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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遇见钟小山 ...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之后,我的精神好了很多。

      我告诉自己:一次月考考砸不算什么。还有那么多考试,一次进步一两名,两年之后也能到班级前十。

      刚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几个一起作弊的同学。他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吃着零食聊着天。

      第一次月考已过,在下一个考试之前,他们又可以轻松欢乐一段日子。

      看着他们,我以为自己会因为不公平而愤愤不平,但是我没有。

      我突然就悟出了一个道理:每个人的对手其实只是自己。不管别人学得怎么样,只要我把不懂的题都搞懂,就能考到满分。只要我考到满分,不管别人怎么作弊,我都是第一名。

      我把压在桌子下面的试卷拿出来。看着上面的红叉,我不再觉得尴尬,而是觉得这就是我的机会。解决了这些问题,我就能考满分,就能自动成为第一名。

      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拿到过第一名,也没有拿第一名的自信和野心。但是那一刻,我像是突获大道真理,对人生突然有了新的领悟。

      我以前总是需要花很多时间挑选笔记本的封面,不同的笔记也一定要用相应的墨水。比如:语文笔记配黑墨水的钢笔字。英语则可以是蓝色水性笔。

      现在的我也不需要再讲究水笔的颜色,或者笔记本的封面。我需要的只是去学去做。

      我拿起一本练习册,在封面上写下“错题本”三个字,开始我的错题总结。

      接下来的这个月,我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学习状态。数学物理课下课之后,每个课间都缠着老师问问题。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只要我比那些作弊者的抄袭对象考得更好,我就不怕别人作弊。

      我不再仗着自以为是的数学底子好,就敷衍数学作业。我把之前嫌太基础的课本例题,都自己做了一遍。

      不要自以为是,耐心把基础打好。我这么对自己说。

      我的英语还是很糟糕。依旧跟不上每日背诵听写的学习节奏。英语这样的学科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提高。

      我接受了自己每日听写十有四五次需要重写的现实,虽然去办公室重新听写,面对着来来往往的其他班同学,仍旧让我尴尬得想躲起来。

      我在办公室终于见到Brittany Cao,曹雪雅,那个在教室里贴着北大校门照片的一班女生。曹雪雅第一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一。一战成名。

      她是一班的英语课代表。我去办公室重新听写的时候,经常见到她去收交作业。

      有一次我跟在她后面走出办公室。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真是羡慕。我要是跟她一样该有多好。

      国庆节的时候,我终于得以回家。

      临外国庆节居然给我们放了整七天的假。换在我初中的学校,那至少得补课四天。

      虽然我这一个月一直很想家,但是这个国庆节,我过得并不十分开心。

      从上次月考有了顿悟之后,我学起来从容了许多。我没有再去担心别人学了什么,自己错过了什么。而是检查自己的知识漏洞,再自己读课辅书,做例题,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地攻破。

      我慢慢找到了自己学习的节奏,渐渐有了信心。

      我知道自己注意力和精力有限,高强度地学习一两个小时之后,就会休息休息。

      妈妈端着苹果进我房间的时候,我正在翻看泰戈尔的《飞鸟集》。

      这是我初中时候买的,深绿色的封面上有凸起的暗纹,设计得很有诗意。

      我那时偶尔读到一首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的诗。那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惊艳了我。当时我以为这首诗出自泰戈尔的《飞鸟集》,为此买了这本书。后来我翻遍了整本《飞鸟集》,也没有找到这首,却也因此喜欢上了很多别的句子。

      我曾经把《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用最工整的字誊写下来,写在日记本里。后来,妈妈翻看了我的日记本,非要觉得我早恋了。我生气地撕掉了整本日记。发誓以后再也不写日记了。

      不过,这首诗我始终记得。

      妈妈看到我手里拿着一本闲书,皱了皱眉,伸长脖子再一看,看到书里的英文,眉头又舒展开来,说:“原来你在看英文啊。”

      她从不悦到放心的微妙表情变化我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又是一阵不高兴,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放下苹果,叮嘱了一句“好好学习”,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隔着门,我听到爸妈在客厅里嗡嗡的交谈声,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学习的事。我也不想知道。

      爸爸时不时问我,作业有没有做完。

      不知怎么的,他又一次提起了我月考那不太理想的成绩,长吁短叹:“唉,如果你考不上大学,那就去读专科幼师。我在一幼园长是我熟人,可以帮你介绍个工作。”

      过一会儿,他又说起住楼下的小杨懂事听话。有时候路过小杨家,能听到他在家大声读英文。

      反正别人哪儿哪儿都比我好。我听着又是一阵烦躁。

      到了假期第四天。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又说:“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小杨在跟朋友打篮球。你一天就在家圈着,不出去找同学玩,太孤僻了,一点不合群。”

      我觉得不公平:“我要是出去玩了,你又会说我一天只知道玩,不知道学习。再说了,我的同学都在临川,我去哪里找同学玩。”

      爸爸反驳说:“我也没有说不许你出去玩。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没有学会劳逸结合。”

      别人家的孩子在家学习是努力上进,去外面玩是高情商懂社交。我在家学习就是内向孤僻,去外面玩就是爱享乐不学习。不管我怎么做,我都不如别人家的孩子。

      我懒得跟他吵,放下碗筷,回了房间。我在房间里生了一会儿闷气,实在想不通,又想去跟爸爸理论。

      刚出房门,就听到他和妈妈在小声吵架。好像吵的是关于奶奶又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们大概听到了我的动静,立刻噤了声。突如其来的静默让我更觉得怀疑和不安。

      我假装自己只是出来接水喝,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回到了房间。我关上房门,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从小到大,他们都不当着我的面吵架。我只是在晚上失眠,或者午觉卒醒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过几次。

      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他们在很多事上瞒着我。有一次我午休没有睡着,听到他们关于小叔借钱的事争吵。爸爸想支持小叔买车搞客运,妈妈坚决认为那只是小叔要钱的借口,真想搞客运,可以先从去客运公司开别人的车起步,哪有没钱还一来就买车的。

      我猜想,当初决定我要不要读一年近三万学费的临外的时候,大概他们也有过争论。

      很快到了第二次月考。

      这次月考的座位是根据前一次考试的年级排名来的。考得最好的人坐在一班,最差的在七班。

      我坐在六班的教室里。

      我告诉自己,学习欲速则不达。这一次,哪怕只进步五名,也是成功。

      考完之后,姚瑶问我考得怎么样。我其实感觉考得还行,不过不敢托大,怕拿到成绩之后被打脸。

      于是我说:“还挺难的。”

      姚瑶也愁眉苦脸地点头说:“除了英语语文之外都很难。历史我忘了三分魏蜀吴,之后是什么了。这些朝代也太难记了。”

      我历史知识全是来自以前读过的书,而不是考口诀:“三国之后,司马懿夺了曹魏政权。司马家族开始了西晋王朝。”

      姚瑶叹了口气:“看来,我也不是文文科的料。可能,我其实不是读书的料。”

      考完之后,各科成绩陆续出来了。

      学习委员蛋蛋时不时在办公室里穿梭,偷看老师的改卷进度,然后回教室给大家传递小道消息。

      蛋蛋的大名是宋成城。

      我初中同学里也有一个女生外号叫蛋蛋,因为她的大名是张丹丹。不知道怎么地,“丹丹”慢慢就变型成了“蛋蛋”。姚瑶说:每个人都认识一个绰号是“蛋蛋”的同学。

      我问过宋成城,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他始终不肯告诉我:“我给太多人解释过了,懒得再解释了。”

      我课间在座位上背单词,蛋蛋跑了过来:“辛年,我听说你历史考了96,全班最高分。”

      “你说真的?”我怕这是蛋蛋的恶作剧。

      历史课试卷发了下来,我的历史果然是最高分。我感觉难以置信。虽然上次历史考得也还不错,不过能得班上第一,非常出乎我的意外。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接下来的几个课间,蛋蛋像一只勤劳的喜鹊,一次又一次地跑来告诉我:“厉害了,我的姐。你的语文也是班上最高分。”

      “辛年,我服了你了。你的化学和廖欣怡并列第一。”廖欣怡是个特别努力的女生,上次月考的全班第一名。

      随着一科科的分数出来,大家纷纷地计算着自己的总成绩。

      我语文130,历史95,化学90,物理80,生物90,政治85,目前570分。就差数学和英语成绩。

      廖欣怡语文128,历史92,化学90,物理88,生物92,政治83,目前573分。

      蛋蛋宋城城也考得不错,目前565分。

      蛋蛋孜孜不倦地统计着已经下来的分数,在上次月考的前几名之间来回打探,不断更新着,谁的分数目前最高。

      我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发挥得这么好。突然从班级倒数10名,一下子成了第一名的有力竞争者。有种鲤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的不真实感。

      “哇塞,你数学考了140耶。又是第一,”蛋蛋拿着小本子又一次出现在面前。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本子上计算着分数,“你之前是570,加上140,是710。廖欣怡数学是120,693。我是565加131等于696。”

      蛋蛋抬起头看着我:“你这次月考可能是全班第一呀。”

      啊,是吗?我心里的讶异压过了惊喜。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考过全班第一。更何况,现在读的是省城的学校。

      最后剩下的一科是英语。廖欣怡和蛋蛋的英语都比我好太多。我估计,英语分数出来之后,我的总分会被拉下去。

      苏把批改完的英语试卷发下来的时候,看着试卷从头顶飘落,我的心也悬了起来。

      卷子落在了面前,104分。对我来说,已经是超水平发挥。

      蛋蛋在不远处悄悄喊我,用口型说:“你考了多少?”

      我用手势比了个104, 心里也想知道他考了多少。但是他低头算分去了,没有再看我。

      下课之后,我内心煎熬,很想打听廖欣怡考了多少,但是面子上还是装得云淡风轻。

      蛋蛋早就跑了一圈,把分数靠前的几个同学的成绩都打听了一遍。他在本子上加分,最后宣布说:“辛年是814。廖欣怡813。我自己是810。还有赵博文是804,陈晓茹802……”

      廖欣怡坐在教室后面,神情颓丧。看来她的英语考砸了。

      我因为作文早已得到了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老王的偏爱。这会儿考了班级第一,老王对我更是赞不绝口。

      他说:“(数学老师)李老师每天在办公室夸你,说只有你每天都会去问问题。”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进步这么快。

      到了周四班会,老王发月考的奖品。每科第一都奖励一本华丽的笔记本。

      老王一科一科地来发奖品,我一次又一次地跑上讲台领奖,每一次全班同学都会热烈鼓掌拍桌子。我在万众瞩目中,拿到了四本笔记本,以及全班第一的钢笔。

      奖品虽轻,但是意义重大。

      我心里暗暗下决心,下学期一定要考到一班去。

      聂筱涵这次考了全班倒数第一,不过她不太在乎。她更在乎的是,周杰伦宣布了十一月会发新的专辑。

      最近这几天的午休,她都用CD机放着周杰伦的歌。

      我因为这次月考的巨大成功,受到了鼓励。学习的热情前所未有地高涨。

      聂筱涵哼唱着“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的手”的时候,我没法集中注意力做数学,就背着写在小贴纸上的英语单词。

      有一天下课之后,老王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到了一旁。

      老王跟我说:“你月考数学成绩很不错。李老师很欣赏你,说你不止进步很大,而且数学底子很好。”

      李老师是我们班和一班共同的数学老师。他同时也是一班的班主任。

      我的月考成绩在年级排35名。跟一班的同学比,并不算什么。

      这次数学能拿到高分,也是因为上次数学考试太难,学生们抱怨得厉害,可能出题老师这次故意出得简单。

      我以为他是想让我再接再厉,争取下次在年级上考个好名次,让我们七班扬眉吐气。

      老王压低声音说:“一班每周二四晚自习在上数学进阶课。你去问一下李老师,问他同不同意你去一班跟着上?”

      还能这样?

      老王为什么不直接去帮我和李老师争取?

      我点头答应老王,但是心里有些怯懦。

      大概我骨子里还是有一些不自信,觉得作为年级35名去找一班的班主任要一个特殊待遇,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一直想着这件事,盘算着下午怎么去跟李老师开口。

      学校食堂的饭桌都是长桌。每个班有个大致区域。我和姚瑶喜欢坐在靠墙的一桌。隔着过道,旁边是一班的区域。有时候一班的座位满了,有的人会溢到我们桌上。

      这天旁边坐着的几个一班的同学在八卦。

      “你们知道胡波宇转学了吗?”

      “真的呀?我说他今天座位怎么空着。他为什么刚开学就转学?”

      “好像是觉得我们学校学风不好,比较失望,就转去了科大附中。”

      “好像他初中成绩很好,本来以为稳进育才,结果中考考砸了流落到我们学校。估计不甘心咯。”

      “他室友说他之前经常抱怨,觉得临外这不好那不好。天天跟他妈打电话说要转学,估计他妈给他找的新学校。”

      “哇塞,不至于吧,这么看不起我们学校。”

      我和姚瑶默默听着,只能用眼神热烈地交流。

      终于等到一班同学吃完走了,姚瑶拿出餐巾纸,撕了一半给我。她一边擦嘴一边忿忿道:“这个胡波宇是谁呀。这么傲气。一班都看不上。这让我们平行班的人还怎么活。”

      我也觉得这人听上去未免太傲慢:“他要真看不上我们学校,就该月考考个第一之后再走。”

      我还在这里对一班充满了敬畏,为了争取一个旁听的机会而纠结。而有的同学才呆了不到一个月,就迫不及待地逃离这里。

      即使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校园里,人和人的差距也是如此巨大:有些你费尽全力去争取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也许根本不屑一顾。

      拖延了两节课之后,我找到了一班班主任李老师。

      我有些扭扭捏捏地跟李老师说明来意之后,李老师思忖了片刻:“我一般不会答应让别班同学来旁听,毕竟如果二、三、四、五、六、七班的同学都来,一班也坐下这么多人。但是,我这次为你破一个例。”

      我的心激动得几乎从胸膛里面跳了出来。

      李老师说:“我们是每周二周四第一二节自习课讲数学。你明天来上课吧。”

      我用力地点点头。

      “你到时候坐第四排钟小山旁边,他没有同桌,”李老师又叮嘱说,“一班的课很难的。你要努力啊。”

      去一班上课的事,我没有大肆宣传,只告诉了姚瑶。

      姚瑶很是羡慕。

      我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晚上自习课,专门复习了数学。

      周四晚上,快到晚自习的时候,我抱着笔记本,溜出了七班教室。

      距离打零还有几分钟,七班里闹哄哄,很多人在吃零食聊天看杂志,教室后面还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而一班则安静很多。

      我站在一班教室外,突然感觉很尴尬。

      一班安静的学习气氛像是一个玻璃罩子,把他们和我们分隔在了两个世界。我这个不速之客,拿着求来的请柬,迟迟不敢进去那个还不属于我的世界。

      眼看快上课了,我硬着头皮,从后门慢慢走进了一班的教室,希望没有人注意到我。

      第四排在哪里?第四排在哪里?

      我看到了那个空位。

      钟小山背对着我,趴在桌上写作业。

      我轻手轻脚地在那个空位上坐下。

      钟小山抬起头看着我。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张照片上,站在银杏树叶下的男生。他起来比照片上稍微长开了一点,褪去了孩子的圆润的轮廓,长出了些许的棱角。他有种安静的气质,看一张定格的照片,不管周围的世界怎样飞速变化,他都在那里,不会因为周围的环境而改变。

      我小声说:“我是七班的辛年。李老师同意我来听数学课。”

      钟小山起初眼里有一点惊讶,接着笑了:“嗨,辛年。”

      我有种错觉,似乎他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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