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一只狼崽子回家》好白菜

3、救人

　　随着气候愈加寒冷，春节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楚江开家里的阿姨也早早地回老家准备过年了。

　　和往年一样，由于楚江开拒绝朋友过年期间上门慰问。

　　他身边的人包括赵炎，徐露，张正绵，律师所里的人，还有一些合作伙伴过年时都是在电话微信里祝他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彼此的年礼随着问候也如约而至。

　　每每结束一通电话，寄走一份年礼，楚江开就觉得房间的空洞越大，大到能将他一口吞下。

　　他把电视打开，一放就是一整天，空旷的房间里飘荡着热闹的欢声笑语。

　　毫无理由地，他突然想起那天遇到的男孩，还想起他不合季节的着装，算了！一个小偷而已，不值得可怜，可怜的是那张脸……

　　尽管怀疑那个人是小偷，不该信他说的话，可是楚江开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只有证实了那的确是谎话，也许他才能彻底不再去幻想。

　　别人过春节都在忙着和家人团聚，他孤零零一个人从市中心跑到郊区的金平公园七八回，很多人都回了老家过年，城市的热闹也被搬空，公园里散步的人寥寥无几，楚江开心里抱着的希望也越来越稀薄。

　　然而有一回，他另辟蹊径，不再低头盯着草丛和地面，而是抬头看看，意外发现四合院旁边有一个摄像头。

　　他让管理员将时间调到男生去警局的那天。

　　男生捡到钱包的所有过程都正好在可视范围内，钱包被打开那一刻，他让管理员暂停，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照片这时候就已经不见了。

　　而男生从捡到钱包再到出现在警局，这中间只有十几分钟的间隔，然而警局和公园足足有三公里的距离，这说明男孩从刚捡到就马不停蹄往警局送去了，期间一点犹豫都没有。

　　至此他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可恶，悄然结束了漫无目的的寻找，他心里的愧疚和懊悔更无人得知。

　　时光匆匆，元宵节已过，律师所里的人经历了一个春假，胖的胖，结婚的结婚，怀孕的怀孕，人间百态，只是这些却跟楚江开没什么关系。

　　“老头让我给你带的茶叶。”

　　刚过完元宵，赵炎就从北京的家飞回来，楚江开想起赵父还曾打电话给他，问他怎么不一起来过年，他婉拒了。

　　没想到还让赵炎特意带了礼物给他，他内心深受感动。

　　虽然楚江开早就已经将年礼托付给赵炎，让他代为转达，如今受到长辈的格外关爱，又该另有一番表示。

　　楚江开向赵炎提起他父亲以前收藏的一块古砚，自从楚父去世，这砚留在他手里全然无用了。

　　他预备让人送去给赵炎的父亲，楚父在世时唯有这一位常年联系的好友，他想，把他心爱的收藏品送给赵父，父亲一定满意。

　　虽然，他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是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楚江开十分清楚，只是从来不付诸行动，原因无他，感情过于淡薄，讨好反而适得其反。

　　赵炎对人情往来一直是马马虎虎，律师所之外的人际关系也全靠楚江开运转，何况是送礼物给自己家老子，哪怕送块砖，他都没意见。

　　楚江开移步到茶席，将茶叶开封，是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用茶匙挑出几克放入茶盘，茶叶满身披毫、银白隐翠，成色极好。

　　再用热水冲淋茶具，他喝碧螺春惯用上投法冲泡，沸水先注满茶壶，茶叶一入水中便如云翻滚舒展开来，甘甜的清香立时涌出沁人心脾。

　　末了，赵炎分得一杯茶，吹了吹，两三口喝完，还不忘评价一句：“太淡，我还是喜欢喝浓一点的。”

　　楚江开还在细细品茗，闻言嫌弃：“要喝，就去买粗茶，别来我这喝。”

　　他话头一转向赵炎提起了最近一个因劳动纠纷引起的刑事案件，由于他因为照片一事险些病情复发，情绪尚不稳定，便想请赵炎替他接了这部案子，赵炎明白，欣然答应。

　　两人前往派出所去看当事人。

　　到了派出所后，警察听到是管理请的律师便将管理带了出来，楚江开希望他一切据实相告，这样也好为他提供证据，以期减刑。

　　管理叫李闯，28岁，据他所说是因为那名本地员工以私伤冒工伤请假，李闯便记他旷工，没有支付他那一个月的工资和赔偿金，金额在两万左右，这名员工多次索要，李闯都没给，那名员工便带了两个亲戚去厂里讨说法，一时激动上了手，几个和他关系好的年轻人便冲了上去，到最后导致对方两人重伤，一人死亡。

　　赵炎一一记录，最后写上任何一方达到三人以上就是群众斗殴罪以及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最后，李闯说：“我现在很后悔，被我牵连的还有那些孩子，他们还都是未成年，如果可以的话，请判我主责。”

　　楚江开听完和赵炎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凡是群殴参与者，不区分主从犯，量刑都是一视同仁的。

　　赵炎留下继续询问细节。

　　楚江开去看那几个小伙子，由于警察接到报案后就直接封锁了工厂，将所有人都拘留了，直到查清都有谁参与斗殴才肯放人，现在已经放了不少人出去，还有十几个在里面。

　　几个男生和女生正扒着栏杆焦急地张望，小声交流着，视线往后，有几个靠着墙面坐在地上眼神呆滞，面如死灰。

　　楚江开一眼就看见了单独窝在角落里的池郁。

　　池郁看到他也楞了一下。

　　楚江开皱眉，转身去询问警察里面的人是否都是群殴参与者，警察说还在核对，没有全部排清楚。

　　楚江开一边指着池郁，一边向警察说：“可以请你帮我先看看那个人吗？”

　　警察抬头看了看，说：“哦，那个进来就说自己没动手，问别的一声不吭，好像是叫池郁。”随后拉长了进度条。

　　楚江开紧盯到最后，发现池郁当真只是被殃及的一条池鱼，莫名的他松了口气。

　　池郁赤脚走出来，在门口找鞋子穿，那些警察以防他们偷跑，把鞋子都扣押了。

　　池郁在他们打架的时候，正背对着密封箱子，一个人就砸到他身上了，脚瞬间崴折了现在肿了一大片，他把脚往鞋子里塞了几下，塞不进去，楚江开看着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池郁盯着自己的脚，没反驳。

　　楚江开上车前给赵炎打了个电话，上车后，问池郁家在哪，池郁只说到金平公园门口放他下车就行。

　　然后车里就是一阵良久的沉默，楚江开率先开口：“我之前错怪了你，很抱歉。”

　　池郁虽然因为被冤枉心里一直不舒服，然而亲耳听到他的道歉，又觉得十分别扭，匆匆点头就算翻篇了。

　　他环顾了下车里的摆设，又用屁股感受了一下车垫，很软，车里也没有廉价塑料的气味，还看到车上一张名片：楚江开，汉族，彻特律师事务所律师主任，高级合伙人律师。

　　貌似很厉害的样子，他瞄了旁边的人一眼，楚江开正笑着看他，那颗痣明晃晃跳进他眼里。

　　池郁酝酿了一会，问：“现在管理人进去了，我的工资是不是拿不到了？”

　　“这是你应得，只要能联系到老板就行。”

　　池郁微微蹙眉，他压根没见过老板。

　　然而这点他没说出口，到了地方就潇洒地单脚跳着离开了。

　　楚江开看了一会，发动车子。路过一个复印店，重新打印了一张楚谭安的照片，妥善放进钱包里，他以为这就是这个乌龙的结局了。

　　大型群殴致死案件，一时半会结不了，赵炎忙得脚不沾地，还不忘找各种借口要楚江开慰问犒劳他。

　　这天晚上，赵炎又突然打电话说，想吃高中学校那条街的牛肉面，楚江开毫无怨言，绝不皱眉地去买了。

　　回来的路上，楚江开意外地再一次遇见了池郁。

　　楚江开都觉得这频率实在太高了，只可惜两人遇见发生的所有事都不算好。

　　池郁正在路边，焦急地挥着手，然而出租车停下，听他说了什么就径直开走，一连好几辆都是如此。

　　晕黄刺眼的车灯打在池郁身上，照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楚江开将车泊在他身边，落下车窗询问。

　　池郁看到他的瞬间，血色涌了上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打开车门跳了进去。

　　楚江开一听到有人晕倒，迅速开车驶向他所说的地点，那是一排待拆迁的老房子，他们走进其中一间出租屋。

　　楚江开进门便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晕倒在床边，手里抓着的被单歪歪扭扭倾斜下来，头正对着门口，整个房间被他挤得狭小不堪，身边白色药片洒了一地，星星点点的白让人触目惊心。

　　“我来的时候，他还有意识，死活不让叫救护车，不过我已经给他吃过降压药了……”池郁尽力平息着呼吸，瘦小的身板一张一合。

　　楚江开看了看男人的块头，头有些大，但人命关天，他弯腰使劲抱住男子的肩头，池郁紧随其后，抱住男人的双腿，两个人艰难地把三百多斤的男人送到车上。

　　楚江开刚把车开到路上，就碰上了红灯，楚江开下车跟路过的铁骑交警沟通，池郁扒着窗户焦急地紧盯着楚江开一举一动，没一会楚江开上车，交警在前面开路，一路上车辆让行，闯了好几个红绿灯，畅通无阻到了医院。

　　医院，急诊室旁的椅子上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两三个刚刚闲下来的护士在大厅里正百无聊赖讨论着短暂的春节假期，听见外面一串警车鸣笛声伴随着一阵呼喊：“快拿担架出来！有急救！”

　　三名护士轰然起身，两名护士急匆匆去推担架，另分一名护士去二楼找医生。

　　把男人送进急诊室由护士医生接手后，池郁紧张地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灯。

　　走廊那头，楚江开正在和交警道谢。

　　没多久，交警便摆摆手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池郁转过头，楚江开手臂搭着一件黑色外套走过来。

　　楚江开将外套打开，池郁被他的阴影罩住，距离近到他的鼻子能闻出男人衬衫里淡淡的香，外套轻柔地落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