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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为利卖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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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游把扇子一收,目光飞过崔妙登,倏地又落在周八寸身上,讶异道:“周八寸,你带个漂亮姑娘做什么?”
周八寸嘿嘿一笑,说道:“唐公子,人给你找到了,就是这位姑娘。”
说话之间,三人来到一个茶楼包间。崔妙登查了地契,心中有数,便确认要签契约文书,却见唐游一怔,摇头道:“签了契书得缴纳好大一笔税,许多人都不签。再说这笔税最后还是算在你头上,你要是信得过我,大家都能省笔钱。”
崔妙登见这情形,心下不安,转身道:“既然不按规矩走流程,那就算了吧。”不待唐游答话,打开门正要跨出去。
眼见到手的买卖要溜走,周八寸心里郁闷极了,只听见唐游咬牙喊道:“姑娘留步,我愿意签字。”
看到这里,周八寸大喜,忙拉回崔妙登到桌前,为他们准备笔墨。
崔妙登目不转睛,盯着唐游半晌,忽然笑道:“谁说我现在乐意了?”
唐游想到恶狠狠的债主,面皮一僵,说道:“姑娘什么意思?”
安静一会,崔妙登方悠悠道:“刚才你的行为实在不够有诚意,打消了我不少念头。毕竟买房是笔大开支,我不得不谨慎。这样吧,在原价上再少五十两,我们就把字签了。”
唐游听见,气得牙痒,偏又无法驳斥,债主就要追上门了,这时候能还一笔算一笔。他在心里算了笔帐,相较于每天的利息,早日交房是最好的选择。
不等他再多想,周八寸捧来一张官方纸,说道:“唐公子,你看一下。”
唐游接过,纸白如雪,上面已经改好了价格,一时语塞,双颊阵红阵白,终于五指一挥,签下自己名字。
另一头崔妙登将红泥挪到他面前,唐游心下一沉,一个大拇指印跃然纸上。崔妙登心中十分受用,开心不已,也签好字,安好手印。双方把契书一收,约好七天后交付完毕。
走回客栈的路上,崔妙登见民众鼓舞振奋,奇纳闷不已。他们你追我赶跑向城门,摊贩连货物都不收起,跟着追出去,其中一些人大喊:“沈琮将军大胜归来,扬我国威!”
崔妙登跟上去,下一秒将军骑着白马出现在街上,她周围的民众争睹这位英雄人物的风采,不自觉分成两列站在街旁摇手欢呼,奇怪的是,但领头的将军不对民众的欢呼做任何回应。
崔妙登也想挤到前列,哪知人太多,硬是把她挤到墙边,真是叫她遗憾,再站起来时,只瞧见那一袭红袍的背影远远离去。
从人满为患的地方挤出去来,崔妙登从众人口里大概描绘出沈琮的形象:
他出身高贵,完全可以在京城做一个“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的公子哥,但他却要“二年随骠骑,辛苦向天涯”。
崔妙登默然,这样的心志的人,不是她能理解的。
转眼便一个月后,宅院,家具都已置办妥当。崔妙登准备前往爹爹的院子,请他核销账单,才走到窗边,就听见三妹崔宝琼尖尖的嗓音:
“娘,买京城的宅子掏空了家里的钱,你以后还得拿自己的嫁妆来补贴开支。给我和二姐用,理所应当。那崔妙登不是你生的,用着你的钱,你舒服,我心里不舒服。”
崔妙登没有说话,轻轻支起床沿的叉杆,往里一看,崔宝琼撅起嘴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她是崔家最小的女儿,受尽宠爱,以至于早就习惯我行我素,此刻崔宝琼正轻晃崔夫人的手臂。
闻言,坐在桌边的崔景午睁开眼,厉声训斥:“宝琼,你怎么说话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妙登好歹是你的姐姐,对你也够尽心,不要再说这种话。”
窗户正对着崔景午,崔妙登怕被发现,连忙闪开,只听见一声哼,是崔宝琼在说话:
“尽心?我和她站在一起,所有人都会望着她,找她说话。被人忽视,哪怕是被施舍的夸奖,你们知道吗?对我来说简直是凌迟处死。
明明我也有花容月貌,然而有她在一天,我就是角落里的衬托。她攀不上齐家公子,没那个富贵命,我高兴死了。但她留下来,更不是什么好事。”
崔妙登再往里面看,崔宝琼已经把崔夫人抱得紧紧的,头埋在她的怀里:“娘啊,你赶紧把她嫁出去吧,我十五了,再拖久,都成老姑娘了。”
听着听着,崔妙登扶着窗沿的两手不禁发冷,膝盖也有些发软。她自幼忍让崔宝琼,只当她是耍脾气。哪怕她只小自己两岁,却依旧担心她,经常伴着她出门驱走浪荡闲人。
在崔妙登心里,她是以自己的容貌为骄傲,但她的妹妹崔宝琼毫不疑问也是个美人。每当崔宝琼找她拿首饰,化妆品,她都尽心为她打扮,并不藏着掖着。实际上崔宝琼的首饰,衣裳远远比她要贵重。却还是让她心里仍积攒那么多抱怨。
“你、你。”崔景午气得胸闷,上气不接下气,转过身,侧对着崔妙登所在的窗户,缓了片刻才说道:“妙登出门都会顾及你的感受,就说模样,也是我给你们的,你……”
崔夫人做出维护的样子挡在崔宝琼面前,昂头直说:“老爷,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放在心上。再说宝琼心里不舒坦又不是假的。”
继母的态度,完全在崔妙登意料之中,她好不吃惊,也没有怨怼。正所谓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这句话太对了。
崔妙登已经不想再听下去,只想赶紧回房间,暂时不想看到她们,刚抬步要走,就听见继母说话,“宝琼,不生什么气啊,家里的开支,用的是别人给崔妙登的诚意金。”
“诚意金?”
听到这三个字,房间内的崔宝琼好奇地立起身子,满脑子在想这是什么。
她不是和齐升分开了吗?齐升分明不想和她再有来往,不会……又动心思了吧,她怎么这么好命。
“诚意金?”
这几个字拖住崔妙登的脚步,对此困惑不解。她和齐升断了关系,也没有找旁人,是谁给诚意金?又为什么她不知道这回事?
正当她自困惑着,里面崔夫人怕人误会,吞吞吐吐道,“不是齐家公子。是……是京城的毕大人。”
“毕大人……”
崔景午从夫人嘴里得到一个陌生的称呼,疑虑重重,“毕姓稀少,我来之前把京官都做了一个调查,并没有正逢婚嫁年纪的毕姓官员啊。”
崔妙登怎么又多了个爱慕者,崔宝琼的嫉妒在心火燃烧,分外想知道那个人的底细:“娘,你快说啊,到底是怎回事?”
继母到底要做什么?崔妙登想不出来出来原因,却顿时感到周身冰凉,心中浮起不祥的感觉。
崔夫人深呼一口气,在其他两个人沉沉地注视下,终于开口:“半年前,咱家不远处那栋湖边小筑被人租下来,就是这个毕大人。他深居简出,你们自然不知道他是谁。
哎,不知道他怎么看上崔妙登,托小厮偷偷递给我信,让我不要声张,暗地里帮他牵条线,事后许诺给崔家好处。”
“好处。你为了好处就把我女儿给卖了换钱!最毒妇人心,我真是瞎了眼把你娶进门。”崔景午伸出指头,对准自己夫人,一张脸气得通红,青脉尽显,那气势责怪不已。
崔妙登已经无心再想每句话,只是愣愣地想把对话听完,她的心冰凉冰凉的,哪怕父亲言辞措措,可她知道,父亲这么多年是怎么应付她,应付继母的,无非是不做任何选择,就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毫不畏惧崔景午的指责,崔夫人同样心里窝着火,大声喊道:“当初我看上你祖上是宰相才嫁给你,以为能和你去京城过上好日子。谁知道你才待了两年,就蜗居南渠县十几年,这些年眼睁睁看着你连上进的样子都不装了。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吗?不会你以为能调进京城是靠你自己的本事吧!正是吏部侍郎毕云霄大人在背后给你铺路。”
“他……”崔景午听到名字恍惚了神,又低声念叨,“可他都四十岁了啊,我的好女儿才十七。”
看上崔妙登的大人都四十岁了啊。
抱着看笑话的期待,崔宝琼心中无比舒畅,又见到自己母亲被责怪,于是挡在中间劝崔景午,“爹,四十岁在政途上正是爬升的关键期,你不也是才成为京官么。”
崔夫人在道义上落了下乘,嘴巴上仍要给自己留面子,说道:“毕大人无儿无女,就是年纪大了些,脾气坏了点,名声臭了点。你放心,崔妙登是过去做正妻,我当继母再坏,也不会把她送进狼窝里。”
想到这是妙登自幼失了生母,崔景午心口酸涩,他不能对不起她死去的母亲,而声音却没了气势,“不行……妙登和他没有感情基础,我不能擅自做主。”
瞧枕边睡了十几年的人这样子,崔夫人心里明白,那是他开始松动服软的迹象,于是趁机再把火把他牢牢拉到自己这条战线上,说:
“不行也得行。你花了他的钱来衣食住行,靠他的关系升官,不是你吐出来就两清的。要是毕大人发怒,我们一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到时你不仅没了傍身的官职,小心还被随便安个罪名,丢了命。”
还会丢了命啊。本来兴致勃勃,崔宝琼忽然后背生凉,连忙问:“娘,崔妙登要是惹到齐大人,会不会连累我们啊?”
崔夫人看着自家丈夫,肯定道:“不会。她在乎你爹的名声和前途。”
听到这,崔妙登不禁冷笑,她果然都猜中了,好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人。
“唉……”崔景午垂头丧气,咬牙要说什么,终究放弃了。
“唉什么唉,一切都怪在我头上吧。”
崔夫人看不惯丈夫想做又不敢承认的样子,拉着崔宝琼就要走,崔妙登赶在她们出门前,溜回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