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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痴公子烟柳断孽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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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仙京城原本也不叫仙京城,只因为元镇帝沉迷修仙礼道的缘故,京中官员迎合其喜好,也一致同意将名字改成仙京。
为此,元镇帝也欢喜,仿佛置身仙都,得道圆满,修仙也修得更加起劲。
因此,仙京城内道学清谈之风愈加盛行,所以城中大小娱乐场所,取名大都风雅至极,看着清心寡欲。
就比如这碧芙坊,原本的名字叫红袖香,自从仙京改名后,老板也意识到这大红大香的着实俗气,不合潮流。
所以便改成了碧芙坊,取自“圆荷举碧,清芙立水”的玄妙意境,也让人一眼看不出这其实是家歌舞坊。
只是唱的跳的仍然是以前红袖香的路子。
叶如霜就是这碧芙坊近几年来最有名的琵琶手,一手琵琶技艺出神入化,素有“仙乐圣手”之名。
加上又生得好看,被捧作花魁,更是成了碧芙坊的活招牌,在仙京城内火得一塌糊涂。
千金难买如霜曲。
那些常流连于烟柳巷的贵胄子弟如今也不一定能得见叶如霜一面,更别说听其一曲。
所以李襄君来此,并不打算能见到叶如霜,只是看看孟钰这个绣花枕头到底能在叶如霜的队伍中排到几号。
刚一踏进碧芙坊,老板娘就立刻热情迎了上来:“二位公子是听曲还是观舞,可有心仪娘子不曾?”
还未等李襄君开口,晓夜生抢声道:“我们来找叶如霜。”
哎,这个笨娃!人家花魁娘子岂是你相见就能见的?李襄君暗自吐槽。
那老板娘一听提到这店里的活招牌,便立刻滔滔不绝:
“实在抱歉啊公子,如霜姑娘近一两月的档期都排满了,二位看样子是新来的吧,有所不知,这如霜姑娘琵琶一绝,贵人众多,容貌又好,为人又和善得不得了……”
“好了,我们知道了,先随便与我们安排个雅间品茶罢。”李襄君堵住老板娘的夸耀之口,塞了一掂银子,又假装不经意道:
“听说国公府的孟小公爷也常来此玩乐,素闻孟小公爷精通音律,想必所点娘子也必定技艺非凡,不知是哪位娘子陪侍?老板娘可有推荐?”
“哎呦,您说的小公爷呀!那每次必定是点的如霜娘子。”老板娘陪笑道,“只是我也与您说过了,您今日来约的话,是见不着如霜娘子的。”
“我可听说小公爷几乎日日都来,难不成日日都能点到如霜娘子?”
“那倒没有,只是小公爷每日都来,又是我们坊中贵客,虽然是如霜娘子这般难求,但十天里也能有个两三天排得上。”
“那其他的天数呢?”李襄君为了不显得刻意,又补充道:“其他天数点的哪位娘子,不如就给我们推荐哪位娘子。小公爷看中的乐手,我等自然也会满意。”
“唉哟,这可怎么说呢!”老板娘似乎有些犹豫,但也继续说道:
“给您说实话吧,这其他见不着如霜娘子的日子,小公爷根本不会点其他娘子!只是一个人关在雅间里写曲子,等见着如霜姑娘了再与交谈之。”
“哦?这小公爷倒是用情至深。”李襄君点头道。
“我就说嘛,兄长不是冷心薄情之人。状元相公,您看我说得对吧!”晓夜生听得李襄君夸了一口自己兄长,也满心欢喜应道。
李襄君敲了他一记扇子,轻声与晓夜生道:
“对美人的深情,不过是一时图个新鲜,对自己血缘兄弟冷淡,那就是本身秉性了,可见这孟钰本质上仍是个重色轻义之徒。”
晓夜生摸了摸敲痛的脑袋,还要出言辩解,但被李襄君的扇子屏住了嘴。
“可不是嘛!小公爷对我们如霜娘子当真是情真意切,如霜娘子是个有福之人呐。”
“那如霜娘子对小公爷的情意又当如何呢?”李襄君不动声色道。
“那还用说?”老板娘忽然笑出声来,“公子想必听过‘千金难买如霜曲’,可知下一句是‘曲中自有千金意’。”
“这倒是第一次听闻。”李襄君竖起耳朵。
老板娘继续说道:
“小公爷之前脾气怪得很,做的曲律也拗峭,先前我这坊里,没有一个姑娘能解出他的曲意。所以啊,如霜娘子能解出小公爷的曲中之义,还能再加以研制新谱,顺成大家都能听懂的样式新曲,这才难得啊!
何况如霜如今贵人众多,却仅对小公爷如此用心。公子您说,这不是情意相通,是什么?”
“哦?如此的话,当真是难得。”李襄君思忖着,这绣花枕头平日里看着高调宣扬,但又总是一副思虑过度的苦相。想必能找到一个知音,倒也算是缘分。
“算着今日这时辰,小公爷也该过来了吧。”老板娘说着,探头望向坊外,果真就看见了国公府的马车。
她一边唤来伙计领李襄君往里走,一边又朝外面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小公爷万安,今日您的雅间已经备好了。”
李襄君并不跟着伙计往里走,便当面和孟钰在门口撞了个正着。孟钰下车时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本只是随意说了声:“唐突了”便准备离开。
但抬头一看,正是摇着扇子满面春风,似乎是专门待他来撞的李襄君,忽然就来了气:
“是状元相公啊,要当驸马的人了,也有心情来逛这碧芙坊?不怕被公主看见?”
“闲着无事,逛逛罢了。子文兄不也婚约在身,也能日日来此听曲,哪有李某不能来的道理?”李襄君笑道:
“何况这事啊,公主也知道。要说起来,还是公主约在下前来的呢。不知子文兄家中未婚妻可知你在此一掷千金、流连忘返的美谈?”
“李凌霄!你故意来招惹我的是不是?”孟钰怒道,“还是说,是我爹派你来的?”
“子文兄好大的脾气,其实你我倒是挺投缘的。你看,在学堂时你就从不叫我李长川,刚好我也不喜欢这个名字,一律唤我的字,我听着也欢喜。”
见孟钰脸色越发难看,李襄君仍然笑意不减,字字春风:
“只是若能像我唤你子文兄这般,叫我一声凌霄兄自然是更加亲切可人了。”
“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孟钰深吸一口气,似在压制自己,推开李襄君,径自往里走去:
“我今天心情不好,但是也不想触你的霉头,就此再见。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山水也没得相逢!”老板娘连忙抬腿上前安慰引导贵客。
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又是不超过三句话。
“兄长他…应该是有什么烦心事…”一直在旁边静立的晓夜生终于发了声,有些失落:“都没有看见我……”
李襄君啧道:“早说了,这厮重色轻义,我看人就不会有错。”
“下次您再这样说,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晓夜生撅着嘴,不满道:“我兄长从来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李襄君看着晓夜生,觉着自己简直对牛弹琴,于是欲言又止。
听身边的伙计说,今天孟钰是能见到叶如霜的,却还是一副思虑深重,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知道是为了婚约的事发愁还是别的。
既然来了,那就要弄清楚。也给晓夜生这个笨蛋一个交代。李襄君解下佩剑,对伙计笑道:“你可知晓我这把宝剑不曾?”
伙计哪里见过这等宝剑,但是一看就知道非凡品,定是大贵之人才能相佩。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唤来老板娘。
老板娘经营多年,也有些见识,但仍然不敢确定:“这可是当朝敬城公主的佩剑‘定心’?”
李襄君点头:“正是。”
元镇帝子嗣稀薄,虽早几年也有满院美色妃嫔,但诞下的公主皇子不知怎的,大多襁褓夭亡。
如今只剩下一位在即位前就有的敬城公主和近两年戚贵妃诞下的小皇子。
加上元镇帝又沉迷修仙炼丹,近年来召妃甚少,也更是没有留下什么子嗣。大约元镇帝以为自己是要得道成仙,不死不灭的,所以儿女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但敬城公主总是有些特殊,且不说不久前大殿提剑要夫婿这样荒唐的事都能被应允,还被赐一场即将满城风雨的婚礼。
就说之前这元镇帝看起来再如何无情冷心,也似乎始终对这位唯一的公主有求必应。何况,这位公主的生母还…
所以,在天子脚下,这位公主无论如何都是得罪不起的。
老板娘脸上堆笑:“原来竟是驸马爷光临敝坊,奴家有失远迎!公主殿下这是有什么吩咐呢?”
李襄君收起‘定心’,悠悠道:“公主今日约我于此坊中听一曲如霜娘子的《留仙去》,我竟不知她提前未约,不知现在相约是否晚了?”
老板娘笑道:“哪里的话,公主来约,是我坊中福气。再说公主大驾光临,又岂敢要她老人家亲自来约?我这就与如霜娘子说一声,您先在此等候。”
状元不管用,小公爷也还得预约,看来还得是敬城公主的驸马这个名号好使。
想到这,赵泓宜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是个难得的美人,还有些可爱。虽然自己迟早得被砍头,但是又觉得死前能有这样一位美娇妻似乎也不亏。
等等,想什么呢!
李襄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虽说她不喜男儿,但也似乎并未对美人动心,如今这一位敬城公主却乱了她的心神。
李家尚未满门抄斩,岂有时间儿女情长?都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她李襄君又算什么英雄?
这时老板娘也回来了,颇有些为难道:
“驸马爷,我已经与如霜娘子说了,她说自然是要对公主扫榻相待,但是还请您等公主来了再一同进房听曲。此时她还有一支曲子没有研制明白,正在和小公爷探讨呢。”
“这……”
李襄君原本想着先随便诹个由头进去,到时候再以公主临时有事不能来了为借口,反正这里谁也不会亲自去找公主确认。
谁知这如霜娘子似乎认定公主不会前来,便找这个理由推塞她去。这下可如何是好。
身旁的晓夜生却真的以为李襄君早与公主约好,便寻了个板凳坐下,安慰道:“您看您,有什么可着急的?既然都约好了,殿下岂会不来?等等便是。”
能来才见鬼了!李襄君被弄得下不来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好不烦恼。
这时,坊门口却传来清脆一声:“相公,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