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娇鸾》衔九儿

4、监视

　　周比渊是前年会试第一的进士，说话间无不透露着读书人的雅致，她忽然想起五年前的沈宥也是这般，和她谈起次年的春闱总是兴致勃勃。
　　只可惜春天还没到，安王府便出了事。

　　周比渊对女官属有自己一套想法，她便与他不知不觉多聊了几句，直至见着外边的天色越来越暗，她方开口道别。

　　往回走的时候，她心里一直想着女学的事，她有意离宫，原本还想着若真离开了，有些不放心女官属。
　　如今周比渊的出现倒是让她放下了心。

　　回宫的路上又飘起了小雪花，好在环春早有准备带了伞，姜谷雪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后背忽的一凉。
　　身上一阵阵地不自在，她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看着她。
　　顿住脚步，她回头望去，却是一片空空，寒颤像是一条滑冷的蛇一样顺着背脊往上爬。

　　环春也跟着停下往后看，迟疑道：“娘娘，怎么了？”

　　姜谷雪环视了一圈，除了她们这有光，长街上一片漆黑，但也能隐隐看出身后并无人，冷冷清清，可那种被监视地感觉却非常强烈。
　　她对这种感觉很敏感，五年前刚入宫时，太后根本不放心她，便派人暗中跟着她，这种派人监视的日子到了前年，沈遥某一天忽然察觉，就此事与太后大吵一架，她才能在宫中如此自如。

　　思及往昔，她微微蹙眉，悄声问道：“环春，你有没有觉着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寒风吹的提灯的光影斑驳摇曳，环春四处张望了一番，一个人影都见着。她到底年纪还小，心中有些瘆得慌，抖了抖身子，小声回她：“娘娘……您别吓奴婢，奴婢胆子小……”

　　姜谷雪胆子大倒是不怕这些，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不远处能听到宫中巡卫的脚步声，连跟着她身后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也消失了。

　　若说宫里的日子，既是无趣又是忙碌。因后宫只有她一人，平日里她不是在算后宫支出，就是在女官属教书，虽是无聊，但说到底，还是要比两年前镇日被关在坤宁宫中，寸步不许离开要强上许多。
　　这日刚对过账，百无聊赖中，环春忽开口道：“娘娘，这梅花都蔫了，奴婢去给您换了罢？”

　　姜谷雪微微颔首，想到那日送出的红梅，她道：“这次给我换梅花罢。”
　　环春愣了愣，道：“花房里向来不供梅花，娘娘要不然换白玉兰罢？”

　　“罢了，你看着办便是。”她对这些装饰上的要求并不是很高，没有红梅虽是有些可惜，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倒是刚过来的小林子见了那枯萎的梅花，眼睛一亮，叫住了环春，卖关子道：“奴才有一法子让娘娘每日都能看到不败的梅花。”
　　环春打趣道：“你可别拿来假花糊弄，咱们娘娘可不喜欢假花。”
　　小林子却拍拍胸口，“假花哪儿能配得上娘娘，奴才给娘娘去取来一束瞧瞧便知。”

　　小林子这副卖关子的模样，让姜谷雪不免也好奇起来，不知他能把梅花弄出什么花样。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小林子兴冲冲的赶回来，手里多了一只三彩花瓶，花瓶里插着一只娇艳的红梅，与普通的红梅别无二致。
　　“这和普通的梅花有什么不一样？”环春喃喃走上前，目光旋即变的惊讶起来，“小林子，你何时学的这么聪明了？”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姜谷雪放下书侧望过去，笑道：“怎么了？倒是说的我好奇起来了，快拿来给我瞧瞧。”
　　小林子依言把将花瓶呈到她眼前，她瞧了两眼，眼神也变得惊讶起来：“竟是冻起来的？可这怎么放在房里？”

　　小林子笑道：“这梅花奴才一直放在屋外边冻着，花里的水分都已经干了，若现在再摆放起来，可百日不谢，和宫里的干花一样，却又比干花留色更艳。”

　　她摸了摸有些冰凉的花瓣，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她也曾听说过这种做干花的方式，可却第一次见到，不禁多瞧了两眼，这一细看，她秀眉不禁微微蹙起，可越看，越觉着这枝梅花无论是花苞还是花茎的走势都眼熟的很。

　　转头看像角落里的花瓶，她叫环春将还未来得及扔掉的红梅拿来。
　　红梅拿在手上，与小林子拿来的那支梅花拼在一起，两枝梅花的折断处严丝合缝。

　　她脑中一片空白。

　　她那日送给沈宥的红梅，正是从自己这枝梅花上折下的，她的梅花已经开败了，而他的这枝还未绽放，显然是刚拿到不久便被弃了的。
　　她摩挲着花枝，心底不知是何滋味，好似又千百根针扎似的难受。

　　她不死心，继续问：
　　“这枝红梅，你是从何处折的？”

　　小林子摸了摸鼻子，如实道：“前些日子奴才前殿的时候，路过一个积雪前看到的，奴才拿到手上的时候就已经冻结实了，但看着还算好看，便捡到自己的住处，一直放在屋外的雪地里冻着，娘娘可是发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姜谷雪闻言闭了闭眼，面色看不出什么，一颗心却沉进了海底。
　　他将她赠的那枝梅花扔了。

　　她便知道是如此，当年的事怎会那么轻易让人放下。平心而论，为荣华富贵悔婚另嫁他人这种事，若换做她也是无法原谅的。
　　他的一切迹象都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可她总是抱着一丝丝的希望。

　　末了，她唇边绽出一抹笑，有几分悲凉。
　　当年那么做的时候，便知道他会恨自己，这些年她从未后悔过。只是心存侥幸，她抱有太多的期待，如今面临现实遭受打击也是常情。

　　一旁的环春见她不说话，替她训斥小林子道：“当然是不妥了，你这一朵从外头捡来的破花，放在娘娘的寝宫里成何体统？”

　　被唤回思绪，她看着那枝眼熟的红梅，轻缓的摇了摇头，淡声道：“无碍，就用这枝干花罢。”

　　待红梅插好，小林子献宝一样，兴冲冲的两眼都闪着光，道：“娘娘，今日我在外面打探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