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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水轮流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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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早就发现了,在他还身处习惯聚众看一些见不得人的小电影的县城里时,那画面是直接刺激人的大脑的,生殖器官产生反应是自然的事,但是他没有,那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之处。高中毕业他开始打一些零工,端盘子倒酒送外卖,父母想让他早日成家,给他找了本地的女孩子相亲,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连婚都订上了,他却退婚跑到了城市里来应聘了通信公司的客服,和家里人断了联系。不过是因为和那女孩子进行最后一步时,他退缩了,怎么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它形同虚设,却切切实实地阻碍了叶忱成为县城里的正常人。
拿到工资的第一个月他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诊断是成因不明,怀疑是他取向的问题。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女生的,不然也不会想着和那个女孩组建家庭,聂綦缠上他之后也试过不少办法勾引他,他毫无反应。
于是他渐渐地明白,县城百姓的辱骂、父母的责备都是成立的,作为一个男人,他确实不行,所以他不反驳,任由父母把气出在他头上,既然被撞见了也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他知道聂綦看上他不过是欣赏他这副皮囊,说出来以后极有可能聂綦是要和他分手的。但是他不想掩饰了,遮羞布早就被人掀开过一次了,他的事传遍了那个一两个小时就能步行走完全程的地方,让他无地自容。
聂綦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叶忱知道自己让他失望了,花了那么多钱还带他去见了朋友却换回来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他眼前模糊一片,不止是屈辱还有别的什么情绪占据了他的心,摸索着打开房门,正准备说“要是你不能接受,我们就分手吧”,聂綦已经仰头吻了上来。
“我知道你不是。”他说,一只手勾着叶忱,一只手伸出去关上了门。
那年聂綦十九岁,和人接过吻谈过恋爱,对自己的脸和身体十分了解。他含着叶忱的下唇,一边吐气一边辗转吮吸,察觉到叶忱的僵硬轻咬一口他的唇瓣:“张嘴。”
叶忱被吻懵了,下意识张嘴让他长驱直入,灵巧的舌轻轻试探着逗弄叶忱的,想要得到回应,耳边尽是暧昧的吐息。两个人亲吻着跌跌撞撞地向卧室走去。
……
趁着叶忱脱衣服的空当,聂綦从床上把头抬起来看他,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是。”
那晚聂綦终于得以满足□□的私欲,聂綦脱力到手都抬不起来,勉强从他的纵欲里品尝到一点隐晦的爱意。
之后他们做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只是叶忱依旧不承认自己爱他,他把这件事告诉周淇,周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能狠下心来骂醒他,只是提醒道:“你别陷进去出不来了。”
最后还是走出来了,脑海里放电影似的播完这些片段,汽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口,没有登记的车辆进不去了,他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叶忱拉住他的手说道:“以后不用躲着我,把我当成你睡过的随便什么人就行。”
这话说出来很古怪,聂綦却听懂了,大家在一个圈子里混难免要遇见,别别扭扭的对谁都不好,不如大大方方的。他混了这么久,其实很明事理,只是心里还是泛苦,原来那一年的感情,确实没有在叶忱心里留下任何痕迹,才能这么平淡地对待,两个人的共同约定,只有他做不到而已。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起身下车。
周淇的电话适时打来,想来是发现他不在终于得了空询问他的去向。
“我刚喝完酒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了。和前台说过了账我结,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那边一阵嘈杂的声音,过了几秒钟又静下来了,应该是周淇从包厢里出来,在走廊和他说话:“我真不知道郑少就是他,郑家藏得很好,一点风声都没露……”
坐了挺久的车,聂綦的声音透露出些许疲惫:“我知道,我还能不相信你吗?”
“叶忱送你回去的?”叶忱从露面之后就几乎没出现过,他在包厢和走廊都没看见叶忱的身影,敏锐地猜到了什么。
“对。”聂綦边说边往小区里走,看见路边两个人一个手里拎着两只塑料袋,一个牵着前一个的手围着围巾,甚是亲密,想到他和叶忱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心情越发低沉,“这段时间我想回家住一阵,陪陪我妈。”
听他这么说,周淇明白了,这是遇见旧情人失去了玩的心情,拿回家当挡箭牌呢,也不拆穿:“行,阿姨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看见和我姐有点像的女人就哭。”提到母亲,聂綦的心情彻底凉透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进电梯了,再说吧。”
聂綦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他给尚梁留了一张字条,说自己回家了让他这段时间不用过来。
聂家住城郊的半山别墅,公路环山而上,隐藏在树林花丛之中,他喝了酒,不敢开车,打电话让司机去书香雅苑接他,熟悉的车牌,开车的却是生面孔。到家他刚踏入大门,坐在花园里修剪树枝的聂母就迎上来:“小七回来了?”
“我回来住两天。吴姨怎么也没给您搭个毯子?”他把东西递给等候在一边的佣人,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树枝,扔进垃圾桶里。
聂母一笑:“我不冷。没那个必要。”
看她心情不错,聂綦干脆没进屋顺势就坐在花园里,看着聂母做园艺。没过多久,聂母突然抬起头来盯着聂綦,也不说话,看得他头皮发麻。
“妈,怎么了?”
“我在想你姐姐怎么还不回来,这都过去多久了,总不能嫁了人就不回娘家了吧。”聂母哀声叹气,把剪子随手一扔,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聂綦脸色骤变,示意吴姨去叫医生上家里来一趟,一边抚着聂母的背让她平心静气:“妈,姐姐确实忙着呢,您别担心,她总归不能忘了这个家吧。”
聂綦的姐姐聂言,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跳楼自杀了。
医生检查后的结果表示,聂母由于接受不了聂言离去的事实,过度悲伤之下精神和记忆出现了错乱,这之后她的病情还有可能恶化。
“没有办法治疗吗?”聂綦担心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聂母,她的眼泪已经止住了,正在看电视。
医生一边下楼一边和聂綦解释道:“您也知道,这是心病,难医。只能暂缓不能根治。”
聂綦把他送到客厅外,心里愁云密布,从姐姐跳楼母亲哭晕开始,他担心的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一边监督着聂母按时吃药,陪着她聊天解闷,一边让父亲联系最好的医生,和各方对接,准备送母亲去医治。和叶忱的前尘往事暂时被抛在脑后,可是叶忱,却在一个下午出人意料地到访。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是和他那个在省级机关任职的二叔一起来的,人家手握实权登门拜访,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女主人生着病,只有聂綦忙前忙后地招待客人,又是倒茶又是摆点心,连家居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和叶忱的事舅舅没告诉家里边儿,叶忱回郑家的时候两个人又已经分手了,长辈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郑客是十几年前就调来零江市级部门的,最开始的位置并不高,但是聂连打听了背景后果断地拉拢了,两家从那时起往来就很多,算是看着聂綦长大的,这次是听说聂母身体不适特地来看望。见他待客有道,郑客笑得乐开了花:“聂家这小子,我刚来零江的时候才上小学呢,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懂事,老聂有你真的是有福气啊。”
聂綦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当真,郑客名如其人,是个合格的政客,诡计多端,颇有手段,而叶忱黏在他身上的视线也让他感到不适,替郑客再倒了一杯茶:“我爸您还不知道吗?最近年龄大了,老挑我刺儿,哪像您这么随和,还肯夸我两句。”
两个人坐了没多久,郑客就接到单位电话让他回去处理事情,聂綦再三挽留,郑客也还是没留下来吃晚饭,只有无事一身轻的叶忱代表郑家留了下来。郑客一走,聂綦的伪装便卸了下来,他扔下叶忱转身上楼,查看母亲的情况,发现她情绪稳定,自顾自地正在插花,松了一口气准备下楼吃晚饭。
叶忱坐在客厅沙发上四处打量,视线悠悠地落在他身上:“伯母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还麻烦你和郑叔记挂着。”聂綦替他添茶,衣摆向上不慎露出一截纤细的腰来,他没在意,脑子里想的全是母亲的病情。姐姐离世以后母亲悲痛欲绝,意志消沉了好一阵,他仔细着不去戳母亲的痛处,没想到这病来得如此突然。父亲已经准备将公司的事交给他处理,亲自带母亲去国外医治,他花天酒地的好日子基本算是到头了,这样也好,以后不会再遇着叶忱了。
他正这么想,叶忱却径直握住他的手,食指在他手背上轻抚,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不见什么情意,说道:“既然知道劳烦了,就该用什么来偿还我。”
那轻佻的语气不加掩饰,聂綦皱眉,使劲想把手抽出却没能实现,翻了个白眼:“叶忱,你是不是疯了?”
叶忱却稍加用力,把他拉近,凑到他耳边低语:“你现在没办法拒绝我。知道我二叔为什么要走吗?你爸的公司查出来税务问题,大厦倾颓,不过一夕之间的事。”
“叶忱!你放屁!”
聂綦想抬手给他一巴掌,他却顺势把另一只手也抓住了,被聂綦的反应逗笑了:“风水轮流转,现在该你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