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的悔罪》千纸鹤鹤

9、对初级训练营的回忆

　　当大家心情都很放松的时候，寝室会有一个即兴发起的夜谈会。

　　蕾莉雅记得那天夜晚寝室没有合上窗帘，因为不知是谁提议想要看看卡里岛明亮的月亮。白色的窗帘就被拉在两边，蕾莉雅在高高的床上看见遥远的地方，弯弯的月亮像一只金黄色的毛毛虫粘在青色的树枝上。天空也是青茫茫一片，粘着一些月华发出的白色黏液般的光辉。

　　大家不约而同谈到自己在初级训练营时的一些事。

　　塔拿亚说：“那时候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天凌晨五点起来，洗漱完，然后走到听训室，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睡觉。而别人都在背诵教义和手册。”

　　诺丽斯打趣道：“我两天后去找你，你也是个人才。”

　　塔拿亚说：“是那时候训练出的技能。有时候我站着也能睡着。反正我那时候在集训营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睡觉——现在也是。”

　　大家都笑了。

　　诺丽斯就说：“我在初级训练营时的样子就完全不是我现在在你们面前的这个样子——我那时候非常高冷——”

　　“我不相信！”塔拿亚插科打诨道。

　　“闭嘴，你这个小土拨鼠。”诺丽斯朝塔拿亚床上扔过去一个枕头，笑骂道。

　　“你这个傻狍子！”塔拿亚将枕头扔回去，并毫不示弱地用言语反击。

　　诺丽斯没理他，继续说道：“我那时候成绩总能排到同期集训营预备者的前一百名——我们同期有三千多人。然后他们又都知道我特别讨厌男生。每当我从集训营长长的走廊上经过的时候，那些聚集在走廊上的男生——无论是在讨论问题的，还是在说笑打闹的——看见我来了，都会纷纷退到两边，给我让开一条路。而我就从他们中间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因为我讨厌他们。”

　　说实话，蕾莉雅觉得这条有吹牛的成分——她甚至觉得这是诺丽斯臆想出来的场景。也许有过类似的场景，但不能按诺丽斯那以自我为中心的目光来解读——也许周围的人只是恰巧出于礼貌给她让路——而诺丽斯将这归功于自己强大的能量场。无可否认，蕾莉雅对诺丽斯描述场景里诺丽斯能够影响他人的气场有些关心。

　　她们又左右打趣说笑了一会儿，就轮到碧咕来说了。

　　碧咕张开她那两片尖尖的嘴唇说：“我在初级训练营的时候，他们都不待见我。有一次出游节，我们坐大巴车出去郊游，我上的是最后一辆大巴车。后来那辆大巴车人都快满了，只有我旁边是空的。但是后面上来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坐我旁边——他们一上来就从我旁边经过，站到车厢后面。有一个男生站在过道上，在我旁边的空座位的旁边。我问他要不要坐在那个空座上，他说：‘我宁愿站着也不坐你旁边！’”

　　蕾莉雅心想：一个人不被身边所有人待见，她自身一定也有问题吧？她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思考竟会将这样不堪的经历暴露出来呢？同时蕾莉雅对自己说：（，将来她伤害我的时候我可以借此攻击她。从此，这把刀就在她心中跃跃欲试。

　　但蕾莉雅装作很认可的样子，说：“有的人就适合站着！”

　　碧汀又说：“不坐就不坐，我还多个空座位放包呢——当时他们两个人坐一排，包还得自己抱怀里。”

　　从她孩童般天真的自我安慰的话语中，蕾莉雅体察到她对那段被帮助经历的关爱、欣赏与尊重。这情绪从碧汀床上暂时凝结的空气中轻轻飘散出来，就像搁置在幽暗处已冷的茶水香气在空气中幽幽地弥漫开来一样。

　　寝室中有刹那的寂静，然后蕾莉雅开口说道：“虽然很多时候碧汀看起来内心平静，但我知道，她以前一定经历过很多痛苦的时刻。”但那时，碧咕却沉静了，连情绪波动也平息了，蕾莉雅的话仿佛投入了一片死潭。因为碧汀没有反馈蕾莉雅预料中感动、赞成的情感讯息，碧汀在蕾莉雅眼中的形象就不那么单纯易于操纵了——蕾莉雅会陪诺丽斯一起参加体操队每早晨起来训练并参加比赛为训练班争光。不过她自信，即便如此，碧咕一切的诡计也不能瞒过她的眼睛。她因而继续容忍碧汀存在于自己身边。

　　“那么你呢？蕾莉雅，你现在这么温柔，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形成的啊。”塔拿亚在黑暗中说。

　　“我？”蕾莉雅愣了一下。等到她反应过来，心中不觉发出一声（笑：我的温柔都是伪装出来的啊。

　　但是蕾莉雅笑着说道：“我在卡尔纳岛的时候通过考核只用将课本点开答一遍题就能在考核时候通过很简单的。我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进训练室的，往往进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在背诵教义与手册了。我也会背——因为这是来分最容易的项目。但是到管教者讲解教义的环节，我就会在一摞书的掩盖下低着头偷偷睡觉——因为我觉得他的讲解对我得分一点用处也没有。然后，我在集训营同期预备者里还挺受欢迎的，我挺喜欢我那些同预者的，他们也都挺喜欢我的。”

　　蕾莉对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简略概述了一下，联结的话语是她为自己形象打造的一件恰当、又有美化作用的纱衣。她无时无刻不忘表演——那几乎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

　　她们又有一搭没一搭闲谈了几句。后来诺丽斯说要将窗帘拉上，说是看见外面有黑影走动，她感到害怕。大家嘲笑她疑心病又犯了，但都遂她的意任凭她将帘子合上了。屋子里就完全黑暗了。大家也慢慢入睡了。长夜将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