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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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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了。”背景是和缓的轻音乐,据某人说这样的唤醒方式有助于治疗忧郁症。屋内的光线一点点调亮。我翻了个身,把耳塞按的更紧些,拒听教诲。
了结一件事后,我会睡得无比香甜,一切魑魅魍魉都难入我梦。
身后顿了一会,传来关门声。
餐桌上,牛奶温度适口,双蛋三明治煎得恰好。
忧郁?我早有一万条理由精神失常,要想堕落。何需理由?
我盯着晨报的头条,蓝衣的女孩,被警察左右持住,狼狈的姿态,模糊的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我对她做了什么?敲敲自己的脑袋,忘掉吧。
缺席太多,索性办了休学。姐姐在的时候,我的学业是光明的希望。现在,它已失去价值。我不必再闻刺鼻的甲醛了。
记得刚开始学习人体结构时的,只要一揭开解剖桌的金属盖,还不用等转动摇杆升起被包裹紧密的尸体,我就被那味道刺激的泪盈于睫,大珠小珠落玉盘起来,口罩都湿透了,那时我不知道还有一次性口罩这东西,戴的是入学发的七层的棉纱口罩,湿透的口罩捂在鼻子上,不亚于满清十大酷刑,我不到两分钟晕了。带教的骆伟后来形容,我迈着登月宇航员的蹒跚步伐,默默地摇晃后轰然倒地。
在保健室里,朦胧地看到骆伟放大的脸,他犹豫地问我,你这么伤心,那位死者可是你亲人。
此后与他建交。
念书之外我并没有余力社交,但这个朋友实在好处太多。他每一次的帮助都建立在充分尊重我的基础上,有时太过小心。我很想告诉他我对一切优惠会照单全收,无谓自尊什么的。细想想,我却从来没给他什么回报。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他酷爱王子与贫儿的桥段,照顾帮助我或许给了他无上自豪与优越感。
下一个,怎么办呢?
在电视前和沙发厮磨一天,我认真地想着。
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入瞳孔。骆伟担心地问:“又这样呆坐了一天?”
自从我失踪一周归来,他就把我的沉默和冥想自定义为打击过大下的心身疾病。时不时带些所谓朋友,其实是执业心理医生的人来和我聊天。我配合地吐出一段段愤世妒俗的狂言,每次的疯话可归多种不同病种。后来实在烦了,就无言以对。
不过作为医生,总是要给家属一个诊断。于是会诊结果是孤独症与忧郁症,外加神经官能症并存。可笑,不过这样换来了骆伟对我的放任自由,也不错。之前的我做钟点工抵房租的约定早就取消了。饭他在做,碗他在洗,地他在扫,我心血来潮打扫了一次卫生间,骆伟进来的时候我正收拾水池上他的刮胡刀片,他死命拉住我的手,大叫别做傻事。
骆伟边切香肠边说:“晓明,我父亲前段时间回国了,他现在住在一个世伯那里,我去陪他一段时间.我替你请了一个保姆。你一个人住几天,没问题吗?”
“没。”我答,盯着他手里的汤勺,还真有点饿了。
“如果有事,打我手机,我会24小时开机的。”骆伟说,“我把那里的地址给你,万一……”煮面的空隙,在便条纸上写起来。
“我又不是低能儿。”我不满地嘟哝,接过纸条,“笠原忍!”我瞬间瞳孔收缩。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天天在家里,连个交谈的人都没有,我好压抑。”我快反射性的,无限依恋地拉住他的袖子。
“呃……” 骆伟为难,“我父亲,不太喜欢见外人,你去的话……”
我松手,低头,“其实……,我每天孤单地呆在空旷的房间里,连阳光都怕,时间的流逝已经没有意义了。听到你回来,即使只是汽车的引擎声,才会让我感到自己是一个活人……我没有姐姐了,我知道自己心理状况不稳定,是个定时炸弹,可是请你,不要放弃我好吗,现在我……只有你一个朋友而已。”
屈服吧,王子殿下。
不知哪来的笃定,我确信他是不忍抛下我的。
嘴角滑过一丝笑,请等待死亡,笠原先生。
走过法式长廊,白衣黑裙的女佣恭敬地打开房门,我四肢瘫软地躺在雕花大床上,不禁好奇:“骆,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我好象从没听你谈过自己的家庭。”
“那是因为你没问过。” 他眼神奇怪地看我,“你对无关的事一向漠然,我有时想和你聊聊彼此的童年、父母,你都一副无聊的表情啊。”
“有吗?”没印象啊。
“总之,是你没问过。”
我好象听到磨牙的声音。“你没说。”
“你没问。”
无意再和他鸡生蛋蛋生鸡下去,我转开话题,“这里的主人是怎样的人?也住在这一侧吗?”
作为骆的尾巴,我并未得到晋见两位大人物的荣幸。
空余时间,一朵带露的勿忘我,在落地窗前送予小女佣,逗引出了我所需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