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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是你疯了就是我醉了 ...

  •   等到羹残酒冷,三个晚辈才拥着郑客去停车场。一路上四周都很寂静,稻香村是本市消费水平比较高的餐馆了,又遇上举办活动,今天几乎没有什么生意。
      送郑客坐上车,叶忱扶着车门弯腰向里面解释道:“等会儿还有事,二叔和小禺先回去,我就不送了。”
      郑客已经有了醉意,靠在软垫上缓缓点头。
      郑禺没反应,叶忱又提高音量道:“小禺好好陪着二叔回去,让阿姨煮点清粥和醒酒汤。”
      郑禺对着司机说了一个字“走”,带着不悦的眼神没有落在叶忱身上一刻过。叶忱直起身,关上车门,一双手在空中挥了挥,脸上还是带着笑,要是以前聂綦会觉得这是因为他好脾气,但是现在聂綦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更让他疑惑不解的是,郑禺出门吃饭为什么会瞒着家里人还编出各不相同的借口来,就这么不愿意说实话吗?
      眼看着司机已经在准备发动汽车准备出发,聂綦也顾不上看人家兄弟俩的热闹,连忙说道:“您二位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郑客身体不适,只是抬起手敷衍地晃了两下。还是他不懂事的儿子转过头来客套道:“那我们先走了。以后有事尽管联系。”
      “好好好。”聂綦退到叶忱身后,看着汽车绝尘而去,一颗心刚放下,就是一阵反胃,小跑两步,扶着停车场的墙想缓缓。
      “怎么了?”叶忱扶着他的胳膊,抚着脊柱往下顺气,“哪里不舒服?”
      聂綦不动声色地避开他,侧过身靠在墙上,手撑在黄色指示带和白色墙面的分界处,强压住恶心的感觉。
      “你说你也是,喝那么多干嘛?”看着他难受,那种酸涩苦楚的情绪又占据叶忱的心脏,像上次在电梯里看见他饿得几乎晕倒一样。
      聂綦原本还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一听叶忱说这话,想到自己因为当时和他分手,酗了好几天酒,从那之后每次喝多都像是喝掉半条命一样难受就来气。加上最近疲于应酬还不能让聂连放心,心里就憋着一股早早当家的火气,此时一并发作了:“你以为我想啊?现在公司屁大点事都得归我管,做不好我爸随时从国外打回来问罪。除了伺候这些心比天高的人,我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嗯?”
      他是气坏了口不择言,还恶狠狠地瞪着叶忱。其实这事也不能赖叶忱头上,但他就是气得不行,非说不可了。他是真心实意地在抱怨、在发脾气,叶忱也是真心实意地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那你伺候我不就得了,还劳烦二叔做什么?”
      聂綦气得想抬手给他一巴掌。叶忱抓住他的手,低头注视他,眼里有某种复杂而微怒的情绪,让他觉得叶忱有话对他讲,但是最后叶忱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了一句:“你要去晚宴吗?”
      聂綦赌气似的说道:“去!怎么不去?现在什么活动我能不去?”
      他这气生得实在是莫名其妙,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才反应好像刚才对着叶忱发了一通没必要的脾气。叶忱却没什么表现,扶着他走到车前,拉开车门想把他送上车。
      聂綦迷迷糊糊地走到门边,突然发现这车的颜色不太对,不是他自己的那辆墨蓝色的,而是纯黑的,原本都迈了一只脚上去,忽又收回了:“你干嘛?”
      “我也要去,一起。”说完生怕他不答应似的,握着他的肩膀,“到时候迟到了,你别磨叽,快上车。”
      聂綦探头打量着前面的司机,看起来四五十岁,方脸,体格偏壮,鼻梁很高,看起来很不平易近人。察觉到聂綦的目光,透过后视镜对他和善地一笑,却还是有些吓人。聂綦心里虽然对叶忱不满,但是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矫情,扶着聂綦的胳膊上了车。
      晚宴安排在本地一家大型宴会厅内,楼底已经提前布置好了旋转门,巨大的、粗糙的红色舌头从玻璃门里伸出来延到路边,明星们就在闪关灯中走进吃人的晚宴现场中去。叶忱的车从门口路过,绕到地下停车场,他们不需要公众的关注所以自然也不需要从正门进去现眼。也是这种时候才能分辨出来圈内到底谁是真的人淡如菊,避过媒体的通道主办方不会刻意隐瞒,大家心里也都清楚,选择与否全在自己。
      尚梁肯定是要在媒体跟前露露脸的,活动结束后主办方会制作物料,没有镜头等于没有曝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一点不必别人说,尚梁自然懂。聂綦虽然给了他入场券却并没有和他见面的打算。他们的关系没有遮掩也没有大肆张扬,而且这种场合人多眼杂嘴杂,聂綦也不能保证一点风声都不传到粉丝耳朵里去。何况,尚梁和聂綦一起出席晚宴这件事,要是让聂连听到风声,能让周消把聂綦撕碎了。至于别的,只要不触及这个“一起”,问题就不大。
      其实比起和尚梁避嫌,聂綦更在乎的是和叶忱避嫌。在他看来比起让大家知道自己包养了个喜欢的小白脸更介意让大家知道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在这一点上他很矫情,矫情得有点不像自己了。但是叶忱好像不明白这一点,分明换衣服的时候两人已经分道扬镳了,可是自从他那双眼睛一发现聂綦由侧门进了宴会厅以后,他就一直黏在聂綦身边,亦步亦趋,聂綦和认识的长辈推杯换盏,他就站在一边含笑看着他,偶尔有长辈问起他,他就谦卑地自我介绍一下——当然,没人在意他的时候其实居多。聂綦一面应付好意或者恶意地询问,一面感觉叶忱的视线是从暗处射出来的探照灯,从上至下扫过他的全身,终于冲他翻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白眼:“你是没有事要做吗?非得一直跟着我?”
      “算是吧。”叶忱举起酒杯向远处示意,金色的液体冒出绵密的气泡,顶灯倾斜着照下来,勾勒出他发光的发丝。聂綦在想自己当时怎么就没能看出来他并非池中之物呢,这样的相貌和身段,若是有意经营,足够替一个人换来需要的任何,名与利。不过现在,叶忱完全用不着经营自己的外表,他已经抵达罗马了。
      “那你来晚宴干什么?”聂綦恨不得把香槟泼他一脸,终于还是忍住了,低头品了一口手里的酒。
      周围依旧嘈杂,话音刚落,一个熟悉声音的骤然在聂綦耳边响起:“什么干什么?”
      是周消。聂綦看见他其实有点犯怵。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也存在着所谓“别人家的孩子”,周消年纪最大,从小就是一堆小毛孩兄长般的存在,又最先进入自家公司打拼,能力获得了一干长辈的认可,早早成家了,娶了一名温柔能干的贤内助,爱情事业双丰收。聂连也动不动就用周消来和他做比较,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慨,搞得聂綦对他的光辉事迹了如指掌,敬而远之。这次聂连出国,委托周消在国内监督着聂綦上班干活,聂綦对他是钦佩之余多了几分害怕,连着对他弟弟周淇都是能躲则躲,生怕被察觉出不务正业的消极怠工思想。
      他看向叶忱,低头品酒的二少爷嘴角微有笑意,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能自己回答道:“我问问郑叔最近在忙什么呢。”
      “哥。”叶忱抬头,仿佛才发现周消的出现,很自然地唤了一声,他虽然刚闯入这个圈层,但是他亲妹妹郑珏从小学开始和聂綦还有周消就是同班同学,一起长大,他跟着妹妹叫一声“哥”也不奇怪。
      称呼这种东西,如果双方乐意,怎么叫也不打紧。叶忱入乡随俗,郑客肯定也嘱咐他要和这一圈二世祖打好关系;周消就更不会不乐意了,多一个家里有权势的弟弟,不需要他付出什么,将来还指不定能得到些什么,稳赚不赔。
      于是揽着聂綦,一手把酒杯放在面前的桌上,和叶忱寒暄道:“你也在呢?看你不经常来这种场合,累不累?需不需要上楼休息会儿?”
      今天举办活动的宴会厅是周家的资产,一二层合并,大厅两旁的楼梯旋转而上,大理石扶手在二楼正中央相会,构成高及胸口的栏杆,三楼是休息室,需要去前台拿钥匙,再绕回宴会厅从侧门乘电梯直达,周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叶忱脸上似有倦意,知道他前二十多年过的都不是这样的日子,需要时间适应。
      “可以啊,麻烦了。”叶忱起初是背对着桌面的,听了这话转过身,把自己的杯子紧挨着周消的放下,发出一声脆响,这声音在会场已经很刺耳了,叶忱表情却没改变,还是笑得眼睛微微弯起。
      不知怎的,聂綦从他眉间和语气词“啊”中觉察出了一丝不悦,还没等他细想,周消已经抚着他的肩膀不容置疑地分发任务:“那小七带路吧,307休息室。”
      没等聂綦开口拒绝,周消已经在询问叶忱的意见:“我还有事,让聂綦带你去,不算失礼吧?”
      “哥有事就先忙。”叶忱还是笑着,目光从周消的脸移到聂綦脸上,无意间扫过那只搭在聂綦肩上的手,原本舒展的眉无意识地皱起来,笑容也淡了。
      按照聂綦几十年来的经验,这句话的下一句多半是“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可是叶忱迟迟不说,反而用眼把他盯住,周消按着他肩膀的手力气也加重了,下一句话势必得让他来接,于是被迫开口:“那我带你上楼。”
      周消这才松开他的肩膀,偏过头在他耳边低语:“你也去休息会儿,满身酒气。”
      不用他说,聂綦也知道自己脸上的疲态已经掩盖不住了,昨晚上失眠——失眠的原因显而易见,才刚喝了酒,他本身也不喜欢这类社交场合,现在已经疲惫到极点了,想着趁送叶忱上楼的功夫顺便自己休息一时半刻的。再谈回周消这个举动本身,虽然没什么人在这种场合失了风度大声喧哗,可是人口基数大,两两攀谈起来宴会厅就像一锅沸腾的热油,周消这才凑近。亲昵的肢体接触本没有什么,聂綦一直是把他当亲哥看待的,而且周消铁直,根本不掺杂任何别的情绪在里面。但是落在叶忱眼里,就很是刺眼,空气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握着他的手,缓慢地指引着他攥住聂綦的手腕,随后,一把拉过聂綦,夺过聂綦手里的酒,也并排着放在了桌上。
      “那我们先上楼了。”聂綦冷着脸挣开他,心里已经十分不悦了,叶忱要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认识的不认识的,这么多人,周消也还在面前,拉拉扯扯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他平常在外面玩不打紧,可是只要涉及圈子里面的人,还是郑家这种特殊背景的家族,就算有十条命,怕也不够聂连打的。
      周消似乎没看出来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手从叶忱腰边擦过,拿起自己的酒杯,点头道:“去吧。”
      可是一等到聂綦背过身去,彻底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周消的眼神里就多了些戏谑,有意无意地瞥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聂綦快步走出宴会厅,也不回头看身后的叶忱,出门左转再右转是电梯间,需要刷卡才能乘坐,因此也没什么人,毕竟难得的见世面的机会,谁舍得浪费金钱在三楼开间房又浪费时间上楼睡觉?聂綦凑近显示屏刷脸,电梯从三楼缓慢下行,余光看见叶忱站在他身旁,又收回视线盯着屏幕上跃动的数字。3、2、1,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转身按楼层和叶忱相对,一只手从西装外套里拿出手机,低头回避叶忱的视线。
      叶忱却并不放过他,一手遮住他的手机屏幕,直勾勾地和因为不耐烦而抬头的聂綦对视:“我们复合吧。”
      聂綦没有出声,直到站定在307号房门前才给出回答:“叶忱,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叶忱疑惑地看着他。他说完这句话后退半步以便于刷脸进门,智能电子屏发出“滴滴”的声响后他转过来看着叶忱:“我在想,不是你疯了就是我醉了。”
      “这里有监控吗?”叶忱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不等聂綦回答,自己接着说道,“算了,有没有都不要紧。”
      聂綦侧身让他进门,307是周消为他和叶忱准备的,但是他不打算进去,对面的316是周淇的专属房间,从酒店正式投入使用开始聂綦的脸就能刷进316,他为了参加活动方便还特意在里面放了好几套常服和正装,刚刚也是在里面换的衣服,自然要去熟悉的地方休息。冷不防叶忱贴上来,把他按在墙上低头吻住,一切都乱套了。
      叶忱确实冲动了,他明明知道聂綦和他那位明星情人还说不清道不明,明明知道现在聂綦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复合,他还是说了复合的话。而且还在走廊里吻了聂綦,不能等到进房,一旦进房,事态就会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睁开眼,看见聂綦微微颤动的睫毛,阴影落在脸颊上和鼻尖平齐,似乎还是几年前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岁月静好。
      突然一阵强光从聂綦的下颌线迅速扫到他的眼皮上,像迅捷的闪电,他伸手挡住刺眼的白光,而后离开聂綦,看向闪光灯出现的方向。走廊尽头的转角处闪过一道黑影,不用聂綦提醒,他已经知道事情的不对劲了,三步并两步追出去,只看见尚在摆动的防火门,墙上的警示牌发着绿光——偷拍的人从安全通道逃走了。他拉开门,向楼下看去,依旧不见人影,酒立刻醒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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