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像一片雾义无反顾地奔向一朵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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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綦不清楚叶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原本应该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是他偏偏心虚，到了家立刻把衣服换了下来，扔进洗衣机里，坐到了阳台的吊椅上。
尚梁还没有回来，巨大的落地窗折射出他一个人落寞的倒影，聂綦可以望见小区楼下，点着昏黄的路灯，光线在小路上落下一个一个圆圈，仿佛舞台上的追灯，葡萄架上搭着灯线，像是点点星光撒在墨绿色的毯子上。
再远一点，可以看见远处的高中教学楼，一块一块的标准方格窗户里，还亮着灯。
以前叶忱总是拉着窗帘在阳台上吻他，也只有那个时候，他们才像是在恋爱，而不是一种类似于野□□配的关系。
聂綦读大学的时候很少有烦恼，但也有例外。
聂连对他的期望一直是很明确的二选一：要么大学毕业进公司当接班人，要么大学毕业出国留学再进公司当接班人。
聂綦不想早早地进公司做事所以一直坚定地选择第二种，绩点就显得尤为重要。大学的成绩和平时作业的完成度息息相关，跨专业课程他只能盲组，结果遇到了大雷队友，小组群里杳无音信，朋友圈却一发十条，不可收拾，堪比周淇。
临到要上台pre的周日晚上，聂綦还在沙发上焦虑地赶PPT，数据资料拖到最后一刻才发出来，他一边下载PPT模板一边快速扫视资料内容，复制粘贴以后还要根据字数微调。
叶忱坐在沙发上擦头发，发梢还在滴水，身上有一种清爽的雪松香，是刚换的洗发水的味道。
刚刚调好的间距没有选中，聂綦有些气恼地合上笔记本电脑，长出了一口气。
叶忱替他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很晚了，先休息，明天起床再说。”
“好累啊。”他顺势靠在叶忱肩膀上，长时间面对电子设备导致眼疲劳，有一滴生理性眼泪滑落到脸颊上。
叶忱接着擦头发，没有搂住他：“实在不行让他们做吧，你都负责这么多了。”
“没办法，我是组长。”因为聂连的缘故，聂綦养成了无论做什么都想当决策者的习惯，小组作业当组长的次数很多，但第一次这么疲惫过，“上大学好累，不想读了。”
“可是我很羡慕你。”叶忱低下头吻去他脸上的泪，“今天好好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那是第一次叶忱在床以外的地方主动吻聂綦，可惜他当时昏昏欲睡忘了给出点什么反应，甚至忘记了欣喜若狂。聂綦至今还记得，第二天醒来回想起昨晚上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第一时间给周淇发了消息。
“列女怕缠郎。”
过了一两个小时周淇才回复他：“大清早的，少来虐我这只单身狗。”
叶忱眼中头次出现深沉如水的温柔，明亮澄澈能映出室内朦胧的阅读灯，那样的温柔让他差点以为叶忱动了心。可是第二天那如水的温柔就像退潮般离去，一切美好只是夜晚短暂的幻影。叶忱不爱他，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在尝试自欺欺人。
所以怎么会呢？
今时今日的聂綦看着窗外，也这么想，曾经视他的爱如□□的叶忱，怎么会动心呢？
只是他好像，突然，有点，想他了。
尤其想那晚他落在脸上的，那个轻柔得像一片羽毛、仿佛永远也抓不住的吻。
聂綦第二天是被早餐香醒的，厨房里飘来新鲜出炉的吐司片的气息，荷包蛋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同时还有规律的切菜声。这些美妙的声响就像是一朵蓬松的云，轻轻将聂綦托起。
“聂总早。”做饭的尚梁对刚洗漱完的他说道。
聂綦绕到料理台后面看了看，三明治已经进入最后的组装阶段而时针才刚刚跨过数字七：“你怎么起这么早？”
“等会儿要开会。”尚梁实话实说，把三明治一切两半，其中一半递给了聂綦。
尚梁做饭的手艺很不错，他没有工作不是很忙的时候都会在家里给聂綦做早餐，很爱干净还会打扫卫生。聂綦不喜欢不认识的人来家里，所以没有雇钟点工阿姨，一直是自己收拾，尚梁搬进来以后给他分担了不少。
他也说不太清自己对尚梁是什么感情，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生活、三观、话题，尚梁是很适合一起过日子的人，但聂綦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尚梁对他太平和了，平和得仿佛没有任何激情。聂綦对他很满意，但也仅限于满意，走一步看一步地那种满意。
其实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和以前聂綦还跟叶忱在一起的时候有些相似，不同点可能在于，聂綦和叶忱在一起的时候是设想过他们的未来的。叶忱不喜住在城市里，聂綦已经在零江市郊看上了一套小别墅，临近公园，侧面是车库，屋后是花园。叶忱一直想报考CPA，聂綦准备等他通过就跟聂连坦白关系，带着他一起出国学习，回来之后再进公司。他考虑到了一切，包括叶忱脆弱的自尊心，可他唯独没有考虑到叶忱的一直没办法爱上自己，唯独没有考虑到最后先放手是自己。
叶忱，又是叶忱。
聂綦最近想到叶忱的次数实在有些多了，他深以为是自己清心寡欲了快一个月闹的，于是在下一个周五晚上约周淇出门喝酒。虽然和周消的关系已经开始呈现变淡的趋势，但周淇确实是无辜的。
他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拨通了周淇的电话。
“干嘛？”听得出周淇很困，不难猜到昨晚聂綦备受折磨的那段时间里他正和朋友玩得开心。
没良心的王八蛋，聂綦心里暗骂。绿灯亮起，他发动汽车穿过路口，言简意赅道：“八点，阿诺斯。谁不来谁孙子。”
“嗯……嗯？！”周淇原本敷衍的声调陡然提高，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艹，你重出江湖了？”
聂綦还要上班没功夫听他发表一通发自肺腑的动人演讲，于是挂断了电话，打给宋沛如：“帮我约一下孟氏的孟总。”
有时候聂綦会觉得，上班和玩手机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比如你一投入其中就会忘记时间飞逝，比如你到了下班的时候就会发现除了浪费时间以外，今天什么也没做。宋沛如给他点的外卖放在办公室外的桌子上，肯德基的单人套餐，聂綦在经历一天的疲惫工作以后突然没了食欲，拎着袋子，送给了还在遇见的加班员工，顺便让宋沛如加点了几十份，确保人人都有。
喝酒不能空腹，聂綦深谙此理，所以周淇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吧台吃蛋糕和水果拼盘，一边吃一边和Iris聊天。
聂綦正和Iris讲到某次去毛里求斯旅游看见的海底瀑布，明亮的颜色就像上次Iris调出来的新品，盘子里的慕斯蛋糕只剩最后一口，周淇走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上楼？”
酒吧二楼是KTV式的包间——虽然没有什么人会真的在里面唱歌，一楼鱼龙混杂对聂綦和周淇来说确实很吵，有时候他们只是想和朋友玩玩骰子喝喝酒，所以经常去二楼。聂綦顺手把最后一口蛋糕喂到周淇嘴里，看见他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看着Iris近乎痴迷的表情，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说道：“走吧。他们人呢？”
“商沽和郑却去郊外了，正在往回赶。云师陪女朋友去了，说来不了。”
何朗云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有对象的，他女朋友是零江市局的刑警，两个人相识于郑却的生日宴。原本陆曦醉心工作没工夫和何朗云谈情说爱，何朗云耐着性子追了一年半，上班送花，下午帮全队点茶咖啡和甜点，陆曦喜欢的他都喜欢，陆曦讨厌的他也讨厌，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只等陆曦工作稳定下来就订婚。
他们这一大帮人，看起来应该是何朗云最先成家。也不奇怪，他从来不是花花公子的性格，之前没谈过恋爱，也从来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何朗云认识陆曦刚好一年那天，陆曦出外勤，何朗云和他们一起吃饭，郑却还打趣他：“追了这么久都追不到，证明人家真的对你没意思。要不放弃吧，别互相耽误了。”
“你懂什么。”何朗云摇摇头，不认可郑却的说法，“她喜欢我，我只是在等她。”
后来的事实证明，陆曦确实对何朗云有那么点意思，但是担心何朗云近朱者赤，不敢轻易答应他，加上那个时候刚转正正是工作打紧的时候，于是和何朗云说先用朋友的身份相处试试看。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到现在已经恋爱两年了，还是甜得像黏牙的麦芽糖。住在一起不说，陆曦每次休假，何朗云都要陪着她逛街、旅游、打游戏放松放松，被调侃了无数次“重色轻友”。
说实话聂綦很羡慕他们，一下子就找到了相守一生的伴侣，不像他，在感情受过重创，已经不抱和谁共度余生的希望。
聂綦和周淇一起往楼上走，Iris跟在他们身后，和他们闲聊最近店里的生意，还有自己新调的酒。
“有机会周淇来试试。你就算了。”他指了指聂綦，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喝醉太可怕了。”
聂綦笑笑，转身作势要打他，余光瞥见楼下大厅的角落里，一个身影站在那里。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眼，即使酒吧里灯光昏暗，即使聂綦已经尽力让自己忘记叶忱的存在，但他还是能认出来那是叶忱。他装作无事发生地收回视线看向楼上，一边上楼一边想要忘记锁定自己的那道目光，却还是徒劳。
在转角的时候，他自暴自弃地转过头和叶忱对视。叶忱对他笑了笑，那一笑，让他所有的伪装无处遁形。他终于明白，自己逞强说的“不想复合”不过是虚荣的谎言，他是那么想要拥住叶忱，像一片雾义无反顾地奔向一朵云。
可是他只是错开视线，笑着和周淇一起进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像一片雾义无反顾地奔向一朵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