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呈旧情生死遇旧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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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
小秋一点点艰难地爬起，浑身破烂肮脏，消瘦不堪，骨架晃晃悠悠的，一步一步地向前探去，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将其刮倒。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闪耀着绝望和偏执，咬牙切齿，钻心痛骨，如地狱中盛开的繁花。
危险而又迷人，疯狂而又脆弱。
甚至有一瞬间让李襄君想起了方才的段绍云。
李襄君吸了一口气，低头把目光转向了还在昏迷中的赵泓宜。似乎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赵泓宜这幅模样，轻轻闭着眼睛，纤细的睫毛微微有些颤动，嘴角却还似乎笑着一般，面容宁和，就像只是浅浅入睡。
光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一瞬间，时间就好像凝固了。
心跳慢了半截。
李襄君按捺住内心很想吻她一下的想法，低着头，将赵泓宜的双手放到自己肩膀上，自己则双手挟住她的小腿，背着她站起身来，对小秋示意道：
“来了。”
随着向前走去，水滴声渐渐在头顶越发清晰。小秋支撑着墙，一步一步走得艰难缓慢，一直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似乎在探听着什么。
走走停停许久，忽然，小秋停住脚步，指着手边的墙壁道：
“是这了，借襄君小姐的佩剑一用。”
李襄君放下赵泓宜，把佩剑递给了她。小秋轻声道：“得罪了。”
随即，小秋以剑鞘猛击墙壁，几声砰砰的响声后，似乎在墙壁有些裂开。李襄君心里却只一惊，暗自担心这把赵泓宜送她的“定心”剑是否有毁。
小秋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把剑递回去时轻声道：“是把好剑，我有分寸。”
说罢，小秋趴了下去，开始用手沿着裂缝刨除墙壁下方的石块，李襄君也赶紧加入，迅速地把这片清除，开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来。
小秋钻了过去，李襄君爬了过去，把赵泓宜拖了过去。
最后李襄君心疼地拍了拍赵泓宜背后的灰，心想原本赵泓宜是一个骄傲高贵的公主，哪里会钻得这样的洞？又哪里会落得这样一副落魄模样？如今跟着她却受了这些苦，心里便也很不是滋味。
可是，李襄君心里却又知道，赵泓宜不会在意这些。就算她醒着，也会面不改色地与她共同落荒而逃，丝毫不会有任何怨怪。
反之，李襄君亦然。
爬出密室，竟是一片古木丛生的小道，看上方的天色，也还是白天。想到功德林中的森森白骨，方才密室中的处处尸体，以及永远不会回来的蕙兰，李襄君早已把这些帐算到了段绍云头上，眼下只需要在后山找到解药救醒赵泓宜，再直接带官府的人包抄他的密室，就不怕没有证据拿下他。
但她知道段绍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她要努力收集更多证据，最重要的是活着走出段庄。还得思索如何和晓夜生他们取得联系。
刚看到光线，小秋下意识地捂住眼睛。许久不曾见到阳光的她终于一点一点适应了光明的温度，她像个新奇的孩子一样，慢慢移开遮在眼睛上的手掌，企图捏住光线，每一次轻拢手掌，她的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着。
“阳光真好啊。”小秋轻轻地说，好像怕重一点了会惊动这片宁静的温和一般。
微风拂动她的发丝，她深吸一口气，却忽然哽咽住了：“可是小姐再也看不见了。多好的，多好的阳光啊。”她低着头，眼睛拼命地眨着，似乎在强忍泪水。李襄君轻轻拍打她的背，心中也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起。
“前面就快到云空山了，里面就有灵奇花。”小秋擦了擦眼睛，“还有很多段家的老前辈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帮我们的。”
“段家的老前辈们？”李襄君蹙眉疑惑道。
“对，段家的传统就是掌门家主继位后，他的兄弟姐妹都会去云空山中修行，不问世事。我想，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一代的掌门是谁。”
小秋低着头，语气苦涩，“上一任掌门只有绘兰小姐和段绍云两个孩子，而绘兰小姐早已故去，并未进入云空山，云空山消息封锁，里面的老前辈们是不可能知道这一代掌门的任何情况的。”
最后，小秋的叹息很长：“在段家，还没有做掌门的人，都是很好的。”
李襄君总觉得小秋话里有话，于是也问道：“那这段绍云，没有做掌门之前是什么样子？”
小秋的眼神变得复杂，她的语气也半信半疑：“我实在不知道，段绍云是什么样子的，他这个人，太擅长伪装了。”
“伪装？”
“虽然如今我也不甚相信，但是在绘兰小姐尚在世的时候，最信任的人便是他。当年，他为了给绘兰小姐解毒，还差点送了命。”小秋摇了摇头，“只是过了这么久，再回想起这些事，却总觉得不太真实。当初那个人，可真的是他？便是他，如今也面目全非，可憎得很了。”
“那他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还不是因为贪图掌门之位！人心难测。段绍云儿时倒是一副温柔贴心的模样，甚至连一只蚂蚁也不舍得踩死。如今想来，必定是做戏的伪善。只可惜绘兰小姐未能看透，反而对他百般信任依赖，便是忤逆了掌门，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得他半分。可他倒好，反而将亲妹妹赶尽杀绝。”小秋气得牙根痒痒，“如此狠心薄义之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愤！”
“你方才说前掌门膝下只有这一儿一女，段绍云又是长子，那掌门之位不就理应他来继承？又如何有人欺负得了他？蕙兰又如何对他有威胁？”
李襄君越想越觉得奇怪，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包围着她，从段家历代掌门的凄惨下场，到掌门继位后兄弟姐妹只能进山修行与世隔绝，再到段绍云和段蕙兰的兄妹关系的破裂，以及段绍云的改变。
她总觉得，一切没有这么简单。
“那自然是因为绘兰小姐更加优秀，掌门选定她做继承人。甚至都不曾过问段绍云，段庄个个势利眼，自然巴结绘兰小姐，但小姐从来都是平等待他，何曾有过一丝傲气？”小秋不屑道。
李襄君还待再问，前面的小秋却停下了脚步，回头道：“云空山到了。”
已然是林子的尽头，迷雾幽幽，一条小溪潺潺流淌，前面是一条冲积小路，看不清里面的模样，只能瞧见脚下立了一块石碑，上刻“云空山”三个大字，字体古旧，很有些破败的景象。
“这周围，没有人把守的吗？”李襄君环顾四周，并无人气，只是这既然是段家历代掌门手足的修行之地，多少应该有人照应才是，可却一副了无人烟的模样，让她心下一寒。
小秋道：“这向来是五毒门的禁地，我们自密道而来，自然直接进入，外面一直有高人把守。”
“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情况么？”李襄君问道：“照你的说法，这些长辈们在里面与世隔绝，还是在掌门继位之后进山的，就没个不想修行，窜逃出来的吗？”
“不曾听闻。”小秋低眉敛首，这里的一切似乎也超出她的预料，在呼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之后，她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最后，她终于模模糊糊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山中，似乎没有活人...”
二人沿着小溪进山，山谷之中越加迷雾环绕，能听见孤寂的鸟鸣和风声，却不见人影。
“罢了，我们还是先找灵奇花吧。”李襄君叹道。“那花长什么样子？”
“白瓣蓝茎，掐出的液汁是绿色的。”小秋低头寻找着，“此花能解百毒，之前小姐中毒，段绍云在云空山给她寻了这朵花，我也只见过这一次。这种花似乎只长在云空山，又是禁地。掌门就是因为段绍云私自闯入差点将他打死。”
顿了顿，小秋的眼中似闪过一丝恍惚，李襄君以为是在思考段绍云此人的复杂性，谁知小秋又愤愤补充道：“要是当初打死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
李襄君轻轻地把赵泓宜放在一棵古树旁，开始仔细地寻找周围有无相似的灵奇花，一簇一簇地拨开草丛，从指缝中跳出几只细小的昆虫，惹得手心发痒。
已然是许多年都不曾在山野中寻花觅草了，这种野趣倒也有些生疏。古木苍苍，荫处昏暗凉爽，时而闪过几缕光芒浮动，似岁月琥珀。
李襄君忽然想到，她不记得的一些前尘往事，似乎都是这些平淡宁和的日子，她的忘掉的生命中，一定有一段温宁的少年时光，与赵泓宜共享，寂静无声，又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她如今就站在这样的时刻里，以后也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她要守住这一切。
走神片刻，忽觉脚上冰凉，低头一看，竟是一条红头绿皮蛇缠了上来。李襄君心下一惊，血液停滞。她生平最怕这种东西，而且眼前这玩意，似乎毒性也不低，她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那蛇只是在她小腿上缠绕了几圈，吐着信子做出一番吓唬的姿态，实际上却并没有任何要咬她的举动。见李襄君愣着不动，竟自己又缩了回去，慢慢爬走了。
李襄君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了，顺着蛇的爬行方向，她忽然瞥见一株白色的蓝茎花，是奇灵花！
但那蛇就在花的底下，李襄君的脚迟迟迈不开。
她悄悄唤来小秋：“你可会捉蛇？”
小秋睁大了眼睛：“我不会。”
李襄君指了指那朵奇灵花，轻声道：“那等下我来引开那条蛇，你去帮我采那朵花好不好？”
小秋似乎也看出李襄君的害怕，也不忍心她涉险，便提出：“不如我们站远点超它扔石头，把它吓走，再过去采花？”
“也行。”李襄君赶紧退得远了，捡起一只石头就往那蛇的方向扔过去，还特意小心翼翼地估量了不会砸到花。石头落地，沉闷的一声，那蛇迅速地拧成几股弯弯曲曲地隐入深草。
李襄君见状，正准备向前摘花。
不料，奇灵花的旁边却涌出更多红头绿皮蛇，互相缠绕着涌冒了出来，沿着奇灵花的四周轻轻盘桓。李襄君的耳朵里似乎都响起了这些东西表皮互相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地，扼住她心里的那根弦——她的身子完全僵住了，头发发麻。
“襄君小姐，先别贸然行动。”小秋拉住她的手，语气也微微有些惊惧：“我、我记得，当年段绍云就是中了蛇毒，原本是救不回来的，还是小姐日夜不停地炼制了解药，才拣回一条半死不活的命。小姐的炼药天赋，在五毒门空前绝后，连她都只能做得如此，这蛇毒实在不容小觑。”
“那，段绍云是在被蕙兰救回来之后，又被前掌门惩罚闯入禁地的过错吗？”李襄君竟忽然觉得段绍云的身世有些悲情，不禁有疑是否真是上一任掌门的亲生孩子。
“是。”小秋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当时小姐拼命求情，掌门才最终没下死手。”
这要么是真心相付，要么是用生命去赌蕙兰的信任再将其杀害。无论哪一种，李襄君都觉得似乎并不惊讶，反而相当符合如今段绍云的疯子作风，既可能是为所爱付出生命，又可能是以命相搏一个出路。
竟，莫名与杌真有些相似......
总觉得如果他们相识，将会成为莫逆之交。
奇灵花在众蛇的簇拥下微微颤动，一点点地拨动着李襄君的心，她咬紧牙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这朵花。转头对小秋说道：
“走，我们先去打一些小猎物，看到时候能不能引开这些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呈旧情生死遇旧知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