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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忍一时,风平浪静 忍一世,发家致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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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走了,你在店里忙。”他匆匆和店长告别,带着尚梁从另一个门离开。尚梁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像是用上好的山泉水洗过,看人的时候纯澈无比,但是抬眼总是带着些冷冽,前几年聂綦遇见他时他就是这样,所以被聂綦一眼相中。他看聂綦的时候多是平视,不知是因为骄傲还是其他,看工作人员才会把眼皮向下一掩,倦怠不屑,也因此被传了无数次耍大牌的新闻,好在公关给力,没引发过什么轰动。
那双眼只消随便朝哪里多看一眼聂綦几乎就能凭着直觉发现,他们站在街边等车的时候聂綦注意到身边的人有意无意地向火锅店的方向望去,等到上车他借着掩饰也好奇地看了看,叶忱立在门口,笔直地,人又高,体形并不瘦小,像一根水泥电线杆子,隐约看着他们的方向。
一声冷哼从心底里发出来,聂綦不动声色地看了旁边的尚梁一眼,窗外的景色照旧是疾驰而过,他却和那晚叶忱送他回来时不同,什么也没想,隐约有危险的藤曼从暗中朝他们袭来,把本来就不成体统的关系变得更加诡异了。
到了家聂綦就给郑客打电话,拨的是聂连给他的电话号码。身居高位的人号码都是备了好几个的,按照亲疏远近划出一层一层的关系塔,聂綦知道,所以电话一接通就自报家门了:“郑叔好,您还忙着呢?”
“你是?”电话那头的郑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不过也只是一些而已。
“我是聂綦啊。”他眼珠一转,不急不慢地客套道,“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家里的事,那天您来也没好好招待,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做东感谢一下您的关照。”
“都是小事,老聂在国外,我当叔叔的,照顾你是应该的。他这次在国外待得挺久啊。”
聂綦也没隐瞒:“我妈的病情有点严重,估计得长住。您看最近几周有空吗?叫上彦哥咱们一起吃个饭,上次他来我家看我,也是没来得及感谢。”
那头沉吟了一会儿,才回道:“那就这周六吧,不过郑彦的事我可做不得主,等会儿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去问。”
聂綦连忙说“好”,挂了电话就吩咐人订地方,不比得和尚梁一起吃饭那么随意,肯定是要挑一个高级的会所,边喝边谈,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大事是,他看着郑客推过来的微信名片发愣。微信号肯定是换了的,既然叶忱换了身份,当然什么都要和他郑家少爷的身份相匹配,聂綦还记得之前他用的是一部破破烂烂外壳磨得有些掉色的老式智能手机,现在用的都是最新款的,还不止一部,一切都在提醒他,以前的叶忱已经离他远去了。
犹豫半晌还是发了验证申请过去,等了好半天——也可能是几分钟说不定,没有任何反应,聂綦丧失等待的耐心,根据他爸给他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去,这些人情往来连聂连都头疼,更不要说他这个小辈。坐在沙发上那几个小时里,他无数次想撂担子不干了,各式各样的借口快翻出花来,打电话打得他浑身火气,深感做生意和混日子果然不是一回事,说来也都是熟人,甚至不少还是常跟着他一起玩儿的那群人的家长,拒绝起来还是毫不心软,这世界上恐怕没人比他们更懂公私分明。
等到终于交涉完毕,已经是快十点了,第二天还要按时上班,聂綦觉得自己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偏偏还有麻烦找上门来,韩遇才给他发微信说实习生工作还没完成就销声匿迹了,发消息也不回。他知道实习生身份特殊于是没有上报给宋沛如,而是直接联系了聂綦。
聂綦才打完电话,看到消息怒气更甚,深吸一口气道:“那你找个人先替他把工作干了,明天上班该罚就罚。”
郑禺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今年才回的零江。一次酒桌聚会上,郑客提起自己儿子正在找公司实习,语气不无恨铁不成钢之意,但是那明显不是贬低和苛责的表情和眼角眉梢的得意,哪里是真的嫌弃自己的儿子,更像是贾政大观园骂宝玉。后面的事不用多说,这位郑家小公子在聂连的安排下顺利入职成了公司的实习生。聂綦没和他接触过,因此低估了这位郑家小公子的混账程度,居然会以为他能好好地加班完成公司布置的任务。
韩遇才有些犹豫:“这个点儿……估计是找不到别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要不我来?”聂綦眉头一皱,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连旁边的尚梁都转过头来关切地看着他,“那就辛苦你加个班吧。”
韩经理能屈能伸,听出小老板有发火的趋势,果断地把活揽到了自己身上。聂綦不欲和他多言,直接挂断了电话。出了这个差错,一个晚上聂綦的心情都不太美妙,早早地上床睡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才看见叶忱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而是回复道:“加我之前的微信。”
聂綦纠结了一个上午,看一会儿电脑就要把手机拿起来,挑着眉看半天又放回去,宋沛如简直要怀疑老板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这里不顺的也就罢了,韩经理又十分没有眼力见儿地跑来添堵,汇报工作的时候聂綦顺嘴一问怎么罚的郑禺,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有些泛黄的牙齿:“还没罚呢,人就在外面,您看是不是要亲自处理?”
“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我要是想亲自处理,昨晚上还吩咐你干嘛?”聂綦合上眼,太阳穴“突突”地跳,感觉血压飙升,“算了,你让他进来吧。”
郑禺吊儿郎当地进了办公室,直接坐在了聂綦对面。他头发有点长,梳成两边分的刘海,侧边挑染了一缕灰色,穿着白色无袖卫衣和灰色运动裤,反正不是合格社畜应该有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也是叛逆至极。聂綦看着那张和叶忱有几分相似的脸,怒气一部分转移到他身上,几次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才控制住语气:“昨晚上工作怎么没做?”
“没空。”一边说还挑了一下一边的眉毛,大有“我就不想干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
“按时下班也是你提议的吧。”聂綦看着他就烦,这两兄弟不愧是一家人,惹人讨厌的基因都是一样的,“写份情况说明今天之内交上来,下次再犯,你就重新找个地方实习吧。”
郑禺抬头看他,嘴唇微微翕动,想要说什么,最后一言不发地出了办公室,也没答应写说明。聂綦这才平心静气把叶忱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发送好友申请。
不就是忍吗?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世,发家致富。
叶忱几乎是秒同意,但是也没发消息过来,只有一句“我是聂綦”和一句“我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在对话列表里,客气得过了头。聂綦看着熟悉的头像,总觉得这么生疏的对白不该出现在他们的聊天记录里。
按理说是应该他先说话的,毕竟饭局就在这周。但是他就是拧巴,这么一拖沓就拖到了下班,还是拖延不下去了给叶忱发了消息:“这周六有时间吗?想约郑叔和你吃饭。”
“如果没有呢?”短短五个字和一个问号,让聂綦的怒气值直接拉满,叶忱这么说肯定是有空,只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
“那就别来了。”他面无表情地打下这几个字,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地点。”
聂綦把预订的会所地址发给了他。叶忱没有回应,但是他莫名知道叶忱肯定会来的。
临近下班郑禺才把情况说明交上来,他敲响办公室门的时候宋沛如正在和聂綦汇报工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出精明算计的光,听到声音两个人一起抬起头来,郑禺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写完了。”
“拿过来我看看。”聂綦把手里的文件放下,手朝前一伸,像是高中班主任检查学生作业一样自然。宋沛如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他身上,笑得眼睛微眯,眼神里却不见一丝喜悦,还有些嫌恶。
郑禺还在迟疑,聂綦已经径直夺过了那张被他轻轻捏在指尖的一张薄纸。上面写的无比详细,连下班以后去了哪家酒吧见了几个朋友都写得清清楚楚,郑禺以为聂綦看了一定会生气,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聂綦浏览完他昨晚上的光辉事迹,又拿起桌上的文件和宋沛如继续聊工作。整个过程连眉都没皱,只是看到某个地方时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也被他以冷笑掩饰过去了。他看到“堂哥”这个称谓,不知是触动了哪根神经,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简直像帕金森发作,小心克制还是没对抗住下意识反应,差点被人看出来异样。
任何指向为叶忱的词语都让他感到恐惧,他心里是肯定不愿意再和他扯上任何瓜葛的,但是他非得要用一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摸不清楚目的,探不明白原因。
郑禺没等到老板的点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走为上策。聂綦抬头扫了一眼他的背影,之前一直困扰的问题突然得到了解决,他本来害怕见叶忱,之前每次和叶忱遇见他的尴尬神经就变得异常敏感,四肢像是放在哪里都不对劲,话是怎么说也不中听。但是如果饭桌上有郑禺这么个不确定因素,情况又将大大的不同了。
谈完工作他顺口吩咐宋沛如去市场部找一个人陪着见税务厅领导,宋沛如自然是把这意思传达给了韩遇才。
韩遇才坐在办公室里笑得讨好,点头哈腰道:“行行行,我看那个新来的实习生酒量还不错,长得也周正,不如就他吧。”
税务厅厅长姓郑,实习生也姓郑,加上聂綦那天特意嘱托,韩遇才一下子就明白了老板的意图。
“他能行吗?那吊儿郎当的。”宋沛如是聂綦代理公司后新选的助理,效率高懂规矩,也不狐假虎威地摆架子,就是有一点,不知变通,在这些事情上少些悟性。幸好聂綦本身是个人精,不然事情都交给他办,想来会落得个人心皆失的下场。他可是油盐不进,韩遇才怎么打听聂綦的喜好也不肯说的人,反手还把韩遇才打听的事告诉聂綦了。
韩遇才一听他这么说露出讳莫如深的微笑,上扬的眼角和高高挑起的眉毛显出得意:“你先去问问聂总,不同意我再找个人。”
宋沛如半信半疑地走了,把消息告诉给了聂綦。
聂綦正在看报纸,听说韩遇才推荐的人选,一点也不惊讶,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另换了个姿势躺在沙发上:“那就郑禺陪我去吧,你让韩遇才跟他说,周六下午五点半稻香湖。让他提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