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百里屠夫

5、第 5 章

　　“顾先生。您的满天星。”

　　顾弦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花束。

　　筱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位顾先生和他女朋友的感情真好。我来这边工作快2年了吧，他每天都是风雨无阻地过来买一束满天星，之前我还悄咪咪地问过，他说这是她女朋友最喜欢的花来着。”

　　林知晚:“那确实很难得。”

　　筱丽瞄了她一眼，忍不住问:“晚晚，你跟季然……？”她已经将近两周没见到季然了，以前每次下午都是季然开车过来接林知晚一起下班回家的。

　　林知晚:“分了。”

　　“什么？！”筱丽震惊:“怎么这么突然？”她看着对方的表情淡淡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该不会是他出轨了吧？”

　　“不是。”

　　“那……”

　　“性格不合，就分了。”

　　“好吧……”

　　筱丽心里有些小小遗憾，其实她之前挺看好这对来着，还想着以后能等到他俩结婚，然后可以做一次伴娘呢。那个季然明明看起来对林知晚一副很迷恋的样子，没想到，说分就分，男女之间的感情还真是瞬息万变。

　　“季然最近怎么了？”

　　谭晶晶抬眸看了眼神色阴郁地路过的季然:“这是鸡血打过头了？午饭也不吃，跟不要命了一样疯狂工作……”

　　何子煜:“被渣女玩弄了呗。”

　　谭晶晶恍然大悟:“所以这是失恋了？”

　　何子煜撇了撇嘴:“还没分呢，算哪门子失恋……”

　　谭晶晶愣住了:“等等，不是说被渣被玩弄了吗？居然还没分？”

　　何子煜翻了个白眼:“你去问他啊！我也很想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

　　谭晶晶啧道:“他现在跟个黑色炸弹似的，感觉一点就要炸了！我上去送？”

　　“看来你们很闲？”

　　何子煜和谭晶晶齐齐身体一绷，快速闭上嘴，立正坐好，目不斜视地敲键盘，啪啪啪。

　　温若风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从他们身边走过，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季然的桌面，白皙的手腕上露出一只复古的机械表。

　　季然怔怔地抬眸:“老板？”

　　温若风微微颔首:“出来。”

　　季然抿了抿唇，站起身，跟在温若风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谭晶晶拿着一张纸挡住自己下半张脸，眼珠跟着两人不动声色地转过去。

　　“老板这是亲自逮人来了？”

　　何子煜:“肯定的啊，别看季然最近跟个工作狂魔似的，其实效率真得完全比不上之前。”他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嘀咕道:“又不是他渣的别人，真想不明白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总裁办公室，温若风坐进靠椅里，右手抱着左手肘，左手捏着一只笔转了转:“你最近怎么回事？”

　　季然垂眸:“……对不起。”

　　温若风轻轻笑了下，将笔丢开，又将一份文件夹从抽屉里抽出来，随手扔在桌面:“对不起？”

　　季然将文件夹打开，认真地过了一遍，发现之前填的数据全错位了，最重要是他完全没审核就直接打印出来了。

　　温若风:“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别搞混了。有什么烦心事下班再去想，我这里可不是你的情绪轰炸场。”

　　季然捏着文件夹:“我明白了。”

　　温若风扫了他一眼:“下不为例。”

　　季然点了点头，拿着那份废弃的文件，转身走了出去。

　　闷热的午后，粘稠的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筱丽看了眼从远处缓缓覆盖而来的厚重云层，比了个中指:“刚下班就要下雨，你在逗我吗？！”

　　林知晚将包装纸与丝带整理好，闻言，转头问她:“你没带伞吗？”她将自己袋子里的伞递过去:“那用我的吧。”

　　筱丽拿着伞，一脸开心:“谢谢！”谢完才觉得不对:“你伞给我了，那你呢？”

　　林知晚:“为了以防万一，我一直都是带两把雨伞的。”

　　筱丽不疑有它，只笑嘻嘻地说:“晚晚真是人美心善又细心，一点都不像我这种马大哈！”

　　林知晚嘴角勾了勾:“嘴还挺甜，那就奖励你提前半个小时走吧。”

　　“真的吗？！”刚好她今天有个约会来着，可真是太及时了！

　　林知晚抬了抬下颌:“帮我一起把那些花盆搬进来，你就可以走了。”

　　筱丽:“马上！”

　　门口不过几个花盆，很快就被清空。筱丽正兴奋地去交任务，谁知店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她看着站在门口满脸踌躇的季然，呆了呆，而后睁大眼:“晚晚，季然来找你了！”

　　季然:“……”

　　店里没人应，筱丽笑地尴尬:“可能她正在冷库，没听见很正常，哈哈哈。”

　　季然朝店里看了一眼:“其实我是来买花的……”

　　哦！懂了！这是来送花趁机求和是吧？带着一点有意撮合的心思，筱丽有些小激动地问道:“那你是要买什么花？”

　　“菊花。”

　　“……”

　　恰好此时，林知晚从店内走出来，她看到门口站着的人，脱口道:“你怎么来了？”

　　季然在她出来的瞬间，目光就已经移了过去，然后微微怔住。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她……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变，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哂，不像他，每天都在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自尊，克制着不先联系对方，仿佛这样就赢得了胜利一般。可事实上，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他的一场可笑又滑稽的独角戏罢了，而唯一的观众根本毫不在意，甚至早早就离了席。

　　林知晚看着正在发呆的某人，出声提醒:“季先生，我们这马上要下班了，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业务需求，请不要再占用我们仅剩的上班时间。”

　　口袋里的丝绒盒子被捏得变了形，季然盯着她，轻轻笑了下:“你喊我什么？”

　　林知晚淡笑道:“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希望季先生早点明白这个道理。”

　　季然愣了下，心头忽然划过一缕讽刺，同样的话术，今天竟然被人连续提醒了两次，其中一个还是当事人。他低头，自嘲出声，果然，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地发疯……

　　“可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喊我哥哥。”

　　季然抬眸，有些失神地望着她:“也是在这个花店。”

　　林知晚笑容不变:“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季先生，这是第二个道理。”

　　她左一个季先生，又一个季先生，咄咄逼人的冷淡模样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季然看着她没再开口，唇边的笑也缓缓敛去。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间冷凝异常，旁边的筱丽赶在被冻死之前，决定开口帮忙缓一些:“晚晚，他其实是过来买花的，哦对，就是菊花，哈哈哈，你们不用这个样子，好吓人，哈哈哈哈。”

　　林知晚闻言，很是意外地说:“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季先生是专门过来听我说教的呢。”

　　筱丽:“……”她还第一次见林知晚嘲讽别人的模样，在她印象里林知晚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知心姐姐形象来着。

　　林知晚转身，一边朝店里走，一边贴心询问:“季先生想要什么品种的菊花？或者说一下用途，我可以帮您参考一下。”

　　“不用了！”

　　季然沉着脸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筱丽看着季然略显狼狈的背影，默默地给对方点了个蜡：“晚晚，其实我觉得……”

　　林知晚看着她:“你不是还有约会吗？”

　　筱丽啊了一下，看了眼手表，急道:“我差点忘了！”

　　林知晚笑道:“快走吧。”

　　筱丽点了点头，拿着包包和雨伞，向林知晚飞快地道了个别，就冲了出去。人刚没影，阴沉沉的天空就开始哗啦啦地下起雨来。

　　林知晚在店里换了一套衣服，将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背上，然后抱着一束香槟玫瑰，走进了这倾盆大雨之中。

　　季然车子开一半，又退了回去。断了线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他坐在车里，看着上了锁的花店，闭了闭眼，抬手发泄般地锤了一下方向盘。

　　“操！”

　　急促的雨点汇聚成万千沟壑，最终在石板上变成一层流动的积水。林知晚抱着那束花，站在b大的校园门口，有路过的学生以为她是同校校友，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林知晚盯着地面:“我只是在等人而已。”

　　那人以为她是失恋了，于是说:“等不到就不要等了。如果对方心里有你，怎么会舍得让你一个人一直在这里淋雨。”

　　林知晚眨了眨眼，唇角微弯道:“你说得对。”她看了眼怀里那束被雨水打湿的香槟玫瑰，声音低低的:“那就不等了。”

　　那人看着林知晚在雨中缓缓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过身，刚想往里走，发现校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着白衣黑裤披着一件黑大衣的年轻男人，和刚刚那个女人一样，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干的。

　　那人呆了呆，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对面根本空无一人，原来看错了吗？不过想想也是，大热天的，怎么可能会有人穿个大衣出门……

　　林知晚抱着花走在滨江大道一侧，在五颜六色的伞面中迟迟独行，身边往来路过的人纷纷对她偷来异样的目光，她也恍若未觉，像个孤魂野鬼般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

　　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跟在她身后，是不远不近的距离。他面色苍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握拳似乎抓着什么，一顿一顿地向林知晚走去。他的行为和衣着如此怪异，偏偏周围的人都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看着前面的人越走越远。黑色的血污从他苍白的指缝里缓缓流了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的积水中。

　　林知晚脚步一顿，帆布包上的一黄一白的两个水晶小熊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半晌，一股冰冷的气息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林知晚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那里什么都没有，却好像又多了什么。她将手掌摊开，那张被她捏皱后丢进垃圾桶的半张照片正落在她的手心。

　　“捡回来有什么用？”

　　她看着那半张泡在水里照片，表情嘲弄:“我已经走到了未来，这些早该死在过去的东西，一点都不值得我留恋。”

　　她将那半张照片一点一点地揉成一团，然后将它和手里的花束一起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你也一样。”

　　“哥哥。”

　　飞驰而过的车辆，激起一片水花，飞溅在街道的一侧。

　　林知晚早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只剩下那个披着黑大衣的男人站在塞了香槟玫瑰的垃圾桶旁边。那半张照片泡了水又被刻意地揉了一通，已经糊成一团，惨不忍睹。他低着头，目光落在那束香槟玫瑰上，捂着胸口的手缓缓落了下去，原本压住的伤口再次迸出汩汩的污血，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