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有朝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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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钧感觉自己的腚坐得快比命硬了。
他有些不太自在地挪了挪，刚直起身，就看见大屏幕上一个走得慢慢悠悠的背影。
这跟npc悠闲程度有的一拼的哥们，就是林荣络。
齐钧半个屁股差点从座椅上滑下来。
他猛一扭头，想看看程锦是什么反应。结果大姐头墨镜搭在鼻梁上，已经入梦有一会儿了。
齐钧：“……”
看来直播相当无聊。
主屏幕的直播视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人，他在前面盯了好久，除了孙风上去了五分钟，其他人根本找不见影子。
别说了解一下虚像情况，就算是人活没活着都没法知道。
但他又想到死亡直播会占用主屏幕，无论如何都能看见，就放下心来。
谁知这一愣神，林荣络就直接登上电子屏，带着他那散步似的格调在镜头里晃来晃去。
齐钧前两秒还不敢置信，在屏幕左下角的玩家编号上扫了好几眼。
一个3带四个0，没错了。
还好不是因为死亡直播上来的，齐钧想，然后抱着胳膊又靠了回去。
没靠到一分钟，就看到直播下方的匹配机器在眼花缭乱的队伍名中缓缓停下，半死不活地吐出了四个字。
远方来客。
好，玩完了。
齐钧板着一张脸，伸手把沉溺美梦不愿醒的副队摇醒。
程锦的墨镜在落地之际被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她略带茫然地抬头，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也一眼捕捉到了屏幕上的熟人。
“……哇。”她发出一句语气平平的感叹。
“到我们了，别做梦了。”齐钧指了指台上。
“……”
梦里住着别墅开豪车的程小姐“哈哈”了两声，跟着队员下了观众席。
林荣络无从知晓他已经在赛场的主屏幕上亮了相。
他也并不是很想在这里散步。
和连殁走进楼道的一瞬间，两个人的周围倏地漫起了浓白的雾气，将对方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一根手指头。
奇怪的是如此狭窄的楼梯，并肩行走的两个人竟然谁也摸不着谁，活像其中一个消失了一样。
林荣络压着声音叫了两遍连殁，没有得到回应。
随后他站在二楼的拐角，等了半分钟，也依旧看不到人。
触发了什么？
难道是食堂？
去食堂之前教学楼都没有任何问题，现在楼道却第一时间就有了明显的反应。
还将他们两个分开来。
说待会无事发生傻子都不信。
于是林荣络抱着“早晚会出事”这个无所谓的想法，在走廊里开始慢慢往前走。
这层楼没有什么校长室，按照顺序来说，204应该是个普通教室。
然而当林荣络彻底走出白雾时，眼前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停在201教室的前门，嘈杂的欢声笑语挤入耳朵，视野里是一群群身高各异、身穿校服的学生们在走廊里推推搡搡，你拥我挤。
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生动多变，男孩们的运动鞋晃着不同的颜色，女孩子的刘海在风中扬起各种弧度。
没有干涸拖沓的血痕，没有生锈脱落的铁锁，也没有尘封过久积攒的厚重灰尘。
仿佛只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学校，他们在这里熬着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林荣络还是停在那里。
他应该是想起了什么，蹙着眉，迟迟没有动。
好像一场梦……
梦？
他猛地回神，忽的明白了为什么只有自己来到了这里。
如果是类似于平行时空或者梦境呢？
毕竟之前看到这个学校的一切，都已经荒废，到处死气沉沉，怎么会有现在这样生动鲜活的场景？
只有一个可能了。
跟林荣络走散的连殁才是去了真正的二楼，而林荣络身处的，很可能是学校的过去。
虽然有些好奇，这个学校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眼下规则重要。
他走进人群，嬉笑的学生们擦着肩膀掠过，就连不小心撞上的触感都无比真实。
可偏偏无人在林荣络旁边驻留，也没有谁把目光投向他。
林荣络侧身让了一下，贴着门进了一间教室。
同样不见漫天灰尘，一张张课桌上堆着教科书，就连黑板也还沾着刚擦过没干的水渍。
围坐成团的少年少女们也看不见林荣络，自顾自打发着休闲时光。
林同志在讲台边上站了一会儿，没想起自己进的是几零几。但既来之则安之，他毫无顾忌地拉开讲台的抽屉，看见了一沓空白的试卷，两支应该是没人认领的水笔。
素白的手把卷子掀开，底下寒光一闪。
林荣络扬了下眉，伸手拿起被完美掩盖的水果刀。
究竟是找不到失主的废物，还是刻意隐藏的凶器？
他心里泛起一阵痒，后知后觉明白那是因为感到好笑。不管是谁的东西，最后学校里的惨状，不已经揭示了这里所有人的下场？
可惜齐钧已经随着队伍步入虚像，不然在观众席之上，准能看见屏幕上林荣络掂着一把刀，嘴角是漂亮却分析不出情绪的笑。
连殁也早已迈上了散去浓雾的长廊，眼前一间间整齐的教室在阴沉诡异的氛围中保持着老样子，唯一的不同，是消失的林荣络。
连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还是得抓着他的手。
不清楚林荣络被带去了哪里，连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从第一间教室开始查。
窗户都被钉得死死的，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从前门探头，又悄悄摸摸地绕着教室里的课桌走了一圈。
没有纸质的线索，连刻痕也没有。
他摇摇头，转身又进了第二间教室。
林荣络没有放下那把水果刀，也没有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如果这真的是他猜想的过去，那要怎么回去？该怎么通知另一头的连殁？一定要分成两条路来走，是不是说明有些线索得靠合作寻找？
他脑子转得飞快，视线也淡淡地落在地上，没有注意到门外打闹的两个男生正朝着他撞过来。
“咣当——”
林荣络一个趔趄，被身量几乎和他差不多的男生撞倒在黑板上，金属的黑板槽遭受了猛烈的撞击，发出了响亮的一声。
他稳住身形，手扶上金属槽，把最近的一根粉笔头挤掉在了地上。
男生们充耳不闻，很快从讲台转战到了窗边。
林荣络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手里收起刀刃的折叠小刀。
“……”
幸好，不然一刀捅死一个就完了。
林同志还在心理安慰的时候，刺耳的铃声乍起，这声音没有任何韵律美可言，枯燥、连续不断且响到让人脑子里肯定装不下任何东西，把他刚刚重新筑好的防线再次击垮。
林荣络：“……”
这要放在当今的现实世界里，学生的投诉声能把教学楼掀顶。
他正考虑着自己能不能去把播音器给关了，余光就扫到一个稀疏头发、深色衬衫，虽然没有一肚子脂肪，但手里还是熟悉保温杯的典型中年男教师。他用比林荣络还要悠闲的速度慢慢踱进教室，把手里卷成筒的教科书和杯子撂在讲台上。
他同样看不见林荣络。
确定情况后的林同志干脆抱起胳膊，看着下面一群小鬼兵荒马乱地窜回自己座位，然后开始掩饰性地拿笔找书翻卷子。
等到小声音渐轻，林荣络走到第一排靠门口的位置，瞥了一眼座位上不动如山的男生，毫不客气地一转，坐在了他课桌上仅有的一块没摆书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男生会怎么想，但林同志相当心安理得。
而后讲台上的中年人就开始了他的演讲。
连殁刚进202的时候没有进第一间那么警惕。
他逛了一圈又摸了一圈，连黑板槽里有几根粉笔都数的清清楚楚。
正准备从后门出去的时候，却又转了回来。
眼前的黑板依然是墨绿色，和之前看到的没什么不同。
可连殁刚刚有种错觉，就好像那黑板上有一团深色的水渍，甚至还要滑下来两滴一样。
他绷着身子站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什么异样，黑板也干干净净的在那。
连殁怀疑自己太担心林荣络了，于是想要离开去搜查其他教室，好快一点结束任务找到林荣络。
结果人还没动，就听见讲台那边发出了一声巨响。
连殁：“？”
这总不能是错觉了吧！
他蹑手蹑脚回到讲台边，然而一无所获。
连殁一脸莫名其妙地绕了半圈，倏地感觉脚下一硌。
他顿住，挪开脚，看见了一根指甲盖长短的粉笔头，被他踩得有些掉粉。
刚刚在这找东西的时候还没有。
难道是鬼把它丢下来了？
还有那声响……听起来像是金属的碰撞。
连殁出于做学生十多年的经验，敢肯定是黑板槽发出来的。
“……”
不会吧，真有鬼啊？
连同志有点后怕，却又不知道所谓的“鬼”到底在哪，于是忿忿地蹲下身，捏着粉笔头在深色的地板上用力写下了半个巴掌大的“滚”字。
他把粉笔头放回原地，满意地拍拍手。
那边的林荣络还在支着脑袋听中年教师慷慨激昂地发表观点。
“你们生下来是干什么的？就是学习！父母要你们干什么？学习！现在这个年纪，不学习就等着以后成为那些人渣！一路走过来，就听见你们班最吵！”
听到这句的林同志挑了下眉。
这个班在铃响之后除了回到座位的脚步声，并没有多余的话音，仿佛已经被训练成肌肉记忆了。
然而这位耳朵有问题的老师依旧把这句他在学生时代听过无数遍的话砸在面面相觑不敢吭声的少年们头上。
林荣络慢慢起身，踱到男人背后，随手从黑板槽里摸了两根粉笔头。
他先是比划了一下，然后在讲台前站定，手腕一动，粉笔头在半空划出完美的抛物线。
最后“噗通”一声扎进男人的保温杯里。
好巧不巧，下一秒人民教师就端着杯子来了一口。
“你们真是不知好……咳咳、咳……谁？谁搞得恶作剧？！”
男人啐了几口，沾着水的粉笔掉在了讲台上，打断了他的演讲。
林荣络有点嫌弃，准备绕到后面再拿几根，脚一抬又踢到了什么。
他垂下头，发现是上课前被自己撞掉的粉笔头，看上去像是被踩了几脚，白色的粉末掉了一圈。
以及边上还有个霸气十足的“滚”。
林荣络：“……”
林荣络：“？”
这也是恶作剧吗？
他抬眸看了眼正在拍裤子的男人，又回头望了下端端正正的学生。
没人看见，或者说似乎没人看得见。
林荣络伸出手指，在那滚字上抹了抹，没能抹掉任何一笔，连轮廓都没花，也没有什么触感。
这地方所有的东西他都能碰得到，不管是人、课桌、黑板槽，甚至是粉笔，偏偏这个字无法触碰。
关键刚刚还没有。
……
难道有鬼？
林同志沉默了一会，捡起地上的粉笔头，在滚字的旁边一笔一划地画了个问号。
他又把手覆在问号上，收回的手指上沾着粉末。
自己写的倒能碰到。
但应该也会被这里的人看到。
林荣络抬起头，中年男人没有注意地上是不是多了个符号，正忙着翻开教科书上课。
于是他就地而坐，关注着地板上的动静。
另一边，连殁写好“滚”之后颇有些不放心，靠在门框上等了半晌。
那个字却没有反应。
出于无聊，他只好去了隔壁203，转了几圈没有线索后，又颠颠地回到了这里。
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连殁那个“滚”的旁边，蓦地冒出了一个“？”。
连殁：“？”
这什么鬼？还会画问号？
他正要回复的手一顿，边上的粉笔头不翼而飞了？！
连殁瞳孔地震，赶忙从黑板槽里拣出另一根，在地上写道：“你谁？”
他等了一会儿，地板上凭空出来三个字。
你爸爸。
连殁：“……”
这语气怎么和失踪人口有的一拼。
想到林荣络，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写了句：“到底是谁？”
“我男朋友丢了”
“帮我？”
林荣络看着这一连串冒出来的句子，尤其是“男朋友”一词，单边眉止不住往上一挑。
“你男朋友”
“谁”
这句话写完，林荣络觉得自己的猜测大概率是没错的。
对面就是连殁这傻子。
也不知道自己和他怎么联系上的，但方法有些蠢，林荣络评价。
连殁回了话：
“林荣络”
“不管是谁”
“能帮则帮”
林荣络愣了两秒，手捏着粉笔迟迟没有落下。
本来以为连殁会兜点圈子，或者直接撂下就走。
哪怕是林荣络在他的立场，也不会选择直接把名字写出来。
说不定还写不对……
直到对方抹掉了前面几行字，又写下一个“人呢”。
林荣络才跟着后面写了两个字。
“我是”
连殁整个人差点从地上弹起来，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对面是林荣络本人。
“？”
“证据”
他不太敢信。
然而对面似乎思考了许久，落笔也很缓慢。
“连殁”
对方的证据只有这两个字。
但足够了，足够证明这些话都出自于尚且完好的失踪人口林同志。
连殁放下心来，就看见地上又出现了笔速稍快的字迹。
“我在过去”
“是平行时空”
“保持联系”
林荣络边擦边写，好在所有信息都传达给了对面。
连殁还抱着点疑惑，但时间不等人，他在脑子里快速理了一遍。
林荣络被拐去了过去的时空，正因为过去和现在挂钩，所以林荣络留下的痕迹他能看见。
那么身处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也能给过去留下信息？
显然这两个时空之间肯定会有通道，或者关系紧密的地方。
只要找到这个地方，林荣络就可能回来。
连殁匆匆在地上写下204，然后离开了这间教室。
一楼走廊，崔兴鱼刚从体育室出来。
现在还剩下卫生室、器材室和两间厕所没有查。
小鱼同志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卫生室的门。
他四周看了几眼，又在仅有的一张办公桌上翻了翻。
“手术……通知书？”崔兴鱼念出声。
在他记忆里，卫生室不都是给个创可贴涂点红药水的吗？连拿绷带包扎都会被说是小题大做的地方，怎么会有手术通知书？
崔兴鱼默念着上面的信息。
刘思语
女
是恶性肿瘤。
还有监护人签名。
崔兴鱼拿起桌子上另一张个人信息，看起来是学校里下发的，左上角还贴着一张蓝底的个人照。
照片上是一个披着乌黑长发的女生，眼睛水灵灵，嘴角带笑。
崔兴鱼看着看着，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
他眼尖，发现堆在一起的文件里似乎还有类似手术的字眼，于是伸手一抽。
略厚的一沓的纸张被一块儿抽了出来，撒了满桌。
这些纸不仅大小统一，样式也一模一样，都是“手术通知书”。
其中的不同也只在于个人信息和病名。
崔兴鱼站在桌前，嘴里的吐槽还没冒出声来，就怔在那，连手也没放下。
粗略一看，撒出来的大约有十几张通知书，每一张上面都有一副新鲜的面孔。
“怎么会……这么多……？”
他手有些发抖，把所有的通知书都摞到一起，然后仔细地读了一遍通知内容。
谁知这一读，让小鱼同志的脑子“啪”的一下炸成空白。
所有的手术……都是……
失败的。
换言之，所有的通知书，其实都已经是死亡证明了。
这上面所有的学生，全部成了地下亡魂。
和操场上游荡的黑影没什么两样。
等等……
崔兴鱼猛地一抬头。
那些黑影，万一真的是死去的学生呢？
可是它们的数量之多，要用多少条人命去填？
是真是假，背后的真相三言两语一定无法说清。
崔兴鱼攥着所谓的通知书，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带过去给左擎他们看，肩上蓦地传来一阵剧痛。
他一回头，看见敌队的一名队员举着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椅子腿，神色有些慌。
“我靠你打人还拿家伙！”
小鱼同志眼泪差点掉下来，把对方倒是看懵了。
“把你手上的……交、交出来。”他看出来崔兴鱼手上是重要物证，意图威胁。
崔兴鱼眉尖一皱：“你还偷听！”
对方不敢再说话，挥起椅子腿就要砸下来。
左擎在楼层之间奔波，却无一例外找不到黄家兄弟的踪迹。
“怪了真是……”
他从楼上向下望去，余光瞥见食堂后面居然还有一幢不大的建筑。
建筑的大门边挂了三个字，但隐没在雾里看得模模糊糊。
黄竺生这种性子，一旦清醒肯定会出来，无论是找队友还是孤军奋战，绝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就算黄牵能待得住，也肯定会跟在他弟弟后面。
所以到现在还找不见他们俩，又偏偏只剩那个建筑没有找，只可能说明建筑里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们。
左擎迟疑了一下，还是快步下了楼。
“每次见到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生命忙忙碌碌。”清脆的童声在自言自语。
闻杼仰头，虚像里的天空几乎都是暗沉沉灰蒙蒙的，让人无端会郁闷压抑。
“如果不当npc，我有朝一日，也会成为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有朝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