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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当,要去当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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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已经表明对方确实是意有所图,聂綦松了一口气,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有很多到场嘉宾没有见过:“那我们先出去吧。”
“需要准备现金吗?”
“不用。”聂綦回头看了叶忱一眼,看见他脸上的红肿有些明显,在宴会厅的灯光下只怕会更加显眼,不耐烦地说道,“你去用冷水把脸处理一下。”
叶忱进洗手间用冷毛巾敷脸,聂綦站在敞开的门口看着镜子,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他确实不太放心让叶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他总觉得叶忱有些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的叶忱,肯定不会让他产生这种不放心的感觉。
下楼刚进宴会厅就遇见周消,他已经放下酒杯站到一旁了,可能应付这样的场面也让他力不从心,朝聂綦招了招手,两个人跟小鸭子排队找妈妈似的一起走到了他身边。他一眼就看见叶忱手腕上的表:“这么快就找到了?”
“嗯,掉在地毯上了。”聂綦说谎面不改色心不跳,“麻烦哥了。”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周消看向叶忱,“休息得怎么样?”
叶忱哪里是休息得好不好的问题,根本是一秒钟也没有睡着,勉强回应道:“挺好的。哥你怎么站在这里?”
“有点累。”周消把胳膊搭在聂綦肩膀上,像是喝醉了,身体也往聂綦身上靠,“小彦有事就先去吧,我留小七跟我说说话。”
叶忱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宴会中心的灯开得很亮,周围比较暗,聂綦看着他一步步离开,仿佛他永远不会回来,就像是分手时他的离开。
他们分手的过程和“体面”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叶忱前脚刚出门,聂綦后脚就把他没带走的所有东西全部用箱子装好,联系收废品的免费送出去了。
“你这都是些啥呀?我的哥。”收废品的一边在箱子里翻捡分类,一边嫌弃地问道,“这破绳子我不收,你拿走!这手机壳我也不要,你拿走!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自己收着吧,到我那儿还占地儿。”
大哥一面说一面把东西往外拿,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破绳子是聂綦重金买的情侣手链,手机壳是叶忱过生日的时候聂綦亲手做的,除此之外还有专程从国外运回来的情侣款玻璃杯、生日买的无线充电托盘、套圈套中的手掌大小的玩偶,凡此种种,聂綦靠在二楼的围栏上冷冷地看着他挑拣,看得莫名心烦:“要你就全部拿走,不要我找别人了。”
“要要要!”大哥生怕他反悔,赶紧又把东西都装回去。他是好心,看出东西都不是便宜货,想给聂綦留下,谁知道这个长得不错的年轻人如此固执,非得当个散财童子。
聂綦于是换了个姿势,不再看他,改为向后仰靠在围栏上,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下来。他活了二十年,就没有过这么委屈难受的时刻,心里还隐隐有股怒火,想发泄发泄不出来。叶忱出门的时候他还佯装坚强地送了送,等到收废品的大哥出门,他已经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不要提讲话了。
“那我走了啊。”大哥怀里抱着箱子,可能是拿了太贵的东西,有些惶恐。
聂綦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关门声消失以后,偌大的房子里就只能听见聂綦的抽泣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委屈,明明分手是自己提的,可是看着叶忱没有犹豫地同意分手,迫不及待地搬出去,甚至没有带上聂綦给他买的任何东西,聂綦心里就是委屈得不行。
委屈得当晚就去酒吧,喝了个昏天黑地。周淇找到他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圈内当晚疯传酒吧里的一只醉鬼的视频,喝多了就吐,人家劝他他也不听,喝着喝着趴地上学狗叫,说自己为啥放着好好的人不当,要去当狗。
周淇一开始看到视频也跟着笑,“嘎嘎嘎”傻乐,笑着笑着发现不对,画面上的人穿着的衣服有些眼熟,灯光昏暗,脸有些看不清楚,声音也因为喝醉了跟碎玻璃似的剌耳朵。他虽然不信以聂綦的性格会去酒吧发一晚上的疯,但也保不齐聂綦真的间歇性发疯了。他着急忙慌地赶到视频里的酒吧,大门已经关了只能从后门进。
喝了一晚上的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满是泪痕。那张俊俏得有些阴邪的脸,不是聂綦还能是谁?
他把人接走,又结了酒钱——从数目可以看得出来聂綦不仅喝了不少,还挺会挑贵的喝。聂綦一直睡到太阳下山才醒,双眼皮都肿成单眼皮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起来吃点东西。”周淇一把抓住他把他从床上拎起来坐着,“等会儿咱们再讨论你为什么找死这件事。”
聂綦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周淇一放手,他又直挺挺地倒下去,把被子都震得跳起来了。
“不想吃是吧?”周淇一见他不上道的样子就来气,“那咱们现在讨论一下你为什么找死这件事。”
聂綦盯着天花板,半天也不眨眼,神情痴呆:“我不知道。”
他不是装傻,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去酒吧了,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期,在喝酒以前的事情都变得模糊起来,但这好像本来就是他想要的。
周淇看着他那傻样不得不感叹酒精果然祸害脑神经:“你有病是吧?什么事也没有就有家不回去喝酒,还喝一晚上?”
“我想起来了。”聂綦的眼睛涩涩的,还想哭却已经流不出眼泪了,“我和叶忱分手了。”
被酒精洗刷过的回忆不但没有褪色反而更加清晰,一件一件不受控制地往外倒。他和叶忱谈了快一年,没去过游乐园,没去旅游过,没去过酒吧,没去看过电影,几乎没做过恋爱100件小事中的任何一件,相处最多的时候就是睡觉的时候,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聂綦一想起他,就想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他肩膀上的小痣、还有盛满情欲的深邃的眼睛。他太爱叶忱了,爱到明明很清楚叶忱只拿他当作工具,也心甘情愿地到床上等着,爱到差点以为畸形的关系能留住叶忱一辈子。
太难受了,比想起在床上的时候叶忱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还要难受。
周淇原本准备打他的手停在空中,最后很轻地落在床单上,叹息一声:“早就跟你说过了……”
话还没说完,聂綦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猛地哭出声来,眼泪很快打湿了枕巾,全身上下除了脸一动也不动,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像是忘关了的水龙头,倒把周淇吓了一跳。他打娘胎里就和聂綦认识了,聂綦这人,一等一的轴也是一等一的倔,能不服输绝不服输,能不喊疼绝不喊疼,三岁打疫苗就会咬着嘴唇不吭声了,周淇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见他哭过,此刻也慌了神,只能拿出哄女朋友的话术应付一下:“别哭了,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买。你想干嘛我也陪你。”
最后是周淇陪他泡了一周的酒吧,聂綦不许他一起喝也不许别人来找自己拼酒,美名其曰“酒喝多了伤身体”,实际上是让他负责买单和扛自己回去休息,喝到喝不动了就捂着胃跑门口吐,大哭一场,直到最后失去意识被周淇背回家,第二天酒吧开门就再来。
周淇:你他妈的还知道酒喝多了伤身体呢。
就这么喝了两天,喝得零江市有名的酒吧老板看见他就犯怵,怕他跑自己店里发酒疯,把店里的东西砸了。不少人苦口婆心地给聂綦发消息劝他这么个喝法不行,“一定要保重身体”“人没了可以再找一个,身体最重要”。聂綦关了手机看也不看,叫着周淇一起出门,周淇随叫随到,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
喝到第三天,聂綦从店门口的楼梯上摔下去把头磕破了,周淇赶紧把他扶起来用纸巾擦干净血迹,伤口不大,只有拇指长,细长的一条缝从额头正中斜岔到眉毛上方,深浅刚刚划破皮。
聂綦抱着花盆不想走,周淇随口对跟来的服务生说道:“拿张创可贴来。”
没多久,有人从里面走出来,递给周淇一张创可贴。
“谢谢。”周淇接过来,把创可贴按在聂綦脑门上,才抬起头来看着赖这儿不走的服务生。
虽然周淇一向有点脸盲,但他可以肯定面前这个一定不是刚才那个服务生,刚才那个服务生相貌平平,这个却长得很不错,眼睛不大但是卧蚕很明显,下半张脸比较长,不是很标准的脸型,不知道是心情很好还是天生笑唇,给人感觉是笑眯眯的,像刚刚成年的狐狸,有种狡黠可爱的少年气:“不用谢。”
“你可以走了。”直觉告诉周淇面前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他笑起来和周消有点神似,看着满肚子都是坏水。
小狐狸朝抱着花盆不松手的聂綦努了努嘴:“我得看着他,别死在我店门前,我可赔不起。”
这话真不吉利。周淇正想发火,那边的聂綦又哭开了:“我不想喝了,我不想喝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要再想起你了……”
边说边吐在了花盆里。看热闹的老板嫌弃地啧了几声,随后问周淇:“情伤?”
周淇拍着聂綦的背,给他顺毛:“嗯。”
“你对他可真好。”他猛地弯下腰来盯着周淇,“喜欢啊?”
周淇一下子哽住了。
第二天聂綦醒来只记得自己好像摔地上了,一摸额头,还没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周淇告诉他以后他去“阿诺斯”都免单,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老板。
“你认识‘阿诺斯’的老板吗?”他反问周淇。
周淇正坐在沙发上给他倒牛奶,闻言面不改色:“不认识啊。”
聂綦在“阿诺斯”又喝了四天,第五天的晚上,周淇换好了鞋在门口等他一起出门,他从客厅往门口很慢很慢地走,要走到周淇面前的时候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好像突然回魂,那双长时间充血的眼睛里终于闪出一点光亮,缓缓吐出一句“不去了”。周淇差点抱着他痛哭流涕。
“还舍不得呢?”周消的声音唤回聂綦飘飞的思绪,带着笑意,“人都走没影儿了。”
叶忱确实已经隐入人群里看不太清了,聂綦因为回忆降温的脸色变得更冷:“你想要什么?算上监控和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