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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颂果然言出必行。
接下来的三天元旦假期,她在某相亲网站资深婚恋顾问的牵线下,先后与五名男士见了面,今儿个则和六号相亲对象约了晚上七点钟的饭局,地点就定在Masyale。
提上一嘴Masyale,它是翕城一家小有名气的西餐厅的名字,这家西餐厅,整体的环境布置偏文艺浪漫,很适合年轻情侣约会。
六号相亲对象姓罗,叫罗乐,年纪只比严颂大了两岁,今年二十九,是家中的独子。说起工作来,他是某银行的部门经理,他的爸妈,则是退了休的公务员。关于家境算是富裕还是小康的标准讨论不一而足,但罗乐表示婚房和车子都不用发愁,如果结婚的话,他们家可以负责全款。
上述条件拎出来,怎么看罗乐他都是作为结婚对象的不二人选。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罗乐他长得实在太太太……太丑了:两道飞扬的粗眉下偏生了一双小绿豆眼儿,大蒜头鼻子,明明腮帮子广阔,下巴却短的出奇,还有一只香肠嘴。
生了这么一副猥琐丑陋的长相,罗乐在平时受尽了异性的白眼和嘲笑,是以当他面对严颂这个异性的时候,整个人拘谨的不得了。
而未免气氛太过尴尬的严颂,则一直都在绞尽脑汁的没话找话道。
终于,作为前菜之一的马赛鱼汤被服务生送上餐桌。
严颂不由地吁了一口气。
“咱们喝汤吧。”她招呼罗乐。
“嗯嗯,好。”
罗乐应着,低下头舀汤喝,他那两瓣厚厚的嘴唇嘬住勺子吸吮时发出一阵哧溜声,虽然轻微,但严颂还是敏感的捕捉到了,她握住勺尖的手指僵了又僵,最后她抬起脑袋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罗乐埋着一颗硕大的头颅,发丝间依稀能看到几星头皮屑。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一时间恍惚,严颂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几年之后一个工作日的清晨,她和他在吃早餐,也是这般的相对无言,只在筷子碰到筷子的时候对视一眼,随后彼此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扭头去看早间新闻,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也许是男孩,也许是女孩儿,躺在地板上直打滚,哭着闹着要玩手机。
给严颂如此目不转睛的盯着,罗乐甚是压力山大。
“严、小姐……怎么、怎么了?”他张口说话时,紧张的舌头只打结,一句话说完,耳根子又热又烫。
严颂回过神来,眨了几下眼睛,“没什么。”
罗乐看到她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淡淡的,维持的时间也很短,只有几秒钟。
严颂并不属于第一眼美女。她的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嘴唇也不够丰满,五官之中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平平无奇的,但你不得不佩服造物主有着令人啧啧称奇的高超本领,一经过组合,就胜在了顺眼、舒服。严颂的长相无疑是耐看那一挂的,巴掌大的脸儿,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眸,鼻头内敛细白,双唇不点而红,此刻光景,餐厅内部挤满了橘黄色的光芒,严颂在不经意间的一个敛目,净是岁月静好的恬淡温柔。
罗乐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忙借着低头喝汤的动作来掩饰。
某一个时刻,严颂胡思乱想道,时间老人大概也会累,所以踱起了小步子,要不然不过就吃一顿晚餐,怎么给人的感觉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好不容易捱到服务生来结账,严颂产生了一股使命完成之后的轻松感。
“我、我结账,就行。”
罗乐瞧见严颂掏出了钱包,赶紧说道。
“不用了,我们自己付自己的就好。”严颂边说着,边把自己该付的那一份钱递给服务生。
罗乐表情黯了黯。
服务员也禁不住对罗乐露出一个稍显怜悯的眼神儿,毫无疑问,这是个可怜男人,他被女人踢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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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对璧人,男俊女俏。
大概没有人会注意不到他们吧。严颂默默地望着,在心底如此想道。
移开视线的那个瞬间,她忽然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男人。
于是就有了第二眼。
那个男人,西装革履,一副精英人士的打扮。五官周正,唇角始终扬着一抹上翘的弧度。
几十秒钟之后,严颂想起来了。
是陆葛嘉过生日那一晚。
在群魔乱舞的KTV包厢里,正是眼前这个男人递给了她一杯白开水,同时还说了几句很简单却让她觉得有些温暖的话。
……叫什么来着呢?
嗯?闫行昭么?
好像是吧。
严颂在心里玩着自问自答的游戏,最后忍不住笑了笑,她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是与不是,跟她究竟有多大干系呢。
她准备收回自己的视线,却不料,闫行昭抬起了头,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不偏不倚的在空气里撞了个正着。
严颂顿时间一怔。
真是超级尴尬。她一从怔忡的状态里回过神来,立马就在心底懊恼着,热度已经从脖子蔓延到了双颊,但面上还要努力维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严颂对闫行昭点了点下巴,算作同他打招呼,然脚下一步未停。
闫行昭目光追随着严颂朝餐厅门口走去的背影。
见此状,他对面的女人——李媛一双眉毛拧成疙瘩。
其实打从一开始,李媛就是特别排斥相亲的。她的爸妈,以那种自以为一切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态度挑选了一个他们自认为优秀同时也会对她好的男人,然后就完全不顾她意愿的来逼她和一个陌生人见面吃饭。
见了面,李媛不满的情绪就转嫁到了闫行昭身上。的确,闫行昭年轻英俊、事业有成,家世也是没得挑的,可是她讨厌他的笑容。不管她表现的如何飞扬跋扈,闫行昭的笑容始终是一团和气的,根本没有所谓的情绪波动。
同她敷衍了事?李媛忍了,现在却又当着她的面,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失神,李媛心高气傲,岂会再忍第二次。
她问,“认识?”
闫行昭回答,“一面之缘。”
李媛“哦”了一声,“那不就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咯?”
闫行昭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结果什么都没有说,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不如今天的见面就到这里结束吧,我让董助理送李小姐你回家。”
“董助理?”李媛快要咬碎一口银牙,她直视着闫行昭的眼睛:“那你呢?”
闫行昭淡笑道:“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情要办。”
李媛冷笑,“究竟是有事要办还是有人要见,闫行昭你就不怕我会在令尊面前告你一状。”
闫行昭微笑,“我想,李小姐应该不会。”
李媛又一次冷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虽然她的确不屑如此做法,只是一看到他挂着那令人讨厌的笑容用如此笃定的语气来揣测她的想法,她就觉得超级不爽。
闫行昭面不改色,“李小姐知性优雅,应该不会屑于学街面上的长舌妇搬弄是非。另外,感谢李小姐能够赏光,闫某人今晚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希望有机会能再见面。”
随后,闫行昭施施然起身,施施然离开。
李媛忍不住低低的咒骂出声,“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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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了Masyale的门儿,夜晚呼啸着的西北风就好似一把把锋锐大刀迎面刺来,严颂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弓起腰背,将脖子缩进柔软温暖的围巾里。
罗乐说:严小姐,我送你回家。
严颂说:谢谢罗先生,但还是不麻烦你了。
这个腼腆羞涩的男人,一遭拒绝就红了脸庞,手足无措的站立了一会儿,罗乐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对严颂说,“严小姐,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经常一起出来吃个饭……看看电影……”
说到后面,他的嗓音越来越小,为了集中注意力听他讲话,严颂不得不扬起脑袋来盯着他的嘴巴瞧。
这周遭,店铺林立,霓虹灯管竞相辉映,自他额头渗出来的细密汗珠被严颂看得清清楚楚,罗乐整个人因为窘迫而狼狈非常。
“就像是朋友。”他补充一句。
严颂用脚尖踢走一颗小石子,“抱歉。”
罗乐怔了怔,慢半拍的意识到:在你表达好感时,对方的一声“抱歉”,其实是拒绝,他胸口翻腾的情绪十分复杂,沮丧又觉得理所当然。
“我懂我懂,感情的事情要你情我愿。”
严颂很轻的“嗯”了一声。
罗乐挥手,说:“那、那再见。”
“好的。”严颂也对他挥挥手,“再见。”
不就走了一个罗乐么,不知道为何,严颂觉得这整个世界都跟着空旷了下来,她一个人站在路边的街灯下等出租车,一连经过的有四五辆,只是都有乘客了,其中一辆出租车,虽然是惊鸿一瞥,严颂还是看清楚了,一对年轻情侣旁若无人的拥吻。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胡思乱想着。
严颂必须得承认,罗乐讲完“再见”转身的那一刻,她产生过后悔的念头。
罗乐他要房有房,要车有车,工作稳定,虽说长相丑点,问题她也就是个普通人长相啊。
“人啊人啊,这就是人啊,拍拍脑袋就做了决定,决定一做完呢,就恨不能天上掉它万八千粒的后悔药,想着一切要是能从头再来就好了呀,”起初,严颂还能故意拿捏着深沉的腔调自嘲,后来干脆两手抱住脑袋狠狠地揉搓了一把头发,嗓音充满了无限烦躁,“严颂啊严颂,你竟然会因为人家喝口汤发出哧溜声这点小事就拒绝人家,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听歌还喜欢抖腿呢!”