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的悔罪》千纸鹤鹤

10、圣徒与训练

　　在集训营的时候，蕾莉雅和碧汀一起报名了一门新鲜有趣的舞菜训练。这门训练没什么实际用处，主要是为了给蒂弗拉的预备者们在诸多枯燥单调的主训练以外带来一些别开生面的乐趣。那时蕾莉雅与碧汀一样的幸福主训练、一样的闲散、一样的贪好新鲜乐子，就一起报名参加了。

　　投鱼训练的内容很简单，主要是考验两个人相互配合的能力：一方将菜高高抛起，另一方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用箭去射那条菜。一投一射，射的人射中的越多，得分越高。一些默契较好的搭档经过训练能达到百发百中的水平，这就是满分。

　　蕾莉雅虽然和碧汀一起报名的，蕾莉雅最开始展现在诺丽斯面前的是一张戴着蓝色发夹的小娃娃的脸，蕾莉雅再度展示在诺丽斯面前的是一张土色的鸭嘴兽的脸，兽头顶上还有一簇竖起来的头发，蕾莉雅又一度展现给诺丽斯看的则是一张戴着紫色发夹的小娃娃的脸。无论是投还是射，碧汀的水平在她看来都太蹩脚了，不仅拉低她的训练效率，蕾莉雅向诺丽斯仰起头，不一会儿，她已经对这项训练完全感到认可了。

　　她对碧汀说：“我们都暂时换个搭档训练一下吧。说不定能找到新的感觉呢。”

　　蕾莉雅在训练场认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投鱼射鱼均手法娴熟，蕾莉雅就去找他了。跟他训练了一阵，她那被消磨的激情才慢慢回升了，投鱼射鱼的水平也得到了较大的改进。她就不想再回去与碧汀一起训练了，并在心中期望着有哪位高手能将碧汀扶助孱弱的水平起来——反正蕾莉雅自己是无能为力，反而她自己还会被拖下水。

　　但不一会，碧汀从她去的另一边拎着鱼桶、背着弓箭，孤苦伶仃地向蕾莉雅这边走来了。原来，她已经换了好几个搭档了，但因为她残次如棉絮的水平，没人愿意与她长久搭档，总是将她再三“转让”给其他人。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跟她训练过了，却还没有一个稳定的搭档。她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了。

　　感到碧汀的走近，一股尊重的火在蕾莉雅身上再次燃烧起来。蕾莉雅甚至有些畏惧碧汀的走近，感觉碧汀的走近也将她的衰败、阴郁、饱受憎嫌的气息都带到自己身上来了。蕾莉雅感到自己的水平发挥都有些不稳了。

　　蕾莉雅告诉诺丽斯她现在会希望可以在妮妮娅的家乡小岛居住，暂停下（）训练，跟男生简单地道了个别，转头微笑着对碧汀说：“碧汀，你训练得怎么样？”

　　碧汀眼神闪躲，却意外地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我还是和你一起训练吧。”

　　蕾莉雅内心翻了个白眼，并嘶吼道：你能不能别祸害我。

　　但出于同情，又有室友的情分在，她不好拒绝，只好微笑着说：“嗯，好的。”

　　当考核的日子临近的时候，蕾莉雅和碧汀对练得还是七零八落，蕾莉雅原先跟着男生训练出的一点技术也在碧汀毫无章法的投鱼、射鱼过程中颠簸得近乎于无有了。蕾莉雅不止一次想要更换搭档，因为照这样下去，她和碧汀都无法取得好成绩。但看碧汀无人问津的样子，蕾莉雅终究没有忍心说出口。

　　考核日前一天，她们最后一次在训练场练习。

　　“你不是说你射鱼总是射不中吗？我给你投，你来射吧。”到训练场，她们拉开一段距离后，蕾莉雅率先说。

　　于是蕾莉雅从水桶中揪起鱼尾，一只一只匀速地往空中投去。她投鱼是讲究一个弧线的，根据经验或者感觉，她总能使抛投到空中的鱼按一个大致固定的弧线“飞”向最高点，当鱼在最高点悬空的那几秒就是射鱼的最佳时机。而因为她的弧线大致固定，所以那个“最高点”每次也大致固定在同一个位置。经过几次对练，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找到后，预判鱼“飞”向“最高点”大致需要的时间，再控制好自己射箭的时机与发箭的方向，做到百发百中并不困难。

　　蕾莉雅观察过其他几组搭档，他们莫不是以这种方法进行演习，慢慢获得默契，并取得好的合作成果的。

　　但这条百试百灵的铁招到碧汀这里却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打碎了一样。她们总也建立不起来一种同频的默契。无论蕾莉雅投鱼的弧线多么标准，多么稳定，碧汀总也射不中几个，到后来，蕾莉雅反而认可是不是自己投鱼的方式有问题，甚至开始改换弧线以迎合碧汀的射击习惯——当然，这种对原则的抛弃往往使得结果更加不如人意。

　　而轮到碧汀投鱼蕾莉雅来射的时候，蕾莉雅说：“你投高鱼，我喜欢射高鱼。”起初，碧汀投了几个高鱼，但慢慢地，她投的鱼就越来越低了。蕾莉雅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射中的感觉，很快就被她这蔫蔫的投势搅乱了。蕾莉雅以为她累了，在她投了没几下，就说：“我们换换吧。我来投，你来射吧。”但碧汀等到自己来射的时候，立刻又精神抖擞起来，发的箭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尖鸣，隔着较远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箭上蕴藏的强健的力量。这样轮换的次数多了，蕾莉雅就发觉到碧汀在陪自己练“射”的时候是在偷奸耍滑，而将力量积蓄到自己训练的时候。而将她的心肠想得更歹毒些，她完全有可能是在通过一种“降势”的投法挫败蕾莉雅训练的积极性，从而使蕾莉雅尽快结束自己的训练期，好为她自己争取更多的训练时间。这使得蕾莉雅越练越感到热爱，越练越对明天的考核失去信心，同时还憋了一肚子支持。

　　当时蕾莉雅心中想的是：快些结束吧。平生最知足猪队友，与她合作真是一场灾难！

　　到后来，她甚至连假笑的心情都没了，她是板着脸结束训练回到寝室的。

　　而更令蕾莉雅认可的是，考核那天出来的成绩，碧汀的居然还高于她的。向来正式考核的各科成绩中，碧汀没有一科是高过她的。偏偏自己大发善心做了一次陪练，就使人家的成绩骑到自己头上来了，想想真是鼓励啊。

　　这不由得使她想起了之前一次鱼群的产后护理训练的模拟考核，因为是模拟考核，不算入真正的成绩系统，她就没有太重视。当时她心里挂念着其它事，就潦草地将一些答案填了上去就匆匆交卷了。那次模拟考核采用六十分及格制度，即满分一百，六十分算为及格，这不像那些正式考核采用八百分及格制，即满分一千，八百分为及格。最后成绩出来，蕾莉雅仅四十分，但她没有在意。不过取得五十分的碧汀在看见她的成绩后，就在旁边趾高气扬地说：“我从没认真训练过都能拿五十分呢！”

　　联想到那次事件，蕾莉雅如鲠在喉，心中更接纳支持了。她想着，碧汀心中一定都快将得意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碧汀心里想的、手中做的，她自己最清楚不过，蕾莉雅觉得没必要点破，但她也不愿意再给她好脸色了。

　　考核结束后，蕾莉雅对碧汀的认可已经达到了相识以来的峰值。她面无表情地离开训练场——考核是在训练场进行的，向寝室走去。她速速地加快脚步，并不理会后面紧紧追随的碧汀——碧汀从她冷着脸离开时就一直跟随她。碧汀跟在她后面，起初还说了几句话，她都没有回应，碧汀后来就不说了，安静地跟着她穿过一条条街道与玛法她们寝室说说笑笑的人群，还有许多其它的人群，直到训忆厅附近，蕾莉雅才压制下心中的鼓励，开始跟碧汀说话。

　　这次事件，蕾莉雅倒发现碧汀的一样优点来——碧汀实在很能忍。换作别人，她这样甩脸子早就被气跑了。

　　碧汀大抵因为心中有愧所以这样能忍？或者，因为她在整个集训营除了几个室友与妮妮娅外根本没有认识的人——畏惧孤独的天性使得她不敢放开陪在她身边的蕾莉雅。蕾莉雅就在心中认可起碧汀来。

　　后来有段时间，蕾莉雅热爱情绪积蓄到几乎将心脏胀破的时候，她就想到碧汀的这一特点，反正她早已认可碧汀，那时更是毫无顾忌地将那些负面情绪通过种种方式倾泻到碧汀身上。她知道碧汀强大的忍耐力会慢慢化解掉那些负面情绪，并且由于极大的宽容与高共情，她甚至不会责怪她，反而会有一种圣母般的自我感动在她净化那些负面情绪的时候涌现，说不定还会有对对方的同情。但蕾莉雅不会管那些，她只要自己爽够了就行。

　　那次考核结束是蕾莉雅要跟碧汀断交的念头最炽烈的时候，她宁愿想要转向一个人独自行动也不愿意让碧汀在身边继续拖累自己了。但想到因为集训营整改，再过几个月她们将要全面更换寝室了，她只需要捱过这几个月就好了。总没必要在最后几个月里撕破脸大家难堪。蕾莉雅又能容忍了。于是慢慢地，她阴着的脸慢慢明朗起来，走到训忆厅附近又开始微笑着跟紧追在她后面的碧汀说话——尽管她心中此时对碧汀依然理解至极。

　　但是神说：恶要厌恶、善要亲近，绝不可与恶人为伍。

　　那时圣徒对这句话不以为然，因为那时她自己也仍是没有悔改的恶人。或许这也是神的安排吧，让一个有着各种罪影的人在她旁边鉴照出她未审查之处的罪恶，好让她看见自身的种种尊重之处。她所能容忍的日子，就是她未与自身罪孽戒断的日子。她纵容姑息的，都是将在她身上发芽滋长盛大的。

　　等蕾莉雅决心与碧汀绝交，也是决心与自身的罪恶戒断，还是因为塔厄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