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关于将被遗忘的过去》鱼*石

3、廪君

　　第三章廪君

　　那个人，正站在洞口。

　　傍晚的阳光从洞外射了进来，照在他身上。他背对着洞口，整个人都象是在发着光。

　　我被那光芒刺的几乎张不开眼睛。

　　揉揉眼睛，看见他正向我走过来，而他的面容在我的眼前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那一瞬间的感觉，我无法形容。

　　只觉得仿佛阴霾封闭的天空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光芒就那么毫无预警地射了下来，撕裂了包围着我的重重黑暗。

　　照得我一忽儿全身像火一样的灼热，连呼吸都要燃烧起来了；

　　一忽儿，又全身发冷，冷的连心也痛起来……

　　我知道，直到生命的尽头，也决不会忘记这个瞬间

　　光明是如何以一个男人的外形出现在我的面前

　　永远不会忘记，在这样一个平静的黄昏，他，站在我的面前，静静地微笑着

　　而我的整个世界却已经天翻地覆了。

　　“你还好吗？”他皱了皱眉头。

　　我的神智终于被唤回来了，有些抱歉地冲他笑笑：“对不起，请问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我，不知为什么，竟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一会，他转过身去，一边生火，一边说：“我叫廪君，刚才看见你被那么多人围住，所以就把你抢出来了。”说着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亮亮的闪着光，“放心，这里很隐秘，那些人一定找不到的。”

　　他居然还在安慰我！我的天，那么也就是说他把芒草节的祭祀仪式给搅了？我开始又头痛起来。

　　现在部落里一定乱成一团了吧！

　　不过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开始想象长老们慌乱的表情，心情突然好得出奇。

　　“我是盐水神女，是刚才那些人的首领，我们是在进行乞福仪式……”我轻轻的说，目光却偷偷飘向他。

　　他果然吃了一惊，紧接着脸就涨得通红，“啊？”接着就好像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我发呆。

　　真可爱！

　　我笑了，满含着笑意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

　　这样的我会很美。

　　对于这一点我很有自信。因为小时候我就无数次看见部落里的男人为母亲的温柔目光所迷醉；我的长相是很像母亲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果然渐渐浮现出和部落里的男人们一样的光芒。

　　我的心情大好。

　　我和他只是默默地对视着，一时间，山洞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对不起，我这就去你们的部落向长老们道歉。”他突然说话了，可眼神却像故意躲避什么似的，从我身上移开，只是盯着火堆上红红的火苗。

　　呆子！

　　我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那倒不必。现在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明天再说吧。我是神女，她们不会太担心的。”说着，故意也往火堆靠了靠。哼，这样你还躲吗？

　　他局促地向里面挪了挪。

　　看着他紧张的表情，我又好气又好笑：“廪君，现在虽说是春天了，可夜里依然是冷的，你还是靠火近一些的好。”莫非他的部落里，男女是不能一起过夜的？

　　他呐呐地说：“我没事的，姑娘，你……我……唉！”

　　我翻了个白眼，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以前曾经听母亲说过，在山外有些地方，部落中是男人说了算的，一个女人只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对于其他男人，就算多看一眼都是罪过。那时候我还以为妈妈是在哄我，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只是，从未离开过大山的母亲又是如何知道山外的事情的呢?

　　无论如何，对待眼前这位傻得可爱的男人，我一时间也无计可施。

　　我暗暗叹了口气，柔声说：“你坐到我的对面，我们隔着火堆，不就行了？”

　　他抬头看着我，也笑了，然后面对着我坐了下来。

　　暖暖的火焰把空气烧得热热的，我觉得自己的脸上也渐渐升起热意。

　　他的眉目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清晰：

　　宽而平滑的额，显得很宽厚，我喜欢；

　　清俊的眉，我喜欢；

　　幽深的黑黑的双眸，此刻正在向我闪动着笑意，我喜欢；

　　棱角分明的脸庞，我当然也喜欢；

　　倔强的下巴的轮廓，暗示出主人固执的个性，恩……我咬了咬牙，没办法，还是喜欢好了！谁让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固执的傻瓜呢！

　　“姑娘，姑娘……”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廪君开口叫我，我赶忙收敛心神，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的脸又红了。看来，我笑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好看。呵呵。

　　“什么事？”我继续笑盈盈。

　　“我，我是想问，你刚才说山上晚上不安全，是有猛兽吗？”他不好意思看着我的笑脸，但又不能不看着我说话，表情有些困窘。

　　好啦，不捉弄你了。我开心地笑了笑，说：“是啊，有时候还有老虎呢!”

　　听到这话，他的眼睛突然亮了：“真的？”语气兴奋的竟像是我告诉他山里有什么宝物似的，真是怪人！不过，刚才开心的告诉他山里有老虎的我，好像也应该算是怪人吧，嘻嘻。

　　“你不用担心野兽的，有我在！”他误把我的沉默当作了害怕，“我是廪君啊，在我们那里，廪君就是白虎之王！”

　　白虎之王吗？

　　那刚才在仪式上看见的……

　　我的心中莫名地轻轻颤抖了一下。白虎，是这座大山的山神吧……

　　看着神采飞扬的廪君，我又释然了。

　　就算是山神又怎样？虽然大山可以吞没我的父亲，但未必会吞没我呀！再说，父亲他其实是……

　　我猛地摇摇头，挥去了那些不好的记忆。

　　兴奋的他没有发觉我的异样，只是高兴地向我说着他的家乡，说着他的族人。

　　他的笑容很温暖，就像眼前的火焰。我静静地听他说着说着，心中似乎也渐渐扬起暖意。

　　听他说他的武落钟离山，说他的伙伴，说他的赤穴，他的家；

　　听他如何打败对手，成为巴氏的首领—廪君，如何顺江而上来到盐阳……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起起落落，而心底里长久盘踞的寒冷被驱散了，仿佛只要这样看着他，就可以永远这样的温暖……

　　我的眼睛里浮起雾气。

　　我知道我爱上了眼前的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