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百里屠夫

8、第 8 章

　　炎热的天气根本无法降低丝毫的兴致，整个游乐场依旧人山人海。

　　林知晚站在人群中，白T恤黑短裙，和昨天唯一的区别是，这次T恤是纯白的没有任何花纹。没一会儿，季然握着两个甜筒走过来，白T恤，黑短裤，配了双白色的球鞋，和林知晚站一块仿佛一对学生情侣。

　　林知晚看着他拿的东西:“哥哥，原来你是去买这个了？”

　　季然:“我没想到早上就这么热。”

　　林知晚接过甜筒，舔了一口:“那吃完这个，我们去玩点能吹风的项目吧。”

　　季然开开心心地点头，然后半个小时后，脸色发白，腿脚发软的走下云霄飞车。

　　林知晚扶着他，笑嘻嘻说:“哥哥，下一个是蹦极。”

　　季然:“……这个听起来就不太好玩，要不我们换下下一个吧。”

　　“下下一个是鬼屋。”

　　“……封建迷信要不得，再换！”

　　林知晚有些好笑地问:“不如哥哥直接说想玩什么吧。”

　　季然将列单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后选了摩天轮。

　　座舱缓缓上升，林知晚靠着椅子，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的风景，看了会儿，又转过头:“哥哥，你怎么了？”

　　“感觉来的时间不对。”

　　“啊？”

　　季然牵起她的手:“我们下次定夜场的票吧。”

　　林知晚看了眼交握的双手，笑了下，没说话，只是靠过去，脑袋枕在他的肩头。

　　“哥哥还想玩什么？”

　　“嗯……鬼屋吧。”

　　“咦？哥哥不是怕的吗？”

　　“才没有……”

　　两人在游乐场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最后带着一个大白玩偶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

　　在果蔬区一顿挑挑拣拣，林知晚刚想带着季然转去零食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惊疑不定的呼声。

　　“方知晚？”

　　林知晚脚步一顿，旁边推着推车的季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林知晚转身，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位打扮得有些温婉的女人正朝着她这边看。

　　那女人盯着她看了会:“原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林知晚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淡笑道:“真是好久不见呢，隋明丽。”

　　“你男朋友？”

　　隋明丽推着推车走过来，扫了眼站在她身边的季然，感叹道:“真是让人意外。”

　　林知晚挑了挑眉:“哦？你这动不动就意外的毛病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治好吗？”

　　季然原本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名字了，就突然听到这么两句阴阳怪气的对话，不由愣了下，有些好奇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下。

　　这是有旧怨吗？

　　隋明丽闻言，轻轻笑了下:“看来你还是那么讨厌我。”

　　林知晚:“如果你想叙旧的话，我建议你改天约个时间再聊，现在我很忙。”说完，对旁边安静如鸡的季然道:“哥哥，我们走吧。”

　　季然点了点头，刚想跟上去，就听身后那女人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你叫他哥哥？”

　　林知晚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季然倒是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就见那女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惘然:“知秋要是见到你今天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了……”

　　林知晚回头拉了一下在原地发呆的季然:“哥哥？”

　　季然收回视线，跟着她一起走上电梯，片刻后，那个女人被彻底得甩在身后。

　　林知晚看着架子上的薯片:“哥哥喜欢什么口味的？”

　　季然:“番茄吧。”

　　林知晚笑了笑，然后将架子各种番茄味的零食都选了一遍。

　　季然跟着她身边，沉默一阵，忽地开口道:“她刚刚叫你方知晚？”

　　林知晚点头:“对。”

　　季然还以为她会解释一下，结果对方回了一个字后就没再开口了，他看着还在认真挑选东西的某人，等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道:“为什么？”

　　林知晚将番茄酱放进推车，平铺直叙道:“我一开始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弃婴，院长就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后来被领养之后就改了姓。”

　　季然很是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淡淡，似乎在说一些别人的故事一样，心头又像是被刺了一下般，让他莫名难受。他挨过去，握着她的一只手，低声道:“抱歉……”

　　林知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哥哥还想问什么？”

　　季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了。”

　　林知晚嘻嘻笑:“真得不再想想吗？错过了今天，以后哥哥再想问，就没有机会咯。”

　　季然不解:“为什么？”

　　林知晚冲他勾了勾手指，季然看她手势顺从地俯下身，凑过去，然后脸颊被对方亲了一下。

　　他愣了下，下意识地想转过头，对方却把胳膊缠了上来。

　　林知晚抱着他的脖颈，侧过头，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回去再告诉你。”话落，猩红的舌尖在他耳垂上轻轻舔了一下。

　　“……”

　　季然唰地站直身体，拿飞的速度，拉着林知晚就往结算处出走。

　　林知晚看了眼推车里的东西，提醒道:“哥哥，还有饮料没买。”

　　季然板着脸耳朵通红，硬邦邦地哦了一声，然后拐了弯，随手拎了两箱东西回来:“买完了。”

　　林知晚看着他手里提的旺仔，眨了眨眼:“好吧。”

　　半个小时后，季然开着车子回到林知晚的公寓。林知晚刚走进门，就被人抱了起来，直接往浴室走。

　　她看着眼搁在客厅地上的几个袋子，用商量的语气道:“哥哥，要不我们先把东西整理好吧。”

　　季然看了她一眼，把浴室的门一关，难得强硬了一次。

　　他说：“不。”

　　林知晚知道季然不经撩，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俗套的动作居然能让他亢奋成这样。好吧，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自做自受了……

　　浴室里的花洒停停放放，如此循环，不知道第几次后，终于彻底地安静下来。

　　林知晚拉开门，围着一条浴巾，顶着一头吹干后的发走出来，身后同样是只围了一条浴巾的季然。

　　“哥哥，你的衣服在客房。”

　　刚蹭过去，人就被无情推开了，季然抓了把头发，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转身去了客房。

　　林知晚换好衣服出来时，季然已经在客厅整理那些买回来的菜和零食了。她站在原地看了会儿，走进了厨房。

　　季然正低头认真分类，冷不防一杯冰气十足的汽水被递到眼前。

　　林知晚握着另一杯汽水，晃了晃:“哥哥，你不渴吗？”

　　季然笑着伸手接过，刚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味道怎么那么怪……”

　　林知晚:“苦吗？”

　　季然点头，林知晚声音轻飘飘的:“可能是苦瓜味。”

　　季然愣了愣，随即很是无奈地说:“晚晚，你又捉弄我……”

　　林知晚转过身，轻轻哼了一下:“谁让你刚刚那么过分。”

　　“……”

　　“好吧，我的错。”季然搔了搔鼻梁，然后举起手中的杯子，笑吟吟地说:“那我给你道歉。”说完仰着头，将那杯口感一言难尽的汽水一饮而尽。

　　林知晚盯着手中汽水，指尖在杯壁上一点一点的，暗沉沉的双眸中尽是诡谲的光。三分钟后，她转过身，看着闭着眼躺倒在沙发上的季然，嘴角缓缓勾起。

　　＊＊

　　季然是被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激醒的。轻微的头疼传来，他晕乎乎地睁开眼，眼皮刚动了动，就被白惨惨的灯光刺得一疼，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一下，结果发现根本动弹不得。他脸色一变，骤然清醒，这才发现自己被四肢紧锁地绑在一张铁床上，上身赤/裸。

　　季然心里又慌又茫然，他往四周扫了一起，目光掠过那些玻璃橱柜里书籍以及各种数不清的标本，最后停在旁边桌子上那些寒光森森的银色器具上，像是医学工具又像是刑具，让他心里的未知的恐惧感陡然爆发。

　　他在床上不停地挣扎，嚎叫，小臂小腿被摩擦得生疼，但最终只是徒劳无功。

　　房间被突然打开。季然唰地转过头，然后猛地一顿，他看着推着小推车走进来的林知晚，看着对方十分悠闲地重新锁好门，看着对方哼着歌慢悠悠地戴手套，最后只能愣愣地开口道:“晚晚……”

　　林知晚扬眉:“哥哥醒了？”

　　季然喉结动了动:“……这是新的恶作剧吗？”

　　林知晚拿着一个注射器，走到他身边，笑了下:“当然不是。”

　　季然看着她想往自己手臂上扎，心头一凉，失声道:“你要做什么？！”

　　林知晚看着激烈挣动的季然，神色委屈地说:“我只是不想让哥哥太疼而已。”

　　季然费力地扯了一会儿，后脑勺把床锤得砰砰砰地响，最后却只能脱力地瘫在原地。

　　林知晚抱着手，欣赏着他无效的垂死挣扎，有些愉悦地勾起唇。

　　季然仰着头，大口地喘气，脸上因为用力而充血通红，额头上，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起。

　　他看着站在身边的人，像是无法理解般，大声道:“晚晚，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知晚闻言，轻轻笑了下，然后俯下身，在他心口吻了一下:“当然是来取哥哥送我的礼物。”

　　季然脸上先是空白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要杀我？！”

　　“杀你？”

　　林知晚挑了一下眉。

　　以往她做挑眉这个动作，基本都是调笑，戏谑，或者挑逗的意思，唯独这一次和她的笑容一样，满满都是讥诮和嘲讽。

　　微凉的掌心贴上季然赤/裸的胸口，林知晚淡淡道:“一个占用了别人的心脏，夺走了别人的生命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

　　季然原本还处在自己女朋友是个变态的事实的打击中，心头又惊又怒又难过，正被她摸得汗毛倒竖，结果听到这一句直接懵了。

　　“……你什么意思？”他看着她，咬牙道:“你说清楚！”

　　起码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林知晚面无表情:“你应该去问问你那对无耻的父母才对。”

　　季然怔了下，眼睛一点点地红起来，身体像是气得发抖，沉声道:“你……！”

　　林知晚冷笑:“怎么，我说错了吗？”

　　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嗤道:“哦，差点忘了，季明和方碧玲已经自裁了。想想也知道，他们肯定没脸告诉自己的儿子自己干的丑事吧。”

　　季然听到这，已经完全是呆滞的状态了，他想继续问下去，却好像是突然间隐隐约约地摸到了真相一角，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让他有些难以置信般地直接失掉了言语。

　　林知晚说着说着脸色一阴，抬手就把手里的麻醉针甩了出去:“凭什么我哥哥只能痛苦地在手术台死去？！凭什么你这个小偷可以如此心安理得毫不知情地过那么多年？！”

　　季然讷讷的:“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知晚抓着他的头发，凑近他，森然笑着:“不知道可不代表你是无辜的呢！”

　　她手上的力道根本没保留，像是要生生将头发连皮扯下一样，季然眉间紧皱，眼泪花直接出来了，嘴里痛呼出声。

　　“晚晚……”

　　“闭嘴！”

　　她松开他的头发，脸色缓了一些，伸手取了一把柳叶刀，在指尖转了一圈，笑嘻嘻地说:“现在你知道了吧？”

　　季然一愣，就听她继续道:“那就还回来吧。”

　　“……”

　　银色的道具缓缓逼近，季然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下，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她:“所以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

　　季然沉默了一下，眼眶红了一圈，咬了咬唇，声音艰涩:“你说要带我见你父母……也是假的吗？”

　　林知晚扫了他一眼:“我说的是带哥哥一起回去。”

　　季然呆呆地望着她，眼眶里的泪忽然流了下来。

　　林知晚一手按住他的胸，一手握着刀，淡声道:“你放心，我已经做过很多次实验了，我会尽量地保证你的身体不受很大的损坏，然后将哥哥取出来。等我安顿好哥哥，到时候我会去自首的。”

　　银色的刀刃落在光洁的皮肤上，然后一点点陷进去，划开，殷红的血瞬间从切口出汩汩地迸出来。

　　季然脸色一白，神色痛苦地惨叫起来，挣动间，胸口一片鲜血淋漓。

　　林知晚被他吵得心烦意乱，刚想拿个东西把他嘴堵了，谁知原本绑在季然四肢上的束缚带突然断裂了。

　　她神色一凛，想直接把对方割喉，可手腕刚抬起，就被人狠狠地握住了。

　　季然猛地坐起身，反手夺了她手里的刀，抵在她的颈间。

　　“别动！”

　　林知晚看着他，将另一只伸向硫酸瓶子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季然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涟涟，痛得浑身发颤。他没去管胸口血流不止的伤口，只是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紧紧地抓着那把刀威胁似地贴在她脖子动脉的位置。

　　林知晚扬眉:“动手啊。”

　　她看着神情阴郁地盯着她的季然，嗤笑道:“该不会还舍不得吧？”

　　她主动往刀的方向靠过去，眉眼含笑道:“死亡并不是终点，不管如何，最后我都会和哥哥永远地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再把我们分开。”

　　白嫩皮肤被割开，渗出一条血痕。

　　季然僵了一瞬，闭了闭眼，反手将手里的刀丢了出去，然后跳下床，踉跄地朝门边跑去。

　　银色的金属刀掉在地上，叮的一声，血珠溅了一地。林知晚唇边的笑缓缓敛去，目光森森地看着季然开锁的背影，伸手从推车底下摸出一只麻醉针，抬步向毫无所觉的季然走去。

　　刚走两步，一个黑色东西忽然掉在了她脚边，林知晚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那个丝绒盒子上，也就在这短暂停顿的时间内，那边解完锁的季然已经打开门狂奔而去了。

　　房间内死寂异常，只剩下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以及浓浓的血腥味。

　　林知晚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神色迷茫地喃喃出声:“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只是想帮哥哥……”

　　装了麻醉剂的注射器从手中掉落，林知晚抱着头，慢慢蹲了下去，呜咽出声。

　　黑色的丝绒盒子动了动，骨碌碌滚动的声音停在脚边。

　　林知晚缓缓撑开眼皮，沾湿的睫毛让她眼前模糊不清，她低下头，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楚滚落到脚边的东西。

　　看着那枚戒指，林知晚愣了下，突然低低地笑出声，笑了一会又猛地一顿，伸手一把捞过掉在地上的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