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榴莲是留连》祝锦程

8、第 8 章

　　“嘟嘟……”枕头下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鲁好好从睡梦中再次惊醒，整个脑袋昏昏沉沉，仿佛要炸开来了一样。

　　她不耐烦地摸索出手机，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她胡乱点开，却发现是一条来自邵明的短信：

　　好好姐，今天真的不好意思。不但麻烦你来E.W送了一趟资料，后来还硬生生拉你进会议室。这是E.W那个负责人提议的，他说既然组长人都来了，那就不妨也进来略讲一下项目思路，这样对彼此都好。原因是他在屏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他说他觉得你名字里'好'太多了，他想要看看到底有多好。”

　　鲁好好：……有什么毛病，我的名字招你惹你啦？

　　她有些无语，但又因为烧还没完全退下去，她打字的手还是有些使不上劲。

　　“是谁啊？”她问。

　　邵明回消息很快：“就是今天和你搭话的那个，黄晋泽。”

　　黄晋泽。

　　时隔多年，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她妄想自己能够心如止水，但现实却嘲笑她：你看，你明明只是看了一眼，便失魂落魄无处安放。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三个字，脑海里却不断涌现着那些残留的梦境。

　　她心下恍惚，脑袋里那些年的回忆倒带地越来越快，离别和重逢席卷而来，还未痊愈的伤疤被狠狠揭开。

　　混乱不清的意识让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荡然无存，多年来一直被压抑的想念和悔恨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猛烈。

　　她甚至摇晃着脑袋有些疯狂地想，早知道今天就上去直接亲一口了，觊觎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连亲吻的滋味都没尝过。

　　他的嘴巴一定很好亲。

　　她边想边笑出了声，舔了舔因为发烧而有些干涩的嘴唇，一歪头，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啪嗒啪嗒。”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枕头上。

　　她慢慢地蜷缩起来，把头埋进了怀里，脑袋里乱糟糟的，可偏生那个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还一直在脑海里荡来荡去，她总是反反复复地沦陷在他的眼神里。

　　她嘴角有笑，再一次睡了过去。

　　你的眉眼是我的温柔乡，万籁俱寂，独你生光。

　　梦里的鲁好好又一次回到了校园，窗外光景如初，她微微偏头，黄晋泽此刻就在她身旁。

　　少年的侧脸清隽素净，稀碎蓬松的额前发，高挺标致的鼻梁，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嘴唇，以及那双让人夜不能寐的双眼……

　　想念了太久太久，你终得出现，我得偿所愿。

　　时光翩跹而逝，她又回到了十三岁的那个夏天。

　　开学后的第一个月，学校举行运动会。照理说，这本该是个大家放松娱乐的大好机会，但是对于鲁好好来说，这却是段倍感煎熬的痛苦经历。

　　在运动会举行的前两个星期，一次大课间时，她们班的体育委员突然走到她的座位前问她，要不要也来参与参与这次的运动会。

　　鲁好好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欣喜，毕竟开学这么久了，她还没怎么和体委说过话。

　　于是当下就点点头回道，“好啊，还有什么项目？”

　　体委表情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拿出登记表放到她面前，斟酌了好久才开口道，“也没几个了，女子组还剩800和1500的人员剩余……鲁好好你要不要都来试试？”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你让我来同时参加这两个吗？”

　　体委也有些不好意思，“我问了一圈，咱班的女生都不愿来，可是要是报不满我们就没法参加。”

　　她语气恳切，眼神期待，“不参加的话我们班的总分就一下子和别的人相差好大一截了，我们班就拿不到优秀了。”

　　合着是问了一圈找不到人了才来找我的呗。鲁好好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1500米很累，非常累，要慎重选择，这是作为过来人给你的好心提醒。”一旁本在写习题的黄晋泽突然开口，虽然带着一贯的笑容，但看也没看一眼站在他旁边的体委。

　　体委的脸一下子“唰”得红了，表情也有些尴尬，“是的…1500米的运动量确实不算少，我们都是尊重本人意愿的，只是……还是希望在集体荣誉面前，大家都能稍微做出一点牺牲。”

　　“一点？这叫一点？！”薛航不知道啥时候回到了位置上，对着体委这句话大呼小叫，“我的姑奶奶，您这么在乎集体荣誉感，要不您去。这两个项目都在同一天，你想累死她就直说！”

　　体委的表情更难看了，她直接忽视了薛航的阴阳怪气，直直地看着鲁好好，语气也没了之前那般友好，“鲁好好，我只问你，你想去吗！”

　　鲁好好简直想翻白眼，她甩了甩头发站起来，讥笑反问：“怎么，我不去你去吗？”

　　说着便抽走了体委手中的报名表，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体委被噎住，眼睛微瞪着鲁好好离去的背影，嘴巴张张想解释些什么，但是人已经离开，只好作罢。

　　鲁好好拿着表走得很潇洒，虽然一出门她的眼眶就悄悄地湿润了。

　　她实在委屈。虽然她是转学生没错，虽然她和大家还不熟是没错，但是报名等到没人了才想起她，剩下项目的安排也强人所难，甚至还操着一口“你不来就没有集体荣誉感”的垃圾话术。

　　她简直要被气哭了。

　　“好好？怎么了啊？”程镜从英语办公室里出来，手里还抱着一沓卷子，看着鲁好好一脸委屈得要死的表情，连忙跑过来问道。

　　其实鲁好好本来并没有特别想要哭的欲望，她只是难受自己有些边缘化，可是在看到程镜眼神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开始终于还是不住地流了下来。

　　倒也不是矫情，只是她看到程镜，她忍不住啊！

　　程镜把卷子揽到一只手里，转头就轻轻地抱上她，语气温柔地像在安抚不足月的小狗，“好好，不难过不难过，给我说说怎么了？”

　　鲁好好心中别扭，只觉得要是把这件事告诉程镜就显得她很小家子气，她顺从地把脑袋放在程镜的肩上，嘴里闷闷地答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难过。”

　　程镜失笑，心里自然知道这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只不过鲁好好不愿意讲，她便也不多问。

　　走廊上，不断有学生飞奔打闹欢声笑语。只有她们两个人都彼此沉默，但无声胜有声。

　　上课铃响后，鲁好好和程镜急冲冲地一前一后进入教室，不过好在英语老师并未多说，点了个头便放她们进去。

　　鲁好好赶忙回到座位上，一边收拾着课桌上上节课留下来的东西，一边准备着这节英语课要用的资料。

　　“你刚刚去哪了？”好不容易逮到个英语老师背过身写板书的机会，黄晋泽朝她小声地问道。

　　“没去哪，就去交了那张表格。”鲁好好随口扯了个理由，继续抄着板书。

　　“那你的表格怎么还在这里？”黄晋泽挑眉，用眼神示意了下被压在英语书下只露出了一个小角的表格。

　　鲁好好：……您眼神真好，希望您抄板书的时候眼神也能这样好。

　　她瞟了眼那个露出来的小白角，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把它调整了下位置，用英语书死死遮住。

　　“啊！原来在这里，我说怎么不见了，原来我忘带去了哈哈哈……”鲁好好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捂着嘴巴笑道。

　　“……装得有点假，笑得有点丑。”黄晋泽似笑非笑。

　　鲁好好：我就是嘴欠才搭理你的。

　　“……爱信不信，不信憋着。”鲁好好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嗯，这样的表情才对味儿嘛。”黄晋泽满意地点点头，“你突然笑，让我好不习惯。”

　　“……我以前没对你笑过？！”鲁好好瞪着眼睛，望向他。

　　“笑是笑过……但……”

　　“行了行了，我听懂了，我以后再也不对你笑，再对你笑我是狗。”鲁好好摆摆手，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黄晋泽的话。

　　“是狗也没事，我觉得狗挺可爱。”黄晋泽还在笑。

　　鲁好好:……

　　“……对了，今天的板书你看得清嘛？”鲁好好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他的表情很是关切。

　　黄晋泽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很防备地说:“看不太清，怎么了？”

　　“那就好。”鲁好好满意地点点头，“因为我不打算借你了，你找薛航的去吧。”她挑着眉，得意地笑了笑，转念又想起刚刚说的话，于是抿起嘴巴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黄晋泽也笑着挑挑眉，毫不在意，“哦，骗你的，我看得清，小狗。”

　　“小狗”两个字还被他狠狠加重音。

　　鲁好好：？！！

　　“有病！”她瞪了他一眼，便转过头不再讲话。

　　黄晋泽也很默契地不再开口认真听课，虽然少年的嘴角一直在微微上扬。

　　“对了”，他又抬起头，表情认真，“我想说的其实是，报项目不是强迫人，要量力而行，自己的身体是第一位的。”

　　鲁好好手里的笔顿了顿，没抬头，只是用很轻很轻，轻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回了一句，“好，我明白。”

　　谢谢你，我亲爱的同桌，你的意思，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