儿。
　　顾妈瞧着他那傻样，以为是要去见人家姑娘给紧张的。伸手帮他整理领子外加言语鼓励，哎哟，我儿子真帅！
　　转身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挂钟，然后拍拍儿子的肩膀，行了，赶紧去吧，头一次见人姑娘就迟到，印象多不好呀！
　　顾冶点点头心说也是，在门口换了鞋就下楼了。穿过走廊过道的时候犹豫了半天，盯了他那辆新买来没几天的脚踏车好半天，又低头摸了摸穿在身上的西装。最终还是放弃了，头也不回的朝社区大门的方向走去，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势。
　　穿过马路去坐公车，站台上那叫一个人多！车来了，好容易挤上去了，顾冶动了动悲哀的发现转不了身了！本来僵着身体就累得不行，车内的空气还不好。司机师傅车技忒惊悚了，出其不意的来了个急刹车，车上的乘客跟排山倒海似的全部往前倾斜，无奈顾冶偏偏站在了车中央，前后夹击。
　　混乱中，路人甲狠狠地踩上了顾冶的脚，还特不人道的碾了过去，疼得他脸都抽筋了，也不顾人民警察的尊严了，直接大声嚷嚷：“啊啊啊！谁踩我！——”
　　可想而知，当然没有人搭理他，于是他也觉得挺没劲的不说话了。低下头看着自己那黑色皮鞋上赫然一个大脚丫子只得自认倒霉。也不觉得疼了，心里光后悔来着，早知道就骑脚踏车了，起码没人跟他挤吧？可是，早干嘛去了！
　　终于到了站。顾冶拼了命才从车上挤下来。头发乱了，西装皱了，皮鞋脏了。总之反正没一处是好的。走到指定的咖啡厅门口停留了会儿，对着玻璃门整理头发，哎，怎么样也得给人小老师留个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不是？
　　呼吸一口气，昂首挺胸的推开玻璃门就往里走。里面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迎过来问他需要什么服务，顾冶也不知是怎么的忽然紧张了起来，连说话都结巴，噢……我想，不是，我是来找人的，嗯……那个，八号桌在哪儿？
　　服务员被他这傻样给逗笑了，轻轻抿了抿嘴就给他领路。顾冶虽说在警校混了好几年，可脸皮还是薄，被同龄的小姑娘这么一笑脸瞬间就跟西红柿似的。抓了把头发，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老远就看到八号桌坐了一人，穿着浅蓝色的外套。
　　越来越近，短短的一条道，顾冶脑海里顿时就显现出了N条打招呼的方式，可看到人姑娘抬起了头，脑袋里就嗡的一下全成了泡影，“额，请问是……是小徐老师吧？”
　　“嗯，我是。请坐请坐！”
　　于是两个人握完了手便开始大眼瞪小眼。其实人小徐老师究竟长啥样，顾冶是根本没看清。先前那一眼慌慌张张的，两眼呈放空的状态。而小徐老师呢，毕竟也是一师范刚毕业，踏上人民教师的职业没几年的年轻人，对着一陌生小伙多少也有些害羞，打完招呼后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话少的可怜。
　　喝了杯咖啡，断断续续的聊了些有的没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厉害，屏幕上一个家字闪闪烁烁。顾冶尴尬的开口，咳，那啥，我……我先去接个电话啊！
　　待女方同意后，顾冶才离开了座位，接通电话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妈，你干啥呀！”
　　“哎哟顾冶，姑娘怎么样啊？喜欢吗喜欢吗？”
　　顾冶满头黑线，就差抓狂了，妈，你就为了问这个啊？
　　“我操心我未来儿媳妇不行啊？赶紧的，跟妈说实话，咋样啊？”
　　“哎……就那样吧！”
　　“那样是哪样啊？”
　　被问烦了，顾冶也打算坦白从宽，“妈，其实吧，我觉得吧，我跟她不太配。你也知道你儿子是一文艺青年是吧，平时话也不多，再来个姑娘也是闷葫芦，这日子可得怎么过呀！虽说沉默是金沉默是金，可毕竟咱们是过日子又不是写小说，沉默到最后就得离！”
　　“……”

　　***

　　楚安驾着车停在不远处，视线一直注视着前方的黑色别克，它停在了一家咖啡厅前。正驾驶的车门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年轻人。只见他走到后门，拉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楚安跟了许久的男人。自从上回儿跟丢后，楚安精神就更集中了。小心翼翼的带上放在副驾驶上的包，出了车门尾随着进入了咖啡厅内。
　　点了一杯咖啡坐在离他们有些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乘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拿出了相机，对着他们拍了几张。对方似乎没有察觉的样子，继续聊着天喝着咖啡，好不自在。
　　楚安上第二杯咖啡的时候，西装男突然从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楚安心急，连忙又抓拍了几张，谁想那个年轻小伙的头刚好转过来，对上了他的视线。
　　糟了，被发现了！
　　楚安暗叫不好，拿起包就要跑，谁想还没跑出几步呢，就跟一人撞了满怀。楚安看到从那边追过来的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推开那人就想继续跑。谁想那人一把抓了他胳膊。
　　“你妈怎么教你呢，怎么撞了人都不知道道歉啊！没见着我手机都给你撞掉了吗，我花一个月工资买的呢，砸坏了你给我赔还怎么着啊！”
　　我操！楚安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了这么一句话，“对—不—起！可以了吧？”话落，胳膊就又被拉住了，怎么，这人还不依不饶了？
　　“你……！！”猛地抬头一看，嘿，真是阴魂不散了，他究竟该说他俩有缘呢，还是见他妈的鬼呢？怎么又是那个小警察！这个世界没那么小吧，一个月内见了三次？思绪猛地停到了这里，楚安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拆下胶卷塞进了顾冶的手心，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的朝着大门跑去，片刻间便失去了踪影。
　　“怎么回事儿啊这？”顾冶愣愣地抬起手来，看着手中的东西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大概来。只知道自己又跟楚安碰上了！怎么搞的？还真是凑巧了！谁说不是呢？就算是约好的吧，也没他俩那么默契吧！总之，顾冶虽然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但还是收好了胶卷，抓了把头发朝着八号桌走去。
　　回到座位上，顾冶也觉得晾了人家那么久有些不好了，就尴尬的开口，那个……不好意思啊！额，我妈的电话，呵呵呵。
　　小徐老师倒也大方，不在意的摇了下头，笑的依旧很内敛。两个年轻人在咖啡厅里又待了会儿，各自留下了电话号码。送人家女孩子上了出租车，看着消失在街口的车影，顾冶这才松了口气。
　　转身往回走，沿着马路的绿化带走了好长一段。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手伸进了外套里摸出了胶卷。看着看着，也不知怎么的，微风迎面吹来，忽然觉得心情特好，想着自个儿也节约资源一回儿，走回去吧！
　　楚安把车停在楼下，精疲力尽的坐电梯上楼，开门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栽倒在床上。脸闷在枕头上，直到大脑缺氧了，他才翻了个身，眼睛盯着天花板看，直愣愣的。
　　深深的呼进一口气，他才伸手去够扔在地板上的包。从里面掏出手机来，有一条短信和一个未接电话。名字显示是同一个人。
　　哼了一声，楚安打过去，嘟了几声后被接通。程原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前面怎么不接我电话？在干什么？”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那么逍遥自在？”楚安也没闲情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有什么事儿快说！
　　“没事儿啊。想你了不行吗？”
　　楚安的脸一沉，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机，我挂了。
　　“哎哎，别啊！切，你怎么还是那么没劲。我啊只是想问问你我负责的那个案，你跟的怎么样了？”
　　“今儿行动的时候被发现了。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后半句显然说的很没底气，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在最后的一刻里，竟然会将胶卷塞给那个小警察！楚安用手撑着脑袋后悔死了！加起这次，他们一共才见了三次面。撇开这个不说，次次见面了都没什么好事儿！！
　　第二天，楚安便开着车去了顾冶所在的那个街道派出所。刚刚下车，抬眼就看到顾冶从派出所大门里走出来，穿着警服的样子英姿飒爽的。
　　“喂！对，叫你呢！”楚安冲着他叫了一声，顾冶停下来看他，发现是认识的才小跑过来。
　　“嗨哟，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楚安一撇嘴，瞪着搭在自个儿肩膀上的那只爪子，“我来拿胶卷儿啊，你没丢吧？”
　　“胶卷啊，噢，胶卷！”说着，猛地往脑门上一拍，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个我给搁家里了！要不一会儿吃中饭的时候，我跟所里请个假，你跟我回家一趟去拿？”
　　楚安想了想，说好。
　　顾冶嗯了一声，问他，哎，你昨儿是怎么回事儿啊？弄得跟被人追杀似的！
　　楚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叫嚷声。顾冶回头看到同事小田站在那儿。
　　顾冶！陈队找你呢！——
　　“我先去去啊！”顾冶朝着楚安打了个手势，然后奔过去，边跑边问的，“说什么事儿了吗？”
　　“没呢！”
　　楚安叹了口气，重新坐回车里。昨天一夜都没睡好，这会儿就有点犯困了。他趴在方向盘上想眯一下，可不一会儿玻璃窗就被敲响了。直起身体就看到顾冶站在车外。
　　“楚安，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有事儿，请不了假！”他半弯着腰，楚安看着有些累，便摇下了窗。
　　“怎么了？”
　　“街口的小卖部被人砸了，我得赶过去看看！”顾冶觉得过意不去，“要不，你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我明儿带了给你打电话！”
　　楚安歪了歪头，心想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就将号码留给了顾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