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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心动时刻,经年后回想,心底仍然会泛起一阵甜蜜,严颂笑得眉眼弯弯,沈芳洲咬着牙根儿磨了磨:“笨蛋!”
严颂:“彼此彼此!”
体育馆后面,槐树下,沈芳洲说:“等我一会儿。”
不多时,他拿回一把铁锹。
他今天难得的西装革履,现在铁锹在手,怎么看怎么不搭。
严颂捧腹大笑。
沈芳洲有些无奈,刮了一把她的鼻尖,吐槽道:“见牙不见眼,丑八怪!”
严颂不甘示弱:“毒舌怪,我要跟你分手。”
沈芳洲那张俊脸刷地就黑了,严颂得意洋洋地挑眉,沈芳洲气鼓鼓地脱下西装外套,趁严颂不备直接蒙在了她的头上,严颂取下外套,对着某个幼稚的男人无情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沈芳洲拿铁锹挖了一会儿,泥土中露出一个红色金属盒子。
严颂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胡雪娟是高三转来他们班的。
遇见胡雪娟,对于严颂来说,是一件幸事。
胡雪娟的活泼开朗,热情大方使得严颂的高三生活变得多姿多彩。
离校前一天晚上,她们两个人做了一次贼,从保安室偷拿了一把铁锹,在槐树下面挖了一个坑,埋下了这个红色金属盒子。
她们约定三十岁一定要见面,一起回学校打开这个红色金属盒子。
“抱歉。”沈芳洲道歉,“我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沈芳洲打开那个红色金属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严颂看了一眼,说:“这不是我的,也不是胡雪娟的。”
沈芳洲说:“这是我的,准确来说是十八岁的沈芳洲写给三十岁的严颂的。”
沈芳洲将信件递给严颂,严颂打开信封,展开信纸,端正的字体映入眼帘。
-三十岁的严颂,你好,我是十八岁的沈芳洲,希望你还没有忘记我。
-我喜欢你,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有了男朋友或者丈夫,希望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喜欢她?严颂难以置信地看向沈芳洲,十八岁的沈芳洲喜欢十八岁的严颂?
沈芳洲还是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笨蛋!”
严颂忍不住问为什么。
敏感而自卑。
古板又沉闷。
十八岁的严颂无比讨厌自己。
为什么?十八岁的沈芳洲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那时,体育馆后面大槐树下哭得很狼狈又很小心翼翼的严颂倏然蹦进脑海。
一见钟情?这样的答案,沈芳洲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紧接着,他又想起来公告栏事件。
哗啦——
哗啦——
哗啦——
他被玻璃掉落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驻足,然后认出了那双眼睛。
沈芳洲一直认为严颂那双眼睛会说话。
这时候,眼睛里全是冷漠,她似乎有一颗桀骜又叛逆的心。
而当他点破,她的眼睛里又都是紧张无助,那一刻仿佛可以任他捏扁揉圆。
那天下午他会在王麻子面前承认是他砸的公告栏,大抵也就是因为严颂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当她追来的时候,他也有些傻,竟然会想,如果她问他为什么要承认,他要怎么回答才会显得人比较酷一些。
只是她的胆小出乎了他的意料,所以他停下脚步,本打算逗弄一下她的,哪里知道她会自投罗网。
沈芳洲喜欢看她捂着额头,眼眶发红的模样,但当严颂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时,少年心头一阵烦躁,怎么?在她的眼里,他是什么牛鬼蛇神嘛!
一管没什么所谓的脾气在那一刻变得特别想要勉强,既然她不喜欢他的靠近,他就……沈芳洲故意牵了严颂的手。
结果却是,严颂的手太小了,凉凉软软,惹得他心头漏了好几拍子。
邪性。
严颂的邪性,对于沈芳洲来说,远不止于此,她总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钻进他的梦境,图留少年在清晨醒来时面对罪恶与负疚。
他喜欢严颂。沈芳洲模模糊糊地意识到。
杜若情窦初开在初一,暗恋对象是他们班班长。
沈芳洲知道了,哇一声道:“杜若,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母老虎。”
一句话惹得杜若三天没理他。
沈芳洲好不容易才求得杜若的原谅,杜若八卦兮兮地问他,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他喜欢篮球,喜欢游戏,喜欢打电子鼓,但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这个问题可把沈芳洲给难住了。
沈芳洲琢磨半天,说:“要像老妈,漂亮、喜欢笑、喜欢音乐,我呢,要和老爸一样,长大后挣大钱,疼老婆疼孩子。”
杜新燕笑得合不拢嘴。
沈思诚摸着沈芳洲的脑袋,夸赞道:“真不愧是我沈思诚儿子。”
杜若撇撇嘴:“哥,你可真是个狗腿子!”
少年人总是骄傲的。
沈芳洲百般挑剔,挑剔严颂不够漂亮,不爱笑,不喜欢音乐,可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随,他发现,少女永远脊背挺直,目不斜视地奔向远方,她的坚定、她的认真,令浑噩度日的沈芳洲打心底生出无限的佩服来。
击鼓传花那次,沈芳洲就坐在严颂的正后方,他看到少女的耳朵、后颈都被嫣红浸染,整个人十分地窘迫,他似乎十分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他希望她永远拥有挺直的脊背和骄傲的脖颈,于是他自告奋勇。
那天下了晚自习,刘钰琪问沈芳洲:沈芳洲,那首歌你真的是唱给我听的?
沈芳洲笑:刘钰琪,我们是好朋友。
刘钰琪定定地看了沈芳洲几秒钟:沈芳洲,你不会喜欢严颂吧。
沈芳洲:是呀,我怎么会喜欢严颂呢。
你不会喜欢严颂吧?
是呀。
我怎么会喜欢严颂呢?
目不斜视、直奔远方的严颂,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高三,运动会,沈芳洲和周建文发生了争执。
那一天,严颂穿了一条牛仔短裤。
现实和他卑劣的梦境重合,沈芳洲为此脸红心跳了很长时间,他强迫自己的视线从严颂身上离开,然而那修长白皙的双腿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腿玩年啊。”周建文啧声感慨。
青春期男生的大脑远比粪坑还要肮脏,沈芳洲顿时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冲他没什么好气道:“闭嘴吧你。”
周建文被他怼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吃枪药了啊?”
沈芳洲没再搭理周建文,他心里烦躁的很,俊脸低沉,谁来搭话都是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一时谁也不敢上前触他霉头。
周建文也是个没眼色的人,没过多长时间,又凑到沈芳洲面前,“兄弟,给你看个好东西。”
沈芳洲低头一看发现是个相机,但接下来映入眼帘的内容令他死死压抑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涌。
“顶吧,就严颂那双腿,绝了,又白又长,知道你心情不好,哥们够仗义吧,还有呢,吴欣这胸……”
沈芳洲一拳砸在周建文的眼眶上,“周建文,你他妈的是傻逼吧。”
沈芳洲突如其来地情绪失控把一旁的刘钰琪和凌妍妍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招呼男生拉架:“还不拦着点,这不是让其他班看笑话吗!”
这时王麻子的吼声也从观众席下方传来,沈芳洲看了一眼,又被严颂那双白皙的腿晃了一下心神,周建文趁机一拳还在沈芳洲的嘴角。
沈芳洲咽下那口血水,腿脚发力,利索地将周建文的黑色相机踢飞。
后来由王麻子调解,沈芳洲表示他可以赔偿相机的费用,但是向周建文道歉绝不可能。
王麻子:臭小子。
周建文想起偷拍的事情,闷声道:不用道歉了,我也有不对。
沈芳洲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移向跑道。
一圈又一圈,严颂始终在坚持。
少年纳闷极了,明明是那样纤瘦的身体,却好像有用之不竭的力量,学习是这样,连长跑都这么要强。
他借口去厕所,却挤在万米长跑的终点,迎接冲刺的严颂。
当沈芳洲看到严颂腿一软,身体直直扑向前方是,他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慌忙挤上前去把她抱在怀里。
和少年那些难以启齿的梦境一样,少女的身体,是那么柔软。
有一个瞬间,沈芳洲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一用力,会捏坏少女纤细的胳膊、腿。
关心她还是恭喜她,沈芳洲在纠结,低头一看才发现严颂双目紧闭,他拿校服外套简单地遮了遮她的脸,将她送到学校医务室。
校医说有中暑的迹象,让沈芳洲叫醒严颂喂她喝了一杯淡盐水,没多长时间,严颂再次陷入沉睡。
严颂睡着的模样十分安详。
那两团明显的潮红使她的脸蛋看起来像是两个诱人的苹果。
比平时可爱了不少,沈芳洲忍不住想,他鬼使神差地低头,在堪堪触碰到少女嘴唇的那个瞬间,理智回笼,沈芳洲唾弃自己的行为与周建文无异。
最后,沈芳洲在严颂的鼻尖上啄了一下。
这时,隔帘被拉开。
沈芳洲看见胡雪娟,一张俊脸霎时间涨的通红。
“沈芳洲……”短暂震惊之后,胡雪娟厘清了思绪,尖锐发问道,“你喜欢严颂?还是趁人之危占严颂的便宜。”
沈芳洲正要回答,胡雪娟威胁他道:“你最后实话实话,要不然我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严颂和老板儿。”
“胡雪娟……”沈芳洲看了一眼沉睡中的严颂,笑容爽朗道,“我喜欢严颂。”
胡雪娟:“严颂知道吗?她应该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一定会告诉我的。”
沈芳洲:“是的,她不知道,知道的人只有我和你。”
胡雪娟:“你为什么不告诉严颂。”
沈芳洲:“高考对她来说似乎很重要,难道我能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和想要一个答案就对她告白使她分心吗?”
胡雪娟:“诶呀,你怎么这么古板啊,谈恋爱就一定会影响学习吗?”
沈芳洲摇头:“那样我会忍不住的。”
胡雪娟“咦”了一声,像看一个猥琐怪一样看沈芳洲。
沈芳洲毕竟是男生,顿时就明白了胡雪娟的意思,虽说他的所思所想的确不够清白,但他刚刚并没有什么奇怪想法:“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说,一旦恋爱,我会忍不住要她满心满眼都是我。”
从小到大,就学习来讲,无论是沈思诚还是杜新燕都没有给过沈芳洲什么压力,是以对沈芳洲来讲,高考并非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他反而更相信条条大路通罗马,当然这也只是他的想法,他尊重其他人的其他想法。
日复一日的注视中,沈芳洲看到了严颂的努力、严颂的认真、严颂的坚定,他知道,他不能选择,不能因为喜欢就去打扰她追逐目标的脚步。
寓意着高中结束的那个晚上,沈芳洲拥抱了全班同学,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能和严颂正大光明的拥抱。
女孩儿的发丝充满清幽的香气,沈芳洲深深嗅着,轻声说道:“严颂,你头发乱了哦。”
沈芳洲俯身吻在严颂的头发上,并用手指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梳理在耳后,他说:“我妈喜欢读村上春树,我扫过几眼,记得他写,如果我爱你,而你正巧也爱我,你头发乱了时候,我会笑笑地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的在你发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地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喔……那时,我多想笑着替你拨一拨头发,再留恋地在你发上多待几秒钟。”
沈芳洲温柔的嗓音和信纸上的文字渐渐重合。
在最后,他十八岁沈芳洲的祝福:烟火清安久,岁岁不知愁,再见。
严颂的视线被泪水模糊。
原来,在十八岁的严颂卑微地暗恋十八岁的沈芳洲时,十八岁的沈芳洲也是一样的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不哭了。”沈芳洲笑着替严颂擦去眼泪。
严颂瘪了瘪嘴:“胆小鬼。”
沈芳洲也不恼:“嗯,我是,我是胆小鬼。”
严颂怔忡道:“我也是胆小鬼。”
明明彼此相爱,却平白蹉跎了数十年,沈芳洲怎么会不觉得可惜。
然而往昔岁月不可追,唯有加倍珍惜当下。
沈芳洲一把捏住严颂的下巴,低头狠狠地吻住,严颂亦踮起脚尖,主动回吻沈芳洲。
待到这吻结束之时,两个喘得都有些厉害。
“颂颂。”
“嗯?”
“说你爱我。”
“我爱你。”
“以后要天天说给我听。”
“那你耳朵会起茧子的。”
“可是我想听。”
春已至,春光明媚,严颂见到枝头绽出星星点点的嫩芽。
-
山海向有归期。
风雨自会相逢。
万事终将胜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