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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施小计襄君收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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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奇了,这晓夜生家中竟无一人,户籍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可见是个天煞孤星的命。
幸而自己也与他一样,所以倒也不怕被他克死。
李襄君不禁啧啧,也难怪天不怕地不怕,想来也是无人管教,也无人需要牵挂的缘故。
可是这几年和沁北草原打仗,急缺武官,所以武官待遇极好,这武举人的选试每次报名的名册都满满当当,历年来那些有些拳脚的世家子弟都争着要挤进去。
倘若这晓夜生没有人帮持,又怎么能一路如此顺利?
李襄君又问道:“晓校尉平日里有哪些爱好不曾?喝酒?赌钱?听曲?”
那仆人回道:“不曾听闻。”
李襄君道:“原本府中武官首领也算清闲,不必事事躬亲,那晓校尉平日里不做这些,年纪又这样轻,没个好玩的去处,岂不闲的发慌?”
仆人支着脑袋,又细想了一番:
“倒是听说晓校尉每日闲时喜欢上东阙楼大街那片逛,但是也不进馆子商铺,只是在大街上游荡。逛得该他值班了,也就回来了。”
李襄君接着又问:“那大街上可有哪家宅邸?”
仆人道:“东阙楼大街倒是繁华,商铺琳琅,但若是论豪门大院,就只坐落了一家府宅,是常国公府。”
李襄君想了一下:“那国公府上可有尚未婚配的小姐?”
仆人回道:“国公爷膝下有三位小姐一位公子,那三位小姐早已婚配,公子是老来所得,所以与诸位小姐都年岁相差颇大。”
常国公家的独子孟钰是她的同年,今科二甲进士。原本这厮靠着家族荫庇也能袭爵得官,但偏偏是个事事都要强的主,非要自证才学。
常国公家是武将出身,传至今日,泽被五代,又没出个能够举业的人才,也渐渐只剩个外强中干的架子,所以孟钰便誓要以文振兴。
因为曾在同一位大儒名下进学受业,算来她李襄君与孟钰也是同窗。李家和国公府祖上也带着亲,原本二人该成世交。
但由于他俩都高傲得很,互相看不惯,加上孟钰仗着自己是个小公爷,行事高调张扬,酷爱显摆,半肚子墨水晃荡,不过长得略白净漂亮些。
活脱脱一只绣花枕头。
既然不是看上了府上小姐,那总不能是看上孟钰这个绣花枕头吧。何况这晓夜生才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又岂懂得这些?
再说,怎么听说孟珏近日里明明是与碧芙坊的头牌姑娘叶如霜不清不楚的,似乎也未传出有断袖之好……
正想着,忽然下人传话道:“状元相公,外头有人找您!说是要给您一件故人的东西。”
李襄君走出门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位老道,面容清瘦,道袍半旧,但周身气度不凡,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趣。
李襄君总觉得像在哪见过一般,但此时竟回忆不起。
那老道捋须开口:
“状元郎,多年不见!还记得贫道否?这件东西原贫道本该早早交与你,因各种机缘际会,如今方寻得给你。千山万水,缘尽于此。故人故事,茫茫青烟。此后万望珍切,不必回头。”
李襄君接过那白色小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是些紫色的粉末。
她心下疑惑,正要开口问那老道,那老道却大笑一声,转眼没了身影。只留下茫茫的一句:“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
忽然,她摸到瓶底纂着的细字,是“伤蕙”二字。掣电一般,回忆涌上心头。
那个在蕙兰花旁浅浅笑着的女孩子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
李襄君愣住了,手中攥着的瓶子也迟迟不敢再看,只是呆呆地望着老道消失的方向。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
看来,还有些因果未了。只是,又该何处去寻呢?
这时,晓夜生从她眼前经过,似乎是交接了班,又要出去。李襄君叫住他:“晓校尉,又要去东阙楼大街喝茶?”
晓夜生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团孩子气的脸上却是不屑:“不用你管。”
“哦?那你去吧,我就先去找子文兄去逛碧芙坊了。”李襄君随意摸了摸府门前石狮子的鼻子,假装不经意道。
“……孟钰公子要去碧芙坊?”晓夜生连忙转身。
见晓夜生果然是上了她的当,李襄君满意地点头:
“正是。毕竟我与子文兄也是同年,如今我得觐见陛下,他自然也为我高兴,所以我俩相约于碧芙坊庆祝。”
“如此……那您可以带上我吗?”晓夜生的语气软了下来。
“带你?为何啊?难不成校尉和子文兄可有渊源?”李襄君上下打量着晓夜生的表情,觉得有趣。
“不…不不不……没有渊源,仰慕孟公子的文采而已。”晓夜生低了头,越说声音越小。
李襄君知道这半大孩子,练武出身,想必也不擅长撒谎。一介武生,只怕连字都认不全,却强说是仰慕人家文采,好笑。
李襄君便心生一计,道:“既是如此,等明日我专程以你的名义约子文兄去茗生阁喝茶,到时候你有什么仰慕之辞,当面说可好?”
“真的…可以吗?”到底是孩子,晓夜生的眼中掩饰不住的高兴,对着李襄君也越发尊重起来,郑重地抱拳谢过一番。
李襄君与孟钰向来说话不到三句就要拌上,所以这孟钰断不可能赴约。
她也没打算自讨没趣去下帖子,只是戏弄一下晓夜生这小孩,让他也尝尝受人冷落的滋味。
等到第二日晚上,晓夜生从外头归来时,李襄君瞧见他脸上的失落,假装讶异道:“校尉这是怎么了?”
晓夜生抬起头来,整个人像蔫黄瓜:“无妨,孟公子似乎有事没能来。”
这小孩平日里雄赳赳气昂昂的,如今这般失落的模样瞧着倒有几分可怜。不管了,谁叫他当时捉弄我呢。以牙还牙罢了!
李襄君对这样的报复很满意,毕竟是小孩子,不高兴那就是天大的事。
“倒是我的不好了,明日我再帮你约吧。”
“多谢状元相公了,”晓夜生连连摆手道,“既然孟公子近日事务颇多,也不便打扰,就不劳烦您再帮我相约了。再说,也许正是您提到了我,孟公子才不肯来……”
“这些事原本我不该打听,可你既然是我府上的人,我也得弄清楚。听闻多年前国公爷在仙京城外有一桩风流韵事,只是后来压了下去,也就少人提起。那家娘子我记得是姓晓,若我没有猜错,你与孟子文是异母兄弟对吧?”
晓夜生睁大了眼,还要辩解一番,只是言语苍白:“没有这样的事…您可不要胡乱编排了国公爷。”
“有或没有,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既然这常国公府不认你,那你又何必日日去转悠讨个没趣。为这些狠心冷血的人,也不值得。”
“不,不是的……”晓夜生急的涨红了脸,“兄长是很好的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李襄君来了兴致。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难处。”晓夜生叹了口气。
“娘死的时候,是兄长把我接进了仙京城,见我喜好武术,就送我去练武,又送我去参加武举。前途和功名都给我铺好了,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兄长的,也没想过要进族谱归宗,可兄长总是冷着我…无论我怎么做,兄长都不喜欢我。”
原本只是猜测了晓夜生和孟钰的关系,便捻了个故事来诓他,没想到真是如此,这孩子还实诚地全部交代了。
真是傻得可爱。
“就孟钰那个死要面子的绣花枕头,你越亲近他,他反而越觉得你在显摆。你这样一个练武的天才,才是传了你们家祖宗的天赋,自然衬得他毫无光彩。”李襄君捏着下巴,细细分析道。
“兄长不是这样的人!”
晓夜生的孩子脾气上来了:“状元相公,今日多谢您的关心,但您也不能这样编排我的兄长。还有此事请务必帮我保密,不然兄长更不会理我了。”
兄长、兄长、兄长。李襄君数着,一句话里三句不离兄长,真是个有点痴性的小孩。
原本还以为他们全家都死绝了,原来也还有这么一堆血脉连着。只是自己……
看来还是我的命更天煞孤星啊……李襄君不禁自嘲。
虽然这样做也无聊,但是最近好像也无事可做,那就陪这小孩去玩玩。
李襄君正色道:“你知道你兄长最近在碧芙坊里的那些事么?”
晓夜生茫然摇头:“我不知。”
该说这孩子蠢呢还是纯,明明每天都要去国公府前面转悠求偶遇,却对其他消息一概不闻,一心想着帮助兄长,只怕连他兄长最近遭了什么麻烦都不知道。
李襄君扶额:“我也只是听说,孟子文如今和碧芙坊的花魁娘子打得火热。
据我所知,国公府和右相府早有姻亲相约,这孟子文也已及冠中举,想必婚事也近,在这个时候和花魁娘子不清不楚,可不是什么风流美谈。这且是其一。
其二,之前就有传闻沁北那边派了细作渗入仙京城,尤其是碧芙坊这种三教九流的人鱼混杂之地,像我等官身更要小心出入,洁身自好。”
李襄君语气越说越严肃,学着学堂里的先生一样,蹙着眉头,板起脸来:“这可是事关自身前途和国家命运,半点马虎不得,不然就是通敌的大罪。”
晓夜生被唬得一惊一乍,连忙问道:“那我们应当怎样做才能帮到兄长?”
见这小孩这么好骗,李襄君又支着脑袋笑道:“好办,你我也去逛逛这碧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