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茶然然

7、第七章

　　那天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到林沄和陆修之间的关系，两人还是有说有笑。
　　自从发现了真相后，林沄才意识到，陆修原来并不是当年那个少年。
　　“唉你一定很好奇关于我女朋友的事情吧。”
　　陆修神色忧伤，沉默了一阵子。似是想到过去愉快的时光，他又笑出了声。
　　只是这笑饱含着泪水。
　　“我和她啊是在高中认识的，高中那会儿我成绩不好还逃课，没人看好我，只有她主动靠近我。”
　　陆修顿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继续开口道：“她是班干部，人长得还漂亮，可硬是栽在了我这棵烂树上。她对我说过，将来要努力上同一所大学。于是我拼了命地去追赶她。”
　　“我们俩上了同一所大学，天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
　　“可你知道吗…直到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她很早就有病根了，只是一直瞒着我而已，不想让我知道，怕我担心。”
　　“那时她的脸是多么苍白，可一切都太迟了，我已经无法挽回自己的错误。”
　　平日里一向沉稳的他眸子里泛起潮湿的雾气，他颤声道：“她永远走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林沄听后，眼眶也有些湿湿的。
　　她努力地朝男人露出温暖的笑容，“可别这么说，也许你女朋友正在天上看着你呢。”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陆修平复了心情后，似是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笑着问道。
　　他补充道：“我是说在误会解开后。”
　　她…有喜欢的人吗？
　　林沄一怔。
　　当她一度以为陆修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时，她接近他，主动与他交好。
　　她越发地欣赏这个男人。
　　甚至从内心里喜欢他，可这种喜欢很奇怪，是一种捉摸不透的喜欢。
　　她在他面前不会脸红，不会想做出一些过分的举动。
　　在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内心也并未有什么波动，甚至没有多少别的情感。
　　这究竟…是不是喜欢？
　　林沄回神，摇了摇头。
　　不，这也许只是对朋友的欣赏。
　　那喜欢究竟是什么呢？
　　对于这个问题，林沄始终没有答案。
　　-
　　彭野发现程海生最近几天很少回宿舍，时不时还旷课。
　　“程哥，见你最近挺忙的，到底在忙些什么啊。”
　　程海生垂眸，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一些私事。”
　　之后，他又一次旷课。
　　少年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在一个房屋前停下了脚步。
　　房屋已经老旧，有些地方已经生锈了。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房屋的门。
　　望着房屋的一切，他静静地走了进去。毕竟是老房子，论装修情况来看，自然跟其他房子比不了。
　　不过这个地方够偏僻。
　　少年将房子稍微打扫了一下，微敛的眼眸暗沉。
　　窗户半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细小的尘埃从少年修长的手指落下。
　　不，还是不够。
　　还需要一个东西。
　　一个能将姐姐锁在身边的东西，手铐或者脚链。
　　只有这样姐姐才会乖乖地待在他身边。
　　少年嘴角微微一动，眸子里泛起潮湿的微芒，自嘲地笑着。
　　姐姐，我真的疯了。
　　疯狂到想要将你永远囚禁在自己身边。
　　-
　　下班后，陆修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陆修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街道上的人并不多。
　　灯光朦胧，月光笼罩，微风轻轻地吹着，偶而还有几声狗叫。
　　他朝着远处走去。
　　突然，一辆自行车朝着他飞奔而来。
　　陆修没有注意，直到被撞倒在地才反应过来。疼痛感从腿上传来，手臂因为受到地面的摩擦而擦破了皮，红了一片。
　　骑自行车的是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
　　他的容貌被帽子遮挡，看不真切。
　　少年直接无视了被他撞倒的陆修，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径直地骑着自行车离去。
　　陆修缓缓站起身，拍了拍上衣，灰尘抖落。
　　月光下，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
　　整理完衣服后，陆修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站起了身。
　　自行车停在一家店前。
　　少年从自行车下来，回想起当时男人狼狈的摸样，心情顿时愉悦起来，不过转而眸光冷锐。
　　程海生来来回回到这家店已经好几次了，自然老板也逐渐眼熟了他。但奇怪的是，少年买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草莓味的。
　　结账时，老板看见程海生手中的草莓饼干，笑着说道，“看样子，你真的很喜欢草莓味。”
　　程海生低头回答道：“这是买给一个人的。”
　　老板表情变得神秘起来，试探性地问道：“买给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吗？他喜欢这个称呼。
　　程海生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
　　“哈哈哈，你们年轻人的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老板顿时来了兴趣，继续说道：“对于喜欢的女孩嘛，就要大胆地去追。不然迟早有一天，女朋友会被别人抢走。”
　　被别人抢走？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姐姐，只能独属于他一人。
　　少年眼睫缓缓抬起，执拗滋生于其中，随后他接过袋子，出了店。
　　晚风凉而冰冷。
　　他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
　　林沄很快注意到了陆修身上的伤痕。
　　她不禁出声问道：“你这些伤从哪来的。”
　　“没什么，只是昨天不小心摔倒了。”
　　下午，公司开了一个会议，要求全体插画部的人员必须参加。
　　林沄和陆修两人被要求合作完成一幅插画，所以两人计划着商量一些关于设计方面的问题。
　　“你来我家吧，咱们一起商量。”林沄提议道。
　　陆修点了点头，答应了。
　　到家时，林沄随意给陆修拿了一双拖鞋。
　　冷意蔓延全身。
　　陆修微微抬头，只见一双凉薄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
　　“ 小程，快去给客人倒一杯水。”
　　程海生脸上看不清神色，双眼湮没在阴霾之中。但这仅仅只停留在那一瞬间，少年微微垂头，温暖地笑着，好似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不知为何，陆修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气息，腿也不自觉地发抖。
　　林沄察觉到了男人的异样，“怎么了，陆修。”
　　“没事。”
　　陆修没有想太多。
　　“等我一下，我先去拿一下快递。”
　　林沄出门了，客厅里只有陆修和程海生两人。
　　少年下睫毛纤长，脸颊两侧有着阴影。松软的刘海挡住了幽深的眸子，发色浅淡，皮肤白皙。
　　明明是如此乖巧的模样，可陆修却浑身战栗。若有若无的寒气包裹了他的全身，危险的气息愈发浓烈。
　　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很危险。
　　程海生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走到了他的身边。见状，陆修往右边稍微挪了挪。
　　忽然，肌肤上的冰凉猛地刺激了他的心脏，他瞪大了双眼。
　　在他的腰侧是一把锋利的尖刀，他震惊地望着身边的少年，似是没有想到少年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程海生慢慢靠近，将手指竖在嘴唇中央，轻嘘了一声。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陆修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过声音还是略微有些颤抖。
　　少年勾唇笑了笑，拿着匕首的手更加用力。
　　陆修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这就是让姐姐魂牵梦绕的男人。
　　从他身边抢走姐姐的男人。
　　想到这，少年黑色的瞳孔幽幽转动，内心的猛兽在咆哮。
　　杀了他。
　　杀了他。
　　…
　　这样姐姐就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了。
　　可理智终究战胜了感性。
　　不，可他不能这样做。
　　况且，这样做还会惹上点麻烦呢。
　　陆修不敢动，此时的他是一只羔羊，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少年脸上浮现出惋惜的神色，但眼神依旧是冰冷的，是想把人杀死的目光。
　　“离姐姐远点。”
　　姐姐？林沄？
　　陆修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而惹到了这个可怕的少年。
　　可以确定的是，在认识林沄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程海生，更没有什么仇什么怨。
　　虽然没有理解话语中的意思，但他还是定了定心神，缓缓道：“我和你姐姐是朋友。”
　　朋友？
　　少年眼中泛起的冷意更甚，唇边的笑意不断扩张。
　　他呢喃道：“姐姐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陆修身上冒了冷汗。眼 前的少年也许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犹如一个疯子，偏执而又可怕。
　　生活中，林沄时常会跟他谈论程海生的事情，因此他初步认识了这个少年。在他的印象中，少年理应是阳光而又温暖的，而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少年只让他感到可怕。
　　程海生将锋利的刀刃更加贴近男人的身体。即便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也会害怕，也会颤栗，陆修也不例外。
　　突然，门被打开了。
　　林沄回来了。
　　程海生又恢复了原本乖巧的模样，悄悄收起了匕首。
　　陆修脸色苍白，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他强颜欢笑道：“抱歉啊，突然想到家里有些事情，我就先走了。”
　　放下快递后，林沄有些疑惑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

　　那天，陆修受到了惊吓，连着几天脸色都不是很好。
　　无论是林沄和公司的其他人都十分担心他。
　　“陆修，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林沄蹙眉问道，很是担忧。
　　陆修摇了摇头。
　　他正在犹豫是否要告诉林沄这个事实。
　　最终在林沄的追问下，他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不，我不相信，小程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事实就是如此。
　　陆修苦笑道：“随你信不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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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起陆修的那一番话，林沄眸子暗了暗。
　　看陆修的样子并不像是撒谎。
　　她和小程是在一块长大的。她相信，程海生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但林沄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了很久，林沄慢慢地打出几个字，“能来家里一趟吗，小程。”
　　点击〈发送〉时，指尖有些颤抖。
　　她…并不是不信任小程，只是想确认一下。
　　下一秒，一句话出现在了对话框中。
　　好的，姐姐。
　　这家伙是全天在线吗？
　　林沄有些惊讶。她放下手机，躺在沙发上，将手臂搭在脸上，遮住了她的双眼。
　　她不相信小程会做出这种事。
　　一直以来，陪她一起长大的少年是温柔的，会经常笑，也会用委屈的眼神看着她。但林沄不知道的是，少年只将他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她的面前。

　　只限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